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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薇薇只當她嘴硬,故意取笑:“我知道,不是男朋友,是幹哥哥嘛!”
蕭蜜無奈抿嘴,不好再說什麽。
這場傾城大雨下到三四點才停。因明天放假,大家基本無心學習,都在挨時間等放假。老牛見天氣惡劣,也知道這種情況逼迫沒用,索性提前放了。
但只有部分學生先走,本市的多數等家裏車來。
蕭蜜東西早收拾好,往前一看,唐銳原地安坐,半點沒有要走的跡象。
她便發了微信:【不回家嗎?】
唐銳只回兩個字:【等等。】
等什麽呢?蕭蜜沒有疑惑太久。
将近五點時,班裏大概還坐着一半人,都在聊天玩手機。就在這輕松時刻,一個男生狼狽走進前門,肩膀和前額頭發□□。
對他的突然現身,一教室人皆傻眼。
“這人誰啊?我怎麽不認識?”
“他應該不是咱們班的吧?”
“咦?好像是找蕭蜜。”
蕭蜜聽見動靜擡頭,看了幾眼勉強認出是申決明,頓覺困惑。
申決明似是恐懼什麽,一路低頭,且一路滴水。他劉海本就偏長,被雨淋濕後,更将一對眯眯眼遮得嚴實。随着他的走動,二組走廊濕透一半。
他直接走到蕭蜜那排,仿佛怕別人聽不到,故意揚聲說話。
“蕭蜜同學,對不起!那封信我送錯人了,請你還給我!”
字字清晰,又吼那麽大聲。誰能裝聽不見?
蕭蜜張口結舌。醒過神才翻出信,“給,給你。”
申決明夾住情書轉身。蕭蜜盯着少年蕭瑟的背影,腦子猶未轉明白。
直到……
申決明經過唐銳身邊特意彎腰:“那個……唐老大,我先走了。”
眯眯眼老實看地,一點沒敢亂瞟。站了半分鐘,才聽唐銳輕輕一“嗯”。他瞬間撒腿狂奔,好像身後有野狗在追。
沒錯,在他心裏,唐銳比野狗還兇。
昨晚他接到林臻電話,被痛罵一頓。什麽“我老大的人你也敢伸手,你想死啊?”,還有“有自知之明點哈,趕緊把東西追回來,饒你一命。”
他怕的不是林臻,而是突然明白過來,歸雲山莊那幾次倒黴都是人家在示警。同時也見識到,什麽叫不動聲色的狠人。
一氣跑到樓梯口,順手一揉,泛潮的情書就此進入垃圾桶。
申決明身為一個外校生,在高二九班匆匆來匆匆去已很出格;而他方才言行,更令一衆學生啧啧稱奇。
“人幹事?還有這樣的,送出情書再要回來,好新鮮!”
“就是,活久見,哈哈!”
“他走的時候跟班班打招呼,像是認識的?”
……聽着班裏的議論,蕭蜜後知後覺領悟,這就是唐銳的解決辦法。他那天沒讓她将信交出,原是有後手在這。像這樣整一次,以後肯定沒人敢送情書給她。
陡然間,她覺得唐銳有點——可怕。以前聽“腹黑”這詞,她一直不甚理解。
此刻,她懂了。
就這樣,唐銳人設徹底崩塌。之前誠實和優雅已垮;現在又是溫柔善良。他在蕭蜜心底高嶺之花的形象,到此俱成虛無。除了厲害。
而一個人如果只剩“厲害”屬性,必然叫人生畏。
蕭蜜不例外地怕了。
五點過半,樓底下響起錯落喇叭聲。接放學的車都來了。包括唐銳家的司機,王叔。
兄妹倆背上書包,一前一後下樓。
上車時,蕭蜜忽然開口:“你坐前邊吧。”
唐銳眼珠一頓,遵命坐進副駕。
白色寶馬在學校繞了一圈從側門駛出。蕭蜜沉迷望着窗外。
被大雨洗刷之後的天空清清白白,是上帝也無法幽禁的明亮。稍嫌刺眼。
就在眼波顫抖的間隙,一縷迷惘從少女腦子鑽出。
以前,她總覺唐銳跟青空一樣美好。可現在,她發現自己對他的認知都錯了。
有種無力的陌生感。
不知過了多久,寶馬停下不走。蕭蜜的思緒被一串罵娘聲打斷。
“媽的,這條路都淹水了!也沒人管管!”
“就是,下個雨都能游泳了!誰知道市政部門投訴電話,我打一個。”
“投訴?你想投訴誰?直接打110吧,讓他們內部傳遞消息。”
……的确有人打電話。不過更多車選擇掉頭。
車開到路口,蕭蜜才知水淹得多嚴重。估計排水設施老化,遠遠可見,右行道積水已成汪洋。那正是他們回家路,且是唯一。
不少行人挽着褲腳渡河,機動車道則是車身作船、車輪做槳,在水中緩緩前移。
經過一場大雨,路旁玉蘭樹被打得七零八落,水中到處漂着樹葉。這些厚綠葉子,昨日還高高在上,今日已成人間浮萍。還有更多樹葉被水流蕩向路邊,擱淺在小商鋪門口。
墨綠葉片泡成黃褐色,斷斷續續堆疊,又被路人踩得深淺不一。
“哎呀,過不去了。”司機王叔剛嘆出聲,電話又響。
鄭英明那邊有個重要客人飛來本市,等着他去接。
唐銳往後一瞥,看見蕭蜜小口微張的嬌态。原本淡漠的臉即刻變得可親。“王叔您忙吧,我們自己回去。”
蕭蜜依舊好奇望着車外。她沒想到每天必經之路,某日會變得徹底不認識。
河水傾覆大街,所有人都在緩慢泅渡。四面不斷響起柔和破水聲。莫名有種諾亞方舟的末日感。
在她發呆時,唐銳已從前門落地。
“小公主,請下車。”少年拉開後門,紳士地遞上胳膊。
蕭蜜假裝沒看見,自己摸着車門往外挪。唐銳乖乖讓道,手碰了下鼻子,沒說什麽。
兄妹倆沿路邊小店走,基本能避開雨水。唐銳注意到她一直盯着車行道,且眼底不時閃過羨慕的火苗。
“想玩水?”他輕聲問。
蕭蜜赧然收回視線。
“那就玩吧!”唐銳蹲身去卷褲腳。
蕭蜜按捺不住興奮,跟着撸袖子。兩人行到深水區,加入泅渡的隊伍。兄妹倆都穿深藍校服,一高一矮,身形合襯。沒一會,蕭蜜高興得忘了隔閡,水面之上只有歡笑晏晏,以及高高揚起的校服角。
蕭蜜腿短,積水掀起來仍會漫過膝蓋。是以,她小心翼翼提着大腿處堆疊的褲子。
污綠水面,深藍褲腿,當中那截白皙亮得打眼。
少年貪婪瞄了兩眼,低頭。他真心覺得時間走得太慢。恨不得明天就高考,後天進大學。那樣,他們就能光明正大地,挽手渡河。
剎那的走神,蕭蜜便越過他,蹦蹦跳跳踢水玩。
唐銳強迫自己克制,不要總盯着前邊閃閃發光的皮膚。于是他刻意左顧右盼。
就這一下沒盯,前邊姑娘樂極生悲。不知誰在路上扔了鐵絲,還是被水沖下來,蕭蜜悲催紮到腿。血水染紅周圍一圈。
“唐銳,唐銳!”她疼得大喊,話裏帶着哭腔。
少年吓得心驚肉跳,破水踏浪朝前跑。一時浪花四濺,招來連番痛罵。
唐銳顧不得那些,背起蕭蜜往人行道挪。水漫過膝,背上還駝個人,這回怎麽也提不起速度。
而且,他扣住膝蓋窩的手離傷口很近,一不小心便造成按壓。
“我腿好疼。嗚……”蕭蜜十指勾着少年脖子,疼得眼淚紛紛。
“嗯,我知道,寶貝很疼。”少年腰彎得更低,将人往背上送了送,加快腳步。
無意識一聲“寶貝”,聽得蕭蜜心口亂蹦。害羞覆蓋疼痛,嘴巴一下安靜了。
少年則是伸着脖子猛跑。
蕭蜜被颠得想吐,嬌聲下令:“慢點,好難受啊。”
唐銳為難了。他記得前面百米遠有個診所,若沖刺過去用不到五分鐘。可背上的人兒又不讓跑。
“你咬我肩膀,咬咬就不疼了。”他以為蕭蜜腿疼得難受。
步子還是緩下來。
蕭蜜摸不清自己什麽想法,沖着他肩膀真咬上去。狠狠一口。
雖有校服隔着,唐銳還是感覺到兩排牙齒的力度。
“不疼嗎?”蕭蜜奇怪,怎麽他一點沒反應。
“不疼。我慢慢走,你腿再疼就咬我。”
聽見這清澈柔和的聲音,先前的陌生感一掃而空。
蕭蜜安心趴在他背上,隔一會咬一口,漸漸,腿上的傷真的不疼了。
一百米,不遠不近的路,少年背着少女,晃晃悠悠走了一刻鐘。
風停雨駐,時光正好。他和她,在青春的最初共同完成一場泅渡。
此時少女還不知,這個少年,早早為他們的将來标下堅定腳注。或許,他的堅定正由此刻開始。
後來每次回想往事,蕭蜜都深感自己得天獨厚。
她何其有幸,早早碰上一雙慧眼。被他發現、被他成就、被他深愛一生。
她真是個幸運兒!
***
三天假期,蕭蜜只能躺着過。中秋節是團聚之日,受傷的事無論如何瞞不下。
理所當然地,又被簡茹狠狠訓斥。
“路上淹水就淹水,你跑下去做什麽,難道旁邊不能走?”
同樣理所當然,唐銳是要護的。他知道要說是他想玩水,簡茹肯定不信。因此他換了個理由。
“阿姨,是我的錯。要不是我橫穿馬路,蜜兒也不會被紮到。”
結果,還是瞞不過。
簡茹似笑非笑,語氣也沒太重:“呵呵,這事要不是蕭蜜的主意,我恐怕得改姓了。”
作者有話要說:
跟我說說話吧。不要覺得你們不重要。
告訴泥萌,泥萌狠狠狠重要。支持我寫下去吧,我需要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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