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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六進四。随着場上答題臺日漸減少，選手們表情愈發沉郁。誰都不想被淘汰，可總有人會淘汰。

這場之後，國學縱橫直接沖上熱搜。此時恰逢暑假，高中生、大學生欣賞同齡人風采，家長看別人家孩子，節目熱度如願再創新高。

每天有粉絲主動到官微打卡。經過晉級賽幾輪表現，蕭蜜已成奪冠人氣王。萬衆期待“四進三”。大家已可預料，那天絕對是一場精彩好戲。

的确如此。“四進三”的錄制現場彌漫一股肅穆氣息。觀衆席鴉雀無聲。

汪洋說完開場詞，向全場宣布一條新規則：搶答環節可邀請親友團共同上臺，但親友只可幫助按搶答器，不可答題。

這條規則不起眼，卻讓人摸不着頭腦。衆人面面相觑，俱是不解。直到唐銳在搶答環節上場，大家才後知後覺明白，該規則究竟意義何在。

少年的手狠準快，幾乎每次都拿到答題權。有他這個神助攻，蕭蜜更是氣勢如虹、大殺四方，最終以絕對高分毫無懸念晉級總決賽。

節目錄制基本提前一周。原本蕭蜜精神抖擻，等到“四進三”晉級賽正式播出，她的微博徹底淪陷。兩批人在下邊展開罵戰。

一方是她粉絲，盛贊她才貌雙全；一方是路人觀衆，痛罵節目組為她一人改變規則。還有人反話正說，暗諷她為“國學小公主”，意思是她早被欄目組內定為冠軍。

微博歷來就是戰場。輿論一經發酵，國學縱橫立刻爆了，幾日間流量大增。而蕭蜜也紅了，毀譽參半。

照常理而言，節目組的做法的确有失偏頗。不過，她前面已拿過三場晉級賽冠軍，實力還是被大多數人認可。

更為有趣的，唐銳如今也成紅人。少年顏值高氣質好，和蕭蜜站一起十分養眼，何況他們在場上配合又無比默契。

群衆眼睛是雪亮的，兩人目光交會間的溫情根本藏不住。開始有人扒兩人關系。

當初報名及花絮錄制裏，唐銳都是用蕭蜜同學這個身份。可這麽好的同學，從海選到決賽，每場都全程陪護，實在不多見。很快，有二十七中學生爆料，【這是二十七中學神和校花，人家早就是一對。】

于是用不着扒了，學霸和學霸強強聯合的戀愛戲碼實錘。最終，這條八卦将熱搜“國學縱橫黑幕”壓下去。連帶二十七中小紅一把。

唐銳對她一再解釋，這就是節目組故意炒作的劇本，蕭蜜心情還是波動不小。以她單純的心思以及少年人的道德潔癖，目前還理解不了節目組為何要這樣。

難道就不能簡簡單單比賽嗎？她真的不懂。

總決賽定在八月二十號，現場直播。因為之前都是提前錄制，這樣一來，中間有了一段空當。蕭蜜難得能休息一陣。

可她無精打采，什麽也不想幹。紅了之後熱鬧接踵而至。微信欄滿滿紅點，未讀消息永遠點不完。她除了躺着什麽也不幹，連奪冠的心思也淡了。唐銳也沒管，只将飯菜送進房，不讓她餓肚子。

一連躺了三天，女孩還是萎靡不振，覺得假、沒意思。就連楊薇薇打電話，她也只應付兩句挂了。到晚飯時間，唐銳進去瞧她。“出去轉轉吧！”

蕭蜜蔫蔫搖頭。少年沉吟片刻，握住她的肩，“看着我。”

待她擡起眼，他開腔：“現在我問你，當初為什麽要參加這個節目？”

承受不起他目光如炬，她斷斷續續回答：“為了檢驗勞動成果……為了拿冠軍走自主招生……為了考大學。”

唐銳點頭，他說過的話她都記住了。

“那現在，咱們的目标是不是達到了？最後決賽，只要你正常發揮，肯定可以拿冠軍。這半年你每天抱着書啃，辛苦也得到回報。等明年三月自主招生報名，對你考大學也有幫助。咱們的目的都能實現，是不是件高興事？”

蕭蜜瞬間有點迷惑。他說的很有道理，确實應該高興。

“現在只是過程裏多出一點瑕疵罷了，總體還是好的。”說到這，少年放柔語調，“蜜兒，以後我們還會碰到很多類似的事。生活裏沒有絕對完美。所以，學着适應好嗎？”

蕭蜜愣怔怔看他，不知該往何處去。難道得冠軍非要沾上這些惡心事嗎？

她不喜歡。

聽不到她的回答，唐銳低頭懇求：“就當為了我。寶貝為我受委屈了，因為我想和寶貝上同一所大學，才讓寶貝忍受不純潔、忍受虛僞、忍受非議……”

原來他懂？

蕭蜜眼睛忽地睜圓，兩邊臉各笑出一個酒窩。“唐銳，你明白啊？你怎麽知道我在想什麽？”

纏繞好幾天的沮喪無影無蹤，她又變成蜜一樣甜的小可愛。

“我懂，寶貝的心思我都懂。”他抓起她的手，先輕輕團住，而後用力。面對她崇拜的眼神，那頭被鎖進心髒的小獸拼命叫嚣、嚎叫。

它想鑽出來。想抱、想親……

不知不覺，蠶寶寶手被玩得熱乎乎。像感受到什麽，“唐銳，你把我手捏疼了……”她皺着鼻子抗議。

“對不起，我……太用力了。”他戀戀不舍松開對她的掌握，眼見五只蠶寶寶爬出他掌心，渾身上下說不出的空虛。

等待真是世上最折磨的事。

正當思緒定格在這，蕭蜜飛快在他臉頰啄了下，又飛快跑出門。一切快得猝不及防，柔軟的觸感像是幻覺。跟着，樓梯口傳來急促腳步聲。唐銳撫着被親的地方，久久回不過神。

他的小姑娘真的主動親了他一口？

唐銳用了好幾分鐘才确定。怕她難為情，他故意一步拖成兩步，慢悠悠下樓。

如他所料，小姑娘聽見動靜立馬縮成刺猬。待他坐上飯桌，蕭蜜恨不得将頭埋進碗裏。他剛想說什麽，門口傳來開門聲——簡茹和鄭英明回來了。

蕭蜜瞬間打起精神，坐姿神态均恢複如常。唐銳啞然失笑。

“在吃飯啦？剛好我們也沒吃。”鄭英明換好鞋過去。

不等蕭蜜起身，他摁住她的肩，先行給他們拿碗筷。

“臭小子！”鄭英明接過東西便罵。

內中深意只有他們父子清楚。畢竟，從前唐銳可不會主動給他盛飯。今天有此待遇顯是沾了簡茹的光。

蕭蜜疑惑看他倆，鄭英明頓時變回慈父。想起過幾天總決賽，他沖着蕭蜜眉開眼笑：“周五要不要我們去現場陪你？”

蕭蜜猶豫，要是他們一起上電視，她和唐銳的關系肯定會曝光。

可不讓他們去，好像又沒道理。

鄭英明一眼看出她的心思，笑道：“算了算了，我們不去。就讓唐銳陪你到底。”

女孩轉動筷子，暗松一口氣。

“吃飯吧。”唐銳端着飯碗走到桌前，不冷不熱蹦出三個字。

不必說，又遭來鄭英明一記白眼。

邊上簡茹早已默不吭聲觀察半晌。接過少年盛好的飯，她沒正眼瞅他，也沒說去不去現場，只不鹹不淡說了聲加油。

接下來蕭蜜重整旗鼓，準備最後一場總決賽。

不像晉級賽每場規定內容範圍，總決賽拼的是綜合能力和眼界見識，不給劃重點。也就是說，經史子集、詩詞歌賦、釋道儒法，一切皆有可能。

是以，唐銳賭了一把。分別對應四位教授評委的喜好和研究課題，他個人給劃出四個重點：紅樓夢、王國維、道德經以及元曲。

即便如此，這範圍也夠海。光一本紅樓夢就讓多少人窮盡一生；道德經更是世界級別的暢銷書，都不是蕭蜜這個年紀能吃透的。

不過蕭蜜心思簡單，她也不管能不能理解，反正将唐銳整理出的相關題目反複看。

對，是看題，不是看原著。這時看原著意義已經不大，也只能試試大海撈針的笨辦法。如果運氣好，那天說不定能撞上一兩個知識點。

這就是唐銳真實的想法。

不過到決賽那天，蕭蜜底蘊不足的短板還是徹底暴露。

八月二十號晚八點，“國學縱橫冠軍争奪戰”電視和網絡同步直播。從比賽開始，主持人汪洋始終不茍言笑，三位選手也是全神貫注，只神情不一。

蕭蜜競賽經驗不足，所有擔憂都寫在臉上；

魏延新稍微鎮定點，只比之前少幾分笑容。本來肉乎乎的臉拉長一截，倒恢複原始瓜子臉的輪廓。現在大家都看出，他不是臉胖，而是脂肪過厚；

還有一個女生廖萬雲，長相屬清湯寡面的低調學霸。她一路表現不算驚豔，只是憑借總分穩紮穩打進入決賽。今晚，她依舊沒太多表情。

決賽規則，上半場全部題目都需搶答。比賽毫無預兆進入高.潮。蕭蜜略覺恍惚。

不再有主持人的插科打诨，不再有評委的溫言鼓勵，只有一個又一個問題，像子彈跳進空氣，呯呯嘭嘭。隔着屏幕都能感受現場的緊張。

起初唐銳還能安慰自己，蕭蜜答題有優勢。因為決賽題目全部出自四位評委，知道這點的人并不多。而他知道，并從四人的研究方向挑出知識點。

說白了也是蒙題猜題，他以為多多少少能撞幾個。然而他忽略了識海無涯，評委可出自己研究的內容，亦可不出。

比如現在，開場已有一刻鐘，出的題都跟評委沒什麽關聯。就是冷題、難題、偏題。

這晚，幾乎所有語文老師都在看現場。題目不止對高中生超綱，即使他們這些教古文的上場，也未必能在三十秒內答出。

汪洋已念出十道題，目前為止，場上僅有魏延新答中一題。拿到十分。蕭蜜和廖萬雲，計分器屏幕都是零。

這恰是決賽最迷人的地方。每題分值比晉級賽高出三倍，是以，冠軍花落誰家仍是未知數。

汪涵視線從三人臉上一一掠過，不疾不徐念題。

“中華的‘華’字，請說出該字兩個古義并加以解釋。請搶答！”

三位選手摸着搶答器，卻都不約而同去看旁邊。動作告訴觀衆，他們內心OS是：我不會，我看看他們會不會。

沒人按搶答器。

“超過三十秒題目作廢。已經十秒了……會的快點搶。”汪洋語速快得像蹦豆子。

“現在倒數，三、二……”

“滴——”，魏延新按了搶答器。可他似乎沒把握，眼皮子痛苦眯到一起。

汪洋厲聲催促：“現在告訴我答案，不然馬上進入下一題。”

魏延新壓着他的尾音吼出：“一是花朵，二是皇。”

四位評委均挺直了腰。歷史系的楊教授甚至淡淡垂眸，以掩飾嘴角笑意。

這道題目正好是她所出。再擡頭，楊教授溫聲開口：“你可以解釋嗎？題目是說出含義并解釋，不然不能得分。”

觀衆席忽地響起“噓”聲。甚至有人小聲抱怨，“這也太難了吧？”

汪洋又催促：“魏延新，立即說出解釋！”

魏延新急得兩側顴骨鮮紅，像冬天凍傷臉。只見他瞪着空氣半天，跟着眼一閉，“逃之夭夭灼灼其華，這是第一個意思，花朵；草木之華一名皇，這是第二個意思，通假字，通‘葟’。王道澤及草木。”

楊教授頓時起身鼓掌：“魏延新太厲害。沒想到這道題你能答出來，實在出乎我意料。”

和她隔了一個座位的周教授附和：“何止你意外，我們都意外。這要不是背過《爾雅》，誰能答？”

決賽需準備一千道題，四位教授出題時本就會出部分死題，除了刻意增加難度別無他用。這一道恰好屬于死題範疇。

但魏延新，這個小少年憑借兒時記憶，背出《爾雅》集注原文。現場好似突然解凍。評委和觀衆席都活過來。

蕭蜜卻像瀕死的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