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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銳，你真好。”一句嘀咕聲若蚊吶。

她原本頭發就汗濕，中途又流口水，沒一會，唐銳的卡其色外褲徹底濕噠噠。

少年輕撫她露在空氣中的上半邊臉，默默平複心情。

其實，他比她還高興。拿到這個冠軍，自主招生的希望又多幾成。

想到不日能和她做大學校友，心情實在蕩漾。

比賽就這樣結束了。翌日醒來，蕭蜜頗有點不适應，忽然之間什麽都不用再背。

人閑下來，微博卻很忙。經過昨晚驚心動魄的冠軍之夜，她從小網紅晉升為大網紅。很多粉絲感嘆：昨晚真是峰回路轉，太刺激了。

開始她還逐條回複，後來發現越回複越多，只好算了。正準備退出微博，又收到一條新@。【萌萌蜜，我在B大等你。】來自B大歷史系的楊教授，四位評委之一。

蕭蜜激動大叫：“唐銳唐銳你快來！”

唐銳聞聲趕過去，瞅見微博倍感欣慰，卻故作沒看清。“叫我做什麽？”他問。

“你幫我看看，該怎麽回複啊？我肯定考不上B大吧？”女孩眼中閃動怯弱的期盼。

她還不知，唐銳早将目标從農大改成B大。

“寶貝，你看楊教授都看好你，足以證明你是有實力的。”唐銳說着敲起電腦鍵盤，轉發并編輯：【謝謝楊老師！我一定去，等我。】

沒點發送。

他直勾勾盯着她，順便晃晃鼠标左鍵上的食指，“怎麽樣，要不要搏一搏？就像昨晚搏冠軍一樣。”

聽到這句，蕭蜜忽覺熱血澎湃。昨晚都能搏到冠軍，上B大？為什麽不呢？

手指頭一戳，回複瞬間送出。

水到渠成地，蕭蜜也将目标改成B大。暑假還剩最後十天，唐銳任由她吃吃睡睡，當給她最後的放松。

開學前一晚，他又拿出一份全新的三百天計劃。蕭蜜吐舌接受。

次日返校，從大鐵門開始，蕭蜜一路收到數不清的羨慕、誇獎；進到教室又是全班焦點。無數掌聲、溢美之詞将她環繞。進到教室，老牛特意表揚蕭蜜拿到冠軍，為學校大大争光。短短一暑假，她仿似成為英雄人物。

女孩高興得快要飄飄欲仙。

随後，老牛提起二十五號家長會，讓學生通知父母早做準備。這也是畢業班的慣例，學習需要良好的環境，如果家裏整天雞飛狗跳，對孩子的心情絕對有負面影響。

蕭蜜對家長會沒太上心，注意力全在另一件事——彭老頭不能帶畢業班，又重新去教高一。語文老師換成一個剛三十歲的年輕人。姓潘。

如今蕭蜜已成小紅人，潘老師是知道的。第一堂語文課，講完當日內容，他特意點蕭蜜起來講《游褒禪山記》。

蕭蜜站是站起來，卻故意回答：“我不會。”

小潘不高興地抿唇。他年年教高三，深知空降老師容易受學生排斥。是以，先和優等生拉近距離是他融入新班級的慣用辦法。他看過《國學縱橫》，認定蕭蜜會講。結果這位文科尖子故意駁他臉面。

氣歸氣，他也不能拿蕭蜜怎麽樣，又點了方瑩起來。

方瑩暑假深受刺激，一直閉門苦讀。她很配合地講完，且将文中哲理簡明扼要點出。

得到小潘盛贊。

而蕭蜜，整個上午垂頭喪氣。下課後，她跑進走廊遙望斜對面，高一年級教學樓。隔得太遠，根本無法看見老彭。

唐銳走過去：“彭老師的微博、微信都有，只要你想，可以一直保持聯系。”

蕭蜜再度低頭絞手指。“是可以保持聯系，可就是好難受。為什麽不讓老師教我們高三呢？”

自然是有原因的，這句話唐銳沒說。他明白她對彭老頭感情不一樣，那是被智者撥亮的感覺。對生命裏第一個啓蒙者，感激總會格外深刻。

看着沮喪的小比格，唐銳眼神裏全是溫和了然。捋捋她垂落兩肩的淺金棕“狗毛”，又抖了抖，耐心開解：“難受是因為分別，但我們和彭老師不會分別。以後過年我們都去給他拜年，平時你也可以多向他請教。等以後畢業，別的同學已經疏于聯系，而你跟彭老師還像忘年交。這樣多好？除非……你只是一時之氣，說不定過幾天就忘了。”

蕭蜜愣怔得厲害。有這樣勸人的嗎？

接下來，唐銳的話意味深長。“有些人，在你命裏能留一輩子；有些人卻只能留一陣子，懂嗎？只要你願意，可以一輩子做彭老頭的學生。”

少年勸慰的效果醍醐灌頂。

蕭蜜瞬間領會，人生海海，她還有很多機會表達感激。不必急在眼前。

是以，雖不喜歡小潘，上課也保證認真聽講，該做卷子做卷子，該背課文背課文。何況她掌握的語文知識早已超綱，模拟考随便考考也有120.

小潘察覺她的敵意，卻從明面上挑不出刺，只能各自安好。這樣，蕭蜜課外不怎麽在語文上花時間，基本跟着唐銳補數學和地理。

過完暑假回來變成高三，大部分學生挺沮喪。班裏除了蕭蜜幾個長頭發，其餘一水短平頭。之前男生還諸多抱怨，現在則是徹底習慣。女孩子也無所謂了，因為累，确實沒心力打理。

背東西累、刷題累，考試累。

畢業班時間緊，除了期中考、期末考兩次是年級統一，月考改由各班自行安排。開學第二周，第一次月考撲面而來。

蕭蜜首戰告捷，高三的頭回月考考出580。于她，這是破紀錄的高分，超過去年一本線50分了。

“看看，蜜兒又爆發了。現在只要穩定保持這個水平，光明可期。”對她的表現，唐銳向來都是鼓勵，難為他，鼓勵的話基本沒重複過。

為開發她的學習潛能，他可說費盡九牛二虎之力。針對她起伏的心情、脆弱的意志，他是請将激将、安撫刺激各路法子全用上。

有時無言凝視，只緊緊抓住她的手；有時給他個溫柔擁抱；當然，也有相當霸道的時候。

而此刻，他是暗中竊喜。580，加上自主招生能減的30多分，B大應該不成問題。

随着目标越來越近，他的确體會到莫大快樂。和她在人群裏光明正大牽手，求而得之的快樂自不必多言；除此之外，還有種不一般的成就感。

“你是天才，我想看看，你能不能多帶一個人往上爬。”這是簡茹的原話。

如她所說，帶着小可愛朝山巅同行，難度更大。但其中的樂趣也妙不可言。

讓她相信自己，讓她平複颠簸起伏的情緒，讓她找到奮力一搏的勇氣……每次都是對兩個人的考驗，同時也是兩個人的共同成長。

蕭蜜不知他千回百轉的複雜心思，只單純享受進步的快樂。她忠實執行唐銳定下的計劃，鬥志昂揚。這份好心情一直持續到九月底的家長會。

國慶晚會沒有畢業班什麽事，誰也不用上臺表演。不過方瑩一直記得，去年她的節目被蕭蜜頂替。

人就是這樣，明明知道誰是罪魁禍首，卻非要自我麻醉。好比方瑩，她清楚審核節目的權力在唐銳那，但她就是要将責任算到蕭蜜頭上。

她私底下想過好幾回，要不是有去年國慶登臺，膽小怕事的蕭蜜哪來膽子上電視臺，更不可能奪冠。總覺得，蕭蜜的成長是建立在将她踩下去的基礎之上。

總之，這股氣憋了很久。

家長會定在二十五號，下午兩點。其主題很明确，就是高考前對家長們的一次動員、提醒——父母沒錢不要緊，但要盡可能給孩子和平；給不了孩子助力，但請盡量不要給阻力。

歷史實踐證明，每次家長會之後，一小批學生成績會突飛猛進。

吃過中飯，高三九班開始收拾。大部分桌子沿牆堆高，騰出中間大片空地。到時學生席地圍坐，家長們坐凳子，接近茶話會的形式。

鄭英明兩口子商量好，這天由簡茹過來。沒想到事到臨頭又有大客戶上門，簡茹到學校稍晚幾分。她知道家長會地址就是三九班，停好車直奔三號樓，也沒給唐銳打電話。

九班和西樓梯口只隔一間教師辦公室。簡茹剛邁上走廊，從窗戶瞥見老牛。她平時接待客戶多，善于記人，一眼認出這是蕭蜜班主任。

“您是牛老師吧？您好，我是來參加家長會的。”她主動過去打招呼。

可惜高一那會蕭蜜還不是優等生，簡茹在家長會上也沒單獨發過言，老牛想半天還是沒印象。“不好意思，請問您是哪位學生的家長？”

“不要緊。我是蕭蜜、還有唐銳，這倆孩子的家長。”

老牛怔了一秒，想起唐銳早前說過的稀奇事，拍着大腿連聲道歉：“真是太失禮了，我眼拙沒認出，您多多包涵！”

他領着簡茹往三九班走，沒注意後邊還有人。

就在窗臺邊，路過的方瑩駐足已有片刻。剛才只順耳一聽，沒明白老牛領進去的女人怎麽兼任兩家家長。這會再一細想，她隐約明白什麽。

高一不知聽誰說過，蕭蜜是單親家庭。難不成，她媽媽再嫁了？嫁的還是唐銳他爸？

一念冒出，方瑩吓得捂住胸口。

可當她進教室再觀察，越看越覺是這麽回事。簡茹坐在蕭蜜後頭凳子上，唐銳站她旁邊，她偶爾回頭看唐銳，目光十分親和。絕不是初次見面就能有的自然融洽。

方瑩和唐銳一樣都是班幹部，得站在外圈幫忙幹點小活。她找了個不起眼的地方站，眼睛只盯着蕭蜜那邊。家長會開始後，老牛講的什麽她完全不知，第一次做了回偵探。

經再三觀察，她确認先前的推測，唐銳和蕭蜜絕不是什麽幹哥哥幹妹妹鬧着玩，而是真正繼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