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天界近百年十分熱鬧,天帝舉辦了蟠桃宴後又打算舉辦歡樂宴,邀請的都是下界于六界社稷有功的族類之主。

主辦這次宴會的是天界的琉璃仙子與有經驗的蟠桃仙子,大宴一共持續三日,除了十二生肖在列的族類,還有森林草原的王族,以及狼族鳥族狐族。

前兩日被天帝勒令過的宿遺,也比平日早些時辰來到宴會。

“今日太子殿下倒是來的早。”蟠桃仙子迎宿遺時,不禁調侃着,笑彎了眉眼。

宿遺也不在意被調侃了,按着逢誦的肩膀将他推過來,“好不容易拉了逢誦來,怎麽好讓他在外面待着。”

“。。。”原本逢誦确實不在參加宴會的名單上,是宿遺趁逢誦還沒出門去水天一色将人拉過來的。

“逢誦仙君待殿下真是極好。”蟠桃仙子真心感慨道。

宿遺放下擱在逢誦肩上的手,随意擺了擺,“噢?怎麽成他待本殿好了?”

“逢誦仙君對殿下可是有求必應,比西天的佛祖還靈驗呢。”

蟠桃仙子與別的仙子不同,本該是輪賞論功的仙桃,被宿遺點化成形,對宿遺心存感激,沒有非分之想,又比其他仙子與宿遺親近幾分,是以開起玩笑來,倒是無傷大雅。

宿遺想了想,似乎真是如此,待去看身邊的人,卻見他神識不在這裏,雙目盯着宴會廳裏面。

“你在看什麽?”

聽到宿遺問話的聲音,逢誦收回目光,轉向身旁看着白衣玉人,“折欲來了。”

方才與蟠桃仙子打趣的笑凝在嘴角,這倒是讓他始料未及,“既然狐王有心退位,他是狐族的少主,來了倒也在情理之中。”

現在想來,自上回折欲來過太子宮,宿遺也有五六百年沒見過折欲了。

可折欲,卻不是沒見過他,耳畔回蕩着戚離神君字字珠玑的話語,宿遺拉着逢誦的衣袖,越過蟠桃仙子走了進去。

蟠桃仙子心思巧,知道宿遺太子與逢誦仙君交好,便将兩人的席位安排在一起。

歡樂宴随着天帝到場後而開始,宴會上,推杯換盞的事宿遺和逢誦參半,酒卻回敬了雙份,一時之間兩人皆是開懷,滿座的族王來參加天界的宴會原本有的心中歡喜有的惴惴不安,但此時注意力都被太子與仙君吸引了去,宿遺也是在這個時候看到了折欲。

“太子殿下,逢誦仙君,折欲敬二位一杯。”一杯酒推在身前,折欲還是一身妖冶的紅,嘴角噙着溫暖的笑。

雖然是生硬的“太子殿下”一句稱呼,被他喊出來,仍像是朋友之間打招呼。

逢誦拿起酒壺為宿遺和自己的酒杯滿上,舉着酒杯回敬了過去,“折欲少主請。”

折欲先幹為敬,喝完後還講酒杯倒過來,滴酒不剩。

宿遺也端起酒一飲而盡。

敬完酒折欲也沒多在宿遺的席位前停留,走回狐族席位前,深深看了一眼逢誦。

逢誦因掌管天罰宮,近幾百年在天宮的地位非往日可比,想巴結讨好的人也多了,下屆的仙,當然沒有錯過歡樂宴這個大好機會。

紛紛上前給宿遺和逢誦敬酒,逢誦承襲了太子宮一貫作風,來者不拒,回敬雙份,敬他一杯的,需還喝兩杯。

但今日宴飲的族仙太多,到中途,逢誦覺得這裏悶,和宿遺說了一聲出去走走。

因着天帝出場後已經離去,這場宴會就是太子打理,宿遺抽不開身陪逢誦,只能讓他一人去散散步。

逢誦一走,也讓折欲抓到了機會。等有心與宿遺搭話的百鳥王尴尬走開後,折欲走了過去,“宿遺,可方便借一步說話?”

“好。”宿遺這回沒有拒絕,“正好有事要問你。”

宿遺帶着折欲走到宴會廳後的庭院中,因着受邀的族王都在裏面,這裏倒是沒人。

有些話折欲想了很久,覺得需要和宿遺說清楚,可到了這四下無人時,他更想聽宿遺的事:“你要問我什麽?”

折欲始終帶着笑,宿遺卻笑不起來,“你要對逢誦做什麽?”

“。。。”折欲将對宿遺的笑收了三分,眼裏壓抑着的暖小漸漸冰涼,只有嘴角還噙着一些,“怎麽這麽問?”

可就是這一點,在宿遺看來都覺得可笑,“你真不知道?”

腦海裏劃過什麽,快到折欲根本抓不住,挂在嘴角的笑凝住,原來,宿遺在懷疑他。

“你怎麽會這樣想,我對逢誦沒有興趣。”

“沒有最好。”宿遺松了一口氣,連宿遺自己都不知道,他在緊張什麽,“你要與我說什麽?”

“哈”折欲輕笑一聲,“沒什麽,就是問問你最近如何。”

感謝你,賜我一場淩遲。

“我很好。”時隔快一千年,宿遺早已做不到與這人推心置腹。

“那便好。”折欲六神無主的呢喃了一句,片刻後神色清明。

“如此,咱們回去吧。”回到宴會上去。

折欲點點頭,跟着宿遺返回宴會,“宿遺。”折欲忽然叫住他。

“嗯?”宿遺停下來看他。或許宿遺早就看出折欲有話對他說。

“沒事,走吧。”折欲淡淡一笑。

“嗯,走吧。”但折欲既然沒有說出口,他就不會去問。

宿遺回到宴會時,逢誦已經回來,看到他身後跟着折欲,也沒問他去做了什麽。

因着喝多了酒怕逢誦難受,宿遺再沒說過和逢誦喝酒的話,拿起桌前的仙露給逢誦倒了幾杯。

這廂給逢誦倒了仙露,擡眼時,折欲好像在看他,一雙含着暖意的目,宿遺只一眼,就別過頭去繼續同逢誦說話,沒有注意到折欲的那份暖意裏帶着微微的不甘。

第二日,太子殿下依舊參加這歡樂宴,這回不全是喝酒,還加了些節目助興,宿遺都沒興趣,依舊只顧着同逢誦聊天喝酒,醉了讓長息來接人。

第三日,卻是沒有太子殿下了,宿遺同逢誦偷了酒仙私藏的酒,醉的不省人事,兩人東倒西歪的睡在孤芳自賞。

天帝一聽,氣的擺駕太子宮,無奈太子未醒,感受不到天帝的怒意,最後殃及了酒仙,被罰去喝鳳凰酒。

這廂氣的發抖的天帝只能吩咐言和去送下界的族王離去,然後自個到天界走走,消消氣。

天界就屬天後宮旁的瑤池風光最好,天帝平日裏去的也只有那一處,今日氣着了也不例外,卻意外的在瑤池旁看到了一個紅衣少年。

儀态不端的靠在樹下,像是醉了酒,天帝走過去一瞧,發現是只火狐。

眼前的光被擋住,折欲不适的慢慢睜開眼,看到一個長身玉立,身穿金色華服的威嚴男子,認出了對方的身份,立即起身行禮:“折欲拜見天帝陛下。”

來人行禮報了自己名諱,灼華也知道他是誰:“歡樂宴已散,狐王已經離去,何以狐族少主還滞留在此?”

天帝不論在哪裏,都自成一派威嚴,折欲卻只敬不怕:“陛下恕罪,折欲今日醉了酒,闖入了這仙境休憩片刻,父王想必是以為我早早回了狐族,生生錯過,折欲失态,還望陛下海涵。”

這雙眼睛,讓天帝先前的氣都散了幹淨,既然人已經在這裏,也不至于将人趕走,就着瑤池旁的亭子裏坐下,擺擺手讓折欲也坐着,“你是紅狐佩靈的孩子?”

“回天帝陛下,正是。”折欲答完話,坐在天帝不遠不近三尺距離的位子。

“那你母後可有與你說過,從前昆侖山的事?”确定他是故人之子後,灼華的威嚴去了三分,目光柔和不少。

折欲眯着眼笑,仿佛母後被提起是件多麽歡愉的事,“母後很少說起昆侖山的事,只是時常在我與折心面前說起她從前的主子。”

“主子?是指白澤天尊之女,月神謠歌?”

“嗯,母後常說世上再找不到像月神那般聰慧毓秀的神了。”折欲一邊笑着,一邊像是回憶般說起月神,那神情,仿佛月神就是他欽佩感激的神。

“哈哈哈”灼華聽得大笑出聲,“月神可從沒把你母後當下人,是你母後太謹慎了。”

“是嗎?”折欲裝的不敢置信,“難怪母後每次說起月神,總夾雜了旁的親近之感。”

親近?可惜,昆侖山已經封山萬年之久,月神謠歌,已經萬年沒在世人面前出現過。

“你既是狐族,為何身上會帶有龍族的氣息?”不再提及從前的舊事,灼華問了點別的。

天帝不是第一個發現這件事的,但問出來的還是第一個,“回天帝,說來慚愧,折欲幼時天資極差,父王母後為折欲尋了一顆龍珠助于修煉,此後數年都未離身,興許是因此沾上了。”

“竟是如此。”灼華無意再問,“天色不早了,本帝讓言和送你下去吧。”

折欲起身行禮:“多謝天帝陛下。”

宿遺醒酒後,被天帝叫到了雲霄殿。沒給看座,站着受訓。

“宿遺你可知錯!”灼華面色嚴肅,問宿遺。

“禀父帝,宿遺知錯。”宿遺老實乖覺的道。

“你倒是幹脆,堂堂太子,竟在宴會上爛醉不醒,簡直胡鬧!”宿遺認了錯,天帝的怒氣消散了不少。

宿遺不答,将頭低下。态度好,就什麽都好說。

灼華瞧着宿遺的模樣,心中一嘆,嘴上無奈地道:“你難道看不出父帝的用意嗎?”

“宿遺不知。”

“你是真不知還是裝糊塗!”灼華豎目瞪着宿遺,怒火又跑了上來。

宿遺依舊是一臉茫然的樣子。

灼華盯着他看了一會,退了一步,也不想再多說:“罷了,太子殿下與天罰仙君酒後無狀,明日去天罰宮領罰吧。”這罰,自然是天界普通的鞭刑,起懲戒的作用。

“。。。”禍及逢誦,宿遺始料未及,卻也無可奈何,這情,求了無用,天帝要遷怒,他這個做兒子的也沒辦法。

鞭刑算是天界最輕的刑罰,宿遺倒不怕這一頓罰,逢誦也不在意,到天罰宮時,兩人都淡定自若。

天帝遷怒,衆仙無法,宿遺也沒有辦法,但有一人有。

太子與仙君受罰的消息,不知怎麽的,傳到了盈澤墟,無事不上天宮的戚離神君化作真身,穿過天門闖進了雲霄殿。

鳳翎擦過天際,天門一道紅影劃過,“火鳳?這是戚離神君闖宮?”天兵一發現便準備提槍去追。

守門的天将鎮守天宮多年,早已見過風浪,“做什麽!站住。”出言喝止了欲動作的天兵。

“将軍,戚離神君闖天宮了。”天兵答道。

天将走過去對着那傻天兵腦門一拍,“什麽闖宮,戚離神君是天胄,天宮本就是他的地盤。”

天兵覺得好像有點道理,“那。。。将軍,咱們真的不管嗎?”

“管?你想怎麽管?火鳳的速度是咱們這種天兵天将追得上的?”

小天兵又挨了一記手刀,連忙縮頭吃痛嗷叫了一聲。

“行了,好好看着天門。”守門天将大聲吩咐道。

“是。”

戚離一路暢通進入雲霄殿,落在殿中化為人形,帶着薄怒看向正在批閱奏疏的灼華。

灼華放下奏疏擡眼,“你怎麽來了。”

原是有些生氣,見到灼華後就消了,出聲問他:“華兒還真是不聽話,竟然忘記大哥說過,我的人,你不能欺負的?”

“你!”原來是來算賬的,“他們犯錯,本帝還罰不得嗎?”

“錯?不過是小孩子不勝酒力耽誤了些時辰,這也算錯嗎?”戚離笑着反問。

“。。。”他這位大哥還真是沒變,無論大事小事,總能這麽四兩撥千斤的,讓別人無話可說。

也是,若不是有這本事,又怎麽能讓父帝放他離去,改讓他灼華承襲帝位。

思及往日種種,灼華放軟了語氣:“所以,大哥今天來,是為他們倆求情?”

“你這麽忙,哪有空閑聽我求情?”戚離說着便轉過了身,“我來帶他們回盈澤墟。”

話罷,走出了雲霄殿。

灼華無力的壓着那些奏疏,這世上,能用長輩身份壓着他的沒幾個,偏偏戚離是那幾個裏面年紀最輕,血緣又最近的一個,許是顧及什麽,放任戚離帶走宿遺和逢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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