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除之

琴子悵趕進竹林，卻不見任何人的蹤影，心頭略覺得不妙，四下搜索一番，在一棵竹子旁找到了被丢棄的千裏應，琴子悵半蹲身撚着千裏應，不由低叫：“壞了壞了，這下才是真的麻煩了！”

“公子？”流光到處看了一遍，頓時一臉憤怒，直接踹了琴子悵一腳，琴子悵不妨，差點趴在地上，流光指着琴子悵控訴道：“公子呢？你不是說能找到公子的，那公子人呢？啊？琴子悵，你個廢物，你還天天罵我蠢材，你才是蠢材！最大最可惡的蠢材！”

“流光你個蠢材！居然敢踢我！信不信我一劍削了你！”琴子悵起身，拔劍威脅。可此時流光，早被失蹤的陌池急糊塗了，這會兒竟一點也不怕，反而幾步竄到琴子悵面前，抓起劍來就往脖子上架去，一副要殺要剮的模樣：“你殺了我，你快殺了我，沒有公子，我也活不成了，你趁早殺了我，我還能少操份心！”一想陌池天天不上心的樣，頓時覺得委屈起來，一屁股坐在地上，哀哀的直抹眼淚：“公子也真是的，誰的話也不聽，就知道胡鬧惹事，非要出府，非要出府，一出府就不見人，連累我受苦受難，他這公子不合格，一點都不合格！讓人拐了賣了剁了煮了都是活該，全是活該！”

“你這奴才也不合格。”琴子悵忍不住樂了：“就你這種兇奴，也就陌池敢用，要放在王府，你應該死一萬多次了！”

“用你管啊！瞧你幹的好事，說什麽跟着你就能找到公子，腳底板子都磨平了，連個鬼影都沒有！”流光說着說着幾乎要哭了：“你們這些有勢的，就會欺負我這個小奴才！”

琴子悵驚奇不已，忍不住笑道：“喲，就你這樣的兇奴，誰敢欺負啊，不挨你欺負就不錯了，你快起來，我們接着找，總能找到的。”

“不找了！讓公子在外頭逍遙吧，我不管他了！”流光生氣的扭頭不看琴子悵。

“真不找了？”琴子悵問。

“不找了，你願意你找去！”流□□呼呼道。

“那行，你就呆這兒吧，千萬別跟來，跟來我就揍你！”接着轉身就走，琴子悵自言自語道：“不找拉倒，我去找。”

流光坐在地上氣哼哼的，回頭看了琴子悵幾遍，居然沒有一次要停下來的意思，流光頓時慌了，急忙爬起來，随意打撲着身上塵土，向琴子悵追去：“琴子悵，你等等我，喂！琴子悵……”

“頭發裏的白頭發看不到吧？”陌池問着，跑到司月無前面大搖大擺走了幾步，回頭問：“看不到吧？”

司月無拿着銀扇輕敲着手心，不緊不慢笑道：“嗯，看不到，你要不跳，就更看不到了。”

陌池哦了一聲，四周看時，雖出了竹林，可又進了一處山林，此處人煙稀少，只有飛禽走獸時而出現。陌池心裏忍不住冒冷汗：“這個家夥不會是想找個僻靜地把我殺了一了白了吧，可我腦子居然笨到這種地步，跟他來這種地方吃燒餅！”

陌池在前面低着頭，越走越慢，走着走着停了下來，司月無好奇，走到陌池前面看時，陌池咬着嘴唇，整張臉糾結在一起，司月無頓時心情大好，笑問：“喂，你這是什麽表情？這裏就你我兩個人，可沒誰把你怎麽樣？”

“你是不是還想殺我？”陌池語氣竟有一絲不甘。

“是。”司月無毫不掩飾想殺陌池的心情。陌池頓時變得有些憤怒，質問道：“那你還打算請我吃燒餅嗎？”

“請啊。”司月無頓時覺得陌池真是不可思議。卻見陌池驀然松了口氣，慶幸道：“那就好那就好，有燒餅就行。”

“在你眼裏，吃燒餅比丢命還重要？”司月無震驚的看着陌池，良久，默默嘆了口氣：“明夜清到底對你的夥食苛刻到什麽程度，居然讓你……唉……”又忽然靠近陌池好心道：“瞧，你活的多艱辛，不如現在就死吧，這荒無人煙的，最适合殺人。”

“果然是，你果然是要在這裏殺我，連燒餅都賴掉了！你個無恥之徒！”陌池似乎有點生氣。司月無卻猜測着陌池是因為殺他而生氣，還是因為沒有請他吃燒餅而生氣？司月無在心底嘆息：“燒餅真的就有那麽重要？”

“說笑而已。”司月無攏了攏袖口，笑道：“你說你要做飽死鬼，這點願望我還是能滿足你的。”

“最好能讓燒餅撐死！”陌池笑眯眯道，又想起什麽似的問：“既然要吃燒餅，為什麽來這麽荒涼的地方，這裏又沒有燒餅。”

“總得繞幾圈把後面的追兵繞暈才能安心吃燒餅，你說對不對？”司月無句句有理。可陌池心裏還是隐約覺得不妥，低聲喃喃道：“真是這樣嗎？怎麽有種……好像被人耍了的感覺……”

司月無輕輕一笑，伸着扇子敲了敲陌池的肩膀：“想不想吃燒餅了？想吃就快走吧。”

陌池哦了一聲，心事重重的跟在司月無後面。

山間林密，雜草漫過了膝，草叢間飛蟲亂舞，地上碎影斑駁，時而有飛鳥長鳴而過，空氣中蒸起的水氣搖曳直升。

陌池跟着司月無走了一遍，早已辯不清方向，可司月無還是一直向前走，路越走越偏，越行越荒蕪，陌池這下真覺得事情不妙，心裏驚詫的連連叫苦：“這下真是糟糕，司月無那混蛋，果然打算賴掉燒餅！”

司月無忽然停下，轉頭被陌池撞了個正着，陌池哎呦一聲，後退幾步，捂着額頭看司月無，司月無笑眯眯的看着陌池，似笑非笑的問：“你又在琢磨什麽？不會還以為我要賴掉你的燒餅吧？”

“難道不是？”陌池反問，語氣裏壓着不悅。

“不是。”司月無答得飛快：“我們到地方了。”

“到地方了？”陌池左瞧瞧右看看，四下裏除了樹，還是樹，只是司月無身後那棵樹長得滄桑了些，枝桠三兩根都垂到了地上，不過這裏很适合殺人倒也是真的，陌池涼涼的瞧了司月無一眼：“你還說不是要殺我！”

司月無看着淡定從容的陌池，見他眸光居然那般輕柔薄涼，與之前張口閉口要燒餅的陌池簡直判若兩人，司月無沉着心思瞧了陌池一會兒問：“你是陌池，還是千裏淨臺？”

陌池一愣，淡淡道：“我不知道你說的什麽意思。”司月無忽然笑起來，銀扇直接抵在陌池脖子上：“我再問你一遍，你到底是陌池還是千裏淨臺？”

陌池不應，瞬也不瞬的盯着司月無，眸中若有若無帶着溫笑，半空落下一片翠葉，在兩人之間飛旋。兩人皆看向那片翠葉，見飄遠了，才對視一眼。

陌池忽然淡淡的笑了開，眉眼微彎，溫柔的聲音輕輕的帶着低沉的笑意：“司月無，你希望我是誰？”陌池輕笑了幾聲，擡頭透過樹枝看碧空上的游雲，眉頭忽然輕輕一皺，似乎有些傷心，卻笑道：“這樣藍的天，可真是久違了。”

“千裏淨臺！”司月無冷聲道：“沒想到這麽快，你就可以操縱陌池。”他以為還會過一段時間，沒想到巫靈比他想象中成長的還要快。

“不，你錯了，司月無，我沒有操縱他，只不過是讓他睡着了而已，我只是借了他的眼睛看看天，借他嘴說說話罷了。”陌池看着司月無身後那棵樹，淡淡道：“無論別人與陌池說什麽，我都聽得到，你剛剛說到地方了，是不是？”陌池側頭瞧着司月無，笑眯眯道：“你說的地方在這棵樹上？你想把陌池帶到哪裏去？”

“是，我的确要把陌池帶去一個地方，不如，就由你先來猜猜看，這個地方到底是什麽地方？”司月無嘩得合了折扇，含笑看着陌池。

“不必猜，你是不是打算請他吃燒餅，吃完燒餅，然後殺了他？”陌池擡頭看着天空，背對着司月無輕輕嘆了口氣：“陌池與你無冤無仇，為何非要将他置于死地？”

“因為你是妖孽！”司月無道：“你是巫靈，都言得巫靈者得天下，這必定會引發大亂，會使天下動蕩不堪，如此，不如盡早除了，也好防患于未然。”

“真有這麽簡單？可我誰都沒有害過，不管是現在，還是以前，我沒有害過一人，反而受人所害，即使這樣，你也不肯放過我？”陌池輕問：“可你，根本不知道我的能力到底是什麽？所以你又怎麽了解得巫靈者得天下的真正意義？”

“是，我并不知道你的能力是什麽，而我也沒有那麽大的正義，只不過我族輩輩密傳，以殺巫靈為己任，我以為你不會出現，卻偏偏在這一世決定重生，這就不能怪我手下無情了。”司月無不在意道：“即是我族輩輩傳下的殺令，想來你是着實該死的！”

“原來如此，我知道你是誰了。好狠的心，陶陽，你居然真的将仇恨延續到子孫後代，真是好……”陌池聲音忽然變得傷心，卻仍是帶着無可奈何的輕笑，話未說完，整個人朝後栽去。

司月無伸手接住陌池，有片刻不解，千裏淨臺提到陶陽，可陶陽是誰？

桃花樹下，陌池靠着樹幹睡得正沉，落下的桃花沾在了他雪白衣擺上，額前發絲輕輕浮起，頭發卻白如紛雪，白色的睫毛輕輕顫動，仿佛待飛的蝶翼。千裏淨臺坐在陌池上方的枝桠上，擡着頭望着遠處，伸手接着落下的桃花從指尖飛走，溫柔的眉眼暈開淡淡的笑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