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故友

司月無定睛看去，見陌池好像被一股無形的力道托出水面，那水泡從陌池嘴裏一串串浮了上來。司月無銀扇一合，向水面一拂，潭水一漲幾丈，直接将陌池推上了半空，司月無雖然覺得麻煩，但還是将扇子打開擲出，飛出去的扇面忽然變得七尺大，接住陌池，便飛了回來。

陌池還未醒，司月無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會兒，扶着陌池坐起來，本在水裏泡了許久，衣服竟然幹燥如初，面色紅潤健康，只是那雙睫毛，白如冰晶，在陽光下居然折射出七彩光來，司月無撩開陌池的頭發看了看，原本白了的那片頭發，居然有種雪的清涼感。

“巫靈到底是什麽？陶陽和巫靈到底什麽關系？”司月無忍不住想，将陌池背起，向竹屋走去。

“門主說了，燒餅是竹屋裏的公子的，你不能吃，喂，蠻蠻，你有沒有聽我說啊！”一個女子無可奈何的勸着另一個人。

只聽一個女子敷衍道：“嗯嗯，知道知道，可我餓了啊，我就吃幾個而已，這麽多，裏面的公子也吃不了啊，你當他是豬啊！”

陌池朦朦胧胧聽到有人在屋外吵，不悅的皺着眉頭，聽見先前那位女子道：“吃不了是公子的事，你操什麽心吶，快，別吃了！”接着聽到兩人搶燒餅的吵鬧聲。

“這個聲音……好熟……”陌池恍恍惚惚的愣了一陣，腦海中忽然憶起一道聲音：“外面的天空是藍藍的，就是你想象中最美的那個色彩……”

“我叫段熙風，是陌家新來丫鬟，你叫什麽……”

“我們做朋友吧，大公子說，你叫陌池，是陌家二少爺，他還說，你需要朋友，陌池，讓我們做朋友吧……”

陌池忽然抑制不住掉下淚來，提高嗓子叫道：“段熙風！”

“在！”門外女子高聲相應，接着一陣沉默。

門外有腳步聲，緩緩停在門口，段熙風輕輕道：“外面的天空藍藍的，現在有一朵雲彩從太陽底下飄過去，雲彩的顏色是淺灰色的，就是你不高興時，想象到的顏色……”

“嗯。”陌池坐起身，卻未動，靠在床頭溫柔的看着門，眼神溫柔的仿佛化開的春水：“熙風，你怎麽來這裏了？”

“真的是你？陌池。”段熙風激動的不得了，十多年了，他還是第一次聽到陌池喊她的名字，段熙風高興的低泣，抽噎半日也停不下來，從房裏傳來陌池低低的輕笑聲，段熙風忍不住臉都紅了。

陌池微不可察的舒出一口氣，那個與自己隔着一扇石門說話玩耍的少女，居然冥冥中在此相遇，這就是緣分吧。陌池心裏全是感慨，卻聽見門外一道高嗓門的姑娘蠻蠻詫異道：“喂，喂，熙風，你眼怎麽紅了？哭了啊，你怎麽哭了啊，誰欺負你了？要不要吃個燒餅啊熙風？”

“蠻蠻……”

陌池從床上跳了起來，嘩啦将門拉開，見一位身穿鵝黃衣的女子正愣愣的看他，眼角還挂着眼淚，身旁一個綠衣少女，身量比黃衣女子嬌小了些，嘴邊還咬着一只燒餅，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驚奇的瞧着陌池，小聲嘟嚷了一句：“哇，好漂亮的，睫毛……”

陌池看着黃衣女子，一時有些呆怔，面若桃花，眉若細柳，他覺得自己見到了世上最美的女子。呆了半晌，陌池忽然回神，不好意思的別開目光，看向綠衣少女，伸手一把奪下綠衣姑娘嘴邊的燒餅，笑問：“你是蠻蠻吧？誰讓你動我燒餅的？”

段熙風看着陌池看癡了，相識十幾年的老友，她沒想到陌池竟然如此俊美不凡，但也對陌池雪白的睫毛驚奇不已，不由自主的看着看着竟挪不開眼神。陌池忽然的一問，她也回了神，自覺剛才失了禮，一時也不敢看陌池。

蠻蠻一聽陌池問話，頓時将嘴巴張得奇大，不可思議大聲道：“公子怎麽知道我叫蠻蠻的？好厲害啊，我就是叫蠻蠻！”

陌池哼了一聲：“你一直大嗓門的嚷着吃燒餅，不是你是誰？”蠻蠻越加不可思議：“我嗓門大嗎？不大呀！”

“還不大？”陌池懶得和蠻蠻吵，一邊掏着耳朵，一邊去竹幾上搬燒餅，蠻蠻立即叫起來：“別動我的燒餅！”

“那是我的！”陌池不讓，抱着一籮筐燒餅跑進房裏，閉門前，一把将段熙風拉進了房。

段熙風吓了一跳，捂着胸口四處瞧了一遍，不由自主問：“陌池，你怎麽會在這裏？”

“是司月無帶我來的。”陌池淡淡道，溫雅一笑問：“熙風你呢，為什麽會在這裏？”

“是門主帶你來的？？天吶，這裏是鳳月穿的地方，我是鳳月穿的人，所以才會在這裏。”段熙風驚詫道：“難道你不知道這裏是鳳月穿？”

“鳳月穿？”陌池搖搖頭：“是什麽？”

“鳳月穿是江湖中的一個門派，門主正是司月無，你怎麽和門主扯上關系了？”段熙風一副不解的模樣，對陌池不在意的态度擔憂不已：“門中弟子都說門主平日看起來和藹可親，但做起事來手辣的很，門主朋友少，門中弟子見了門主也是畢恭畢敬，但都知道門主不會輕易親近任何人，除非這人對門主來說有特別的用處。”

陌池咬了口燒餅，眯着眼睛笑着看段熙風：“你和以前一樣，話還是那麽多。”

“我在和你說很重要的事，你能不能認真聽一下。”段熙風給陌池倒了杯水，卻微微有些走神，眉間結着擔憂，心中暗道：“沒想到門主和陌池這麽快就遇到了，果然是注定了的。”

陌池笑着點點頭：“嗯嗯，我認真聽着，那個，司月無做什麽去了？”

門外一陣砸門聲，蠻蠻還在扯着嗓子嚷：“小白臉！你還我燒餅！快還我燒餅！”

“……”段熙風忍不住看門，想起身看看，陌池道：“讓她嚷，我就是不出去，氣死她！你快說，司月無去哪了？”

“宮裏來了人，門主去見宮人了。”段熙風同情的看了一眼門，坐回椅子托着下巴看陌池，見他睫毛撲閃，忍不住問：“陌池，你的睫毛為什麽是白色的？”陌池愣了一下：“我的睫毛是白色的嗎？我怎麽不知道。”說着向段熙風伸出手：“把鏡子借我用用，你們女孩子家，肯定帶鏡子的。”

“是是是。”段熙風從腰間摸出一把銅鏡遞給陌池：“你自己好好看看，到底怎麽回事。”陌池嗯了一聲，對着鏡子照了好久，歪頭看了段熙風一眼，将鏡子送回她手上，笑眯眯道：“熙風，我居然被你騙到了。”說着又笑了幾聲。

段熙風一時回不過神來，欲言又止的看看陌池，又看看銅鏡，心裏大驚：“難道他看不到自己的變化？”卻忽然聽見陌池輕輕的笑起來，聲音清淡空靈而又寧靜的緩緩響起：“熙風，你為什麽會在鳳月穿？你不是陌家的丫鬟嗎？鳳月穿既然是江湖組織，進鳳月穿肯定不容易，司月無憑什麽讓你進鳳月穿？”

段熙風一驚，直覺告訴她說這句話的人絕不是陌池，再看陌池時，只見他瞳孔深處有白色漩渦漸漸消失，驚悸只餘，只勉強一笑：“自從你離開陌家那日，我也離開了陌家，與你隔門相守了十幾年，你一離開，我頓時覺得自己失去了重要的東西，總是不經意的往密室裏去，還以為你一直在密室裏，等我和你說話，夜夜總是驚醒，夢見你被打了被罰了，就擔心的要命，整日整日睡不好，大公子見我這般，便放我出了陌家，之後遇到了鳳月穿的門主，門主見我功夫不錯，就收進鳳月穿作了丫鬟。”

“哦。”陌池笑了笑，淡淡道：“難為你還一直記挂我，吃燒餅嗎？”陌池遞給她一個燒餅。段熙風伸手将燒餅推回陌池面前，暗中打量着陌池，見陌池又恢複之前的眸色，稍稍安心下來，愉悅道：“看你和蠻蠻搶燒餅的樣子，肯定很喜歡燒餅的，我不吃，你吃吧。”

“熙風，你既然是鳳月穿的人，那你知道鳳月穿是幹什麽的？”陌池也不做作，拿着燒餅咬了一口，心裏想起和司月無的約定，吃完燒餅就上路，可惜不能再與段熙風把酒夜談，想着想着神情黯然下來，頓時覺得嘴裏的燒餅都沒了味道。

“我雖是鳳月穿的人，可我說白了也是下人，一個下人，怎麽會知道鳳月穿到底是幹什麽的……”段熙風慣會察言觀色，一見陌池情緒有些低落，便住了口，關心道：“怎麽了陌池？有什麽心事嗎？”

“熙風，你知道怎麽離開鳳月穿嗎？”陌池将燒餅扔回籮筐裏，無精打采的支着頭問。

“這個……”段熙風有些為難。門外傳來一聲詢問：“蠻蠻，你坐在門口幹什麽？咦，手怎麽了？”接着傳來蠻蠻的哀嚎：“門主！門主！裏面那個小白臉太摳門了，連個燒餅都舍不得給我！我都快餓死了！嗚嗚，你看你看，我的手……”

“撓門撓的。”門外司月無忍不住打趣蠻蠻：“你呀，還是那麽笨，非用手砸門吶，院子的石頭全讓你浪費了。”蠻蠻一聲驚天地的頓悟：“我怎麽沒想到呢！門主不愧是門主！”

段熙風與陌池聽着門外話許久，段熙風忍不住道：“蠻蠻性子活潑，但就是太憨了，又不會讨好人，說話從來不會拐彎，家裏又窮，送去給人當丫鬟，就因她這性子，挨了不少打，但還是沒把她這直腸子打彎了，門主見她可憐不易，就收進來當了丫鬟，門主仁慈，也沒給她定什麽規矩，因此蠻蠻不論在誰跟前都沒大沒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