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秦恒的心情似乎不大好, 但他什麽都沒有說,還是叫了侯立過來開車送他們過去。

一路上,郁喬滿腦子都是樂栎, 想着這個兒時的夥伴可能也跟她有了相同的奇遇,遇險逢生, 她心裏就止不住的雀躍,甚至有些興奮的想, 其他小夥伴會不會也逃過了一劫?畢竟沒道理幸運的就只有他們兩個人嘛。

因此她絲毫沒注意到, 秦恒的臉色已由不高興轉為了一臉漠然,冷得就跟她剛認識他那會兒差不多。

前頭的侯立感受到懸浮車裏的低氣壓,縮了縮脖子,不明白這兩人好不容易見一面,怎麽又弄擰了。

沒見面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殿下還天天惦記着這姑娘,每天都要他彙報郁喬每天都幹了些啥, 弄得他一個護衛成了跟蹤狂, 結果兩人這才見了一會兒就鬧翻了, 你不理我,我不理你, 真是幼稚。

他有心想提醒郁喬兩句, 偏偏郁喬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緒裏, 他都假咳三聲了,她連頭也沒擡一下。

侯立正準備做得明顯一點,後頭一記眼刀掃來,他連忙噤了聲, 縮着脖子裝鹌鹑。

終于,懸浮車在郁喬的焦灼期盼中停在了一座金碧輝煌的房子面前。

侯立識趣地先一步下了車,把空間騰給了郁喬和秦恒。

郁喬推開門才發現秦恒沒動,她愣了一下,扭頭問秦恒:“你不下車?”

秦恒的手猛然一擡,用力攥緊了她的手腕,直直盯着她,那冰冷毫無溫度的眼神讓郁喬心中一顫,她的心驟然縮緊,寒意從腳底心沖上了腦門,她張了張嘴,問道:“秦恒,你怎麽啦?”

秦恒閉上眼,驀地松開郁喬的手,冷淡地說:“你走吧。”

“你不與我一起去嗎?”郁喬忍不住問道。

秦恒沒有絲毫的猶豫,搖頭道:“我的身份不合适出現在這裏。”

這倒是,郁喬點點頭,心裏迫切地想找到樂栎問個清楚,因此也顧不得其他,便道:“好,那你等我,我一會兒就出來。”

她飛快地下了車,往這座大樓的門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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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在車門邊不遠的侯立見了,扭頭看了一眼黑漆漆的車頭,走過去,還沒拉開車門,就聽到裏面傳來一道冷冷的聲音:“跟上去。”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侯立悶悶地嘆了口氣,飛快地追了上去。

郁喬聽到背後傳來的急促腳步聲,還以為是秦恒,她欣喜地扭過頭,卻發現是侯立,臉上的笑容凝住了:“怎麽是你?”

侯立翻了個白眼送她:“好心沒好報,要不是怕你被他們生吞活剝了,我才不來呢。”

郁喬收回目光,不屑地笑道:“這又不是狼窩虎穴,怕什麽。”

侯立神色古怪地看着郁喬:“你該不會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吧?”

郁喬察覺到不對勁,她疑惑地看着他:“這地方有什麽不對嗎?再說這不是你開車帶我來嗎?”

得,這還賴他了,侯立指着頭頂璀璨奪目的燈光說:“這是北辰星最大的銷金窟,後悔了,現在回去還來得及。”

郁喬腳下一滞,指了指裏面:“我來找樂栎,他是在這裏吧。”

侯立總算明白為何秦恒會那麽生氣了。

樂栎最近這段時間風頭正勁,被稱為有史以來最帥的議員,惹得許多年輕姑娘見了他就尖叫不止,他用這張臉倒是為他拉了不少人氣。侯立很不喜歡這種沒真才實學,靠臉上位的小白臉,但姑娘們喜歡,他能有什麽辦法?

可他沒想到郁喬也是這麽膚淺的人,而且論長相,他家殿下明明更有男人味好不好。

尤其是樂栎所代表的議會跟他們帝國衛隊素來不和,雙方看彼此不順眼極了。

因此,侯立也有些生氣,聲音都冷了下來:“他在裏面。”

話音剛落,兩人就走到門口的登記臺,郁喬一擡頭,就正好瞧見二樓弧形的露臺上,一男一女相依相偎,難的俊女的俏,也不知男人在女人耳畔說了些什麽,惹得女人揚起粉拳不停地捶打着男人的胸口。男人似乎很享受這種溫香軟玉,任憑女人打了十幾下,然後一把包住女人的手,湊到唇邊,又親又吹,一副心疼至極的模樣,惹得女子嬌笑不已。

發現郁喬出神,侯立順着她的目光往二樓望去,正好看到擁着美人熱吻的樂栎,他又扭頭看了郁喬一眼,在發現她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後,侯立說話的語氣也變了:“怎麽?看上這位樂公子了?他的情史可豐富得很。”

郁喬瞥了他一眼,語氣也冷了下來:“回去。”

然後也不等侯立,自顧自地出了大廳。

走到街上,冷風吹來,讓郁喬激動的心情平複下來,也讓她沖動的腦袋冷靜了下來,她逐漸意識到自己今晚的行動有多沖動,僅憑長相和名字她就判定這個人是她的故友,這與安家人有什麽區別。

她認識的樂栎是個正直有擔當讓人信賴的男人,而且他有心愛的女人心露姐姐,兩人感情極好,他從不會多看別的女人一眼。哪會是這種在宴會這種公共場合抱着一個女人調情的浪蕩公子哥。

這種随時随地發情的種馬給她認識的那個樂栎提鞋都不配。

“上車。”

郁喬怔愣那麽一會兒功夫,侯立已經把懸浮車開了過來。

郁喬拉開車門,坐進去後發現秦恒不見了。

她問侯立:“你家殿下呢?”

侯立瞥了她一眼,不鹹不淡地說:“回去了。”

剛才郁喬被樂栎的突然出現沖暈了腦袋,現在才發現,侯立似乎對她很有意見。

“我做了什麽讓你不高興的事嗎?”

侯立從後視鏡裏瞥了郁喬一眼,有心想說點什麽,但一想這是殿下的私事,殿下都沒說,哪輪得到他多嘴。他只得閉上嘴,不爽地把懸浮車開回了帝國大學,然後抛下郁喬就跑了,只留給郁喬一個絕塵而去的車影子。

今晚真是諸事不順,郁喬擡頭望了一眼天邊孤零零泛光的衛星,無聲地嘆了口氣,快步回了宿舍。

躺到床上,郁喬又想起了秦恒,他今天怎麽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走了?是生氣了嗎?可她今天應該沒做惹他生氣的事才對。

介于他上次一消失就是大半個月,郁喬也沒太在意,只以為他是有事去忙了,她準備等他回來再好好地跟他聊聊。

她現在更關心的是樂栎的事,這世上真有完全長得一樣的人嗎?連習慣性的小動作都一模一樣。

郁喬看視頻的時候總覺得,裏面的樂栎就是她認識的樂栎,但見到了真人後,這種感覺立馬消失了。

這種微妙又矛盾的感覺深深地困擾着她。

睡不着,她索性坐了起來,打開光腦,開始搜索樂栎的資料。

自從樂栎出了名之後,他的身份都被網友扒光了,出身顯貴的政治世家,舅舅是現任議長,父親在林業部任職,再往上數幾十代,也是跺跺腳就能讓帝國為之一震的人物。

但最顯赫的還是樂栎家的第一代高祖,此人是北辰開國元勳之一的樂致。

了解得越多,郁喬就越深刻地意識到,此樂栎非彼樂栎。

她失望地垂下了眼,目光落到光腦上那一段段跟樂栎八竿子打不着的傳說上。

末世來臨一百多年後,地球上的資源幾近枯竭,人類的生存空間不斷的縮小,這時候湧現出了一批力挽狂的天才人物。

最出名的三人分別是秦鑲、樂致和聶天如,他們三人被譽為新歷三傑。

在破敗的大地上,秦鑲用鐵的手腕,率人消滅異獸,奪回被異獸和異植建立占領的家園,重新建立了國家,這也是北辰帝國的雛形。而樂致是他的好友,也是他最得力的助手,現行的律法、國策有不少都是由樂致組織人讨論訂立。

至于聶天如,他更是一個傳奇。他是有史以來唯一一個全系異能者,被稱作現代精神力理論之父,精神力一詞的提出和定義就是出自他的口,精神力的初步理論也是由他一手完成。

可惜天妒英才,在末世過去,進入星際時代後,他随着一支探險隊進入了浩渺的星際就再也沒回來,大家都猜測,他應該是在宇宙中遇難了。

全系異能者?這世上真的有全系異能者嗎?郁喬目光一閃,重點查詢聶天如的資料,可惜幾千年過去了,聶家的後人又不争氣,聶家早就沒落籍籍無名了,因此關于他的資料不多。

不過網上倒是有很多人讨論聶天如的精神力究竟有幾種屬性,有的說金木水火土五種,有的反駁說,古籍上說有人被他治愈過,還有人說,他的速度也很快,應該具有風屬性,反正五花八門,都沒個定論,唯一的共識是,聶天如的精神力屬性之多,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而且自他之後,再也沒人同時擁有過兩種不同的精神力屬性。

這些信息都沒什麽用,郁喬關掉論壇,這才想起,自己不是查樂栎嗎,怎麽查着查着跑去看末世三傑去了。

重新搜索,樂栎的資料比聶天如的詳細多了,從他幾歲開始掉牙,網上都說得頭頭是道,當然不過最讓人津津樂道的還是他的情史。

樂栎說是花花公子也不為過,他從16歲開始交第一個女朋友,到目前為止,換過的女朋友十個指頭都數不過來,而且個頂個的漂亮。

郁喬掃了兩眼照片,确實都是俊男美女,養眼得很,若這張臉不是她看了好幾年的熟悉面孔,她定會好好贊一句郎才女貌。

但她現在怎麽看怎麽不舒服,就連睡覺時都夢到了樂栎和心露。夢裏,心露姐姐一臉淚水,拽着她的袖子苦苦哀求:“郁喬,你一定要送樂栎下來陪我啊!”

緊接着,下一瞬,心露臉上的淚水突然變成了紅色,血淋淋的,眼珠子也翻成了白球,五指成爪,刺向郁喬:“連你也背叛我!”

郁喬吓得心頭一悸,猛然從噩夢做醒來,蹭地坐了起來打開燈,捂住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氣。

這個夢太過真實,真實得郁喬一閉上眼就是心露猙獰的表情。

她靠在床頭,第一次回憶他們最後一次出去狩獵的情景。

末世生存不易,組隊一起行動,相互照應成了大家出去狩獵的一個模式。

郁喬原是跟着杜老頭混,一老一小,自得其樂。杜老頭見識很廣,他對野外的各種異獸幾乎是了如指掌,郁喬的一身本領,包括識字都是從他那兒學來的。

不過郁喬認識杜老頭的時候,他的年紀已經很大了,頭發全都白了,牙齒也掉了兩顆,郁喬一直擔心他随時會挂掉,沒想到他還是又多撐了十年,最後在郁喬16歲的那年離開了人世。

此後郁喬開始流浪,也加入過幾個隊友,但都因為種種原因,不歡而散。直到遇上了樂栎一行人,這才安定下來。

其實準确的說,郁喬是被心露撿回去的。

心露是個熱心腸的姑娘,見郁喬一個小姑娘在外面晃蕩,怪可憐,便邀請她加入了他們的隊伍。郁喬加入時,樂栎就是隊長了,她偶然聽心露說起過,他們幾個都是樂栎撿回去的,大家心中對樂栎都有一份由衷的感激和欽佩之情。

因為都是年輕人,大家很快便打成了一團。

郁喬是隊伍裏年紀最小的,又是個小姑娘,大家對她比較照顧。郁喬第二次從陌生人身上尋找到了溫暖。大家一起狩獵,一起逃命,一起分享食物、交流精神力突破心得,為每一個人的進步贊嘆。

郁喬原以為這種日子會持續一輩子,但沒想到會突然遇到一群噴火獸,隊伍裏的比郁喬稍微大一點的那個男孩子當初就烤成了肉幹。大家只能四下逃命,無路可逃之下,郁喬跳了海,意外來到這個新的世界,而她的朋友們卻永遠留在了那片血染的土地上。

想起這些郁喬的情緒就開始變得低落。

第二天去上課時她的兩只眼睛下面都還透着青色,學生們見到一個這麽年輕的老師,本就心存輕視之心,這會兒見她精神不佳,一個個全躲在底下竊竊私語,壓根兒不搭理郁喬。

這是給她下馬威?郁喬冷眼看着他們,指了指模拟倉:“今天給你們一個機會,你們一起上,把我打下擂臺,今天的課就結束。”

這位老師的大名同學們也有所耳聞,不過在座的幾乎都算得上是天之驕子,都不相信這女老師有什麽大本事,總覺得傳言誇大其詞了。因此聽郁喬這麽一說,一個個皆露出了躍躍欲試的表情。

郁喬手指捏得咔咔作響,睨了他們一眼,率先進了模拟倉。

輕敵的後果就是這一節課足足上了一個半小時才結束,這還是有一個學生實在是受不了,把事情捅到了季主任那裏,季主任趕過來,強制結束了這節課,不然還有得磨。

事後,他把郁喬叫到了辦公室,端了一杯平心靜氣的茶給滿頭大汗的郁喬:“發生什麽事了?你不是計較的人。”

常勝在擂臺上拿她開刀,她也沒與常勝計較,兩人偶爾還私下裏切磋一番。她哪會因為學生的幾句輕視之語就大動幹戈,至少他認識的郁喬不是這樣的人。

郁喬拿起茶杯仰頭一口喝盡,笑看着季主任說:“不是你教我要先給他們來給下馬威的嗎?”

季主任語塞,他以前怕郁喬制不住這群嚣張的學生,所以給她出過主意,讓她學常勝。可他讓她學的是殺雞儆猴,不是讓她把猴子都給打趴下啊。

算了,效果都差不多,估計以後學生見了她都得繞道走。

季主任略過這一題,又給她倒了一杯水:“說吧,究竟發生什麽事了。”

郁喬轉着茶杯,琉璃般的眼珠子在季主任身上打轉,不知為何,她跟季主任還蠻投緣的,才認識大半個月就有點忘年交的感覺。

她放下茶杯,雙手交疊置于桌上:“還真有點事要麻煩季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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