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老爺子, 大爺想見你。”
聽到這話,安老爺子的眉就不由自主地蹙成了一團,這個不成器的老大又來幹什麽?
這次出問題的項目大部分都是他經手的。這個蠢貨, 也不知道把賬面做幹淨點,不然何至于被廉政署抓到把柄。想到這裏安老爺子就來氣, 他已經給這不成器的大兒子擦了一輩子屁股,臨到老了, 還沒幾天安生的日子可過。
來人瞧他一臉不悅, 估計是不想見安弘揚,忙補充道:“大爺說他有要事要跟你彙報。”
安老爺子悶了一會兒,勉強道:“讓他進來吧。”
安弘揚知道這段時間自己不受老爺子待見,因此進來後也不廢話,直接道:“父親,兒子這次來是有一個重大發現要跟父親說。”
安老爺子不耐煩地瞥了他一眼:“說吧。”
安弘揚垂下頭, 把自己知道的快速道來:“昨天那個男人又去看佳茹了。”
安老爺子無意識敲打着桌面的手指一頓, 擡頭看向跟打了雞血一樣激動的大兒子:“他來頭不小?”不然何至于讓自己這個兒子如此激動。
安弘揚重重地點了下頭, 頗有點揚眉吐氣的感覺:“他應該是帝國衛隊的高層,昨日我的人看到, 帝國衛隊一個叫陶铮的上尉親自把他送到帝國大學。”
安老爺子心中一動:“然後呢?”
說到後面一點, 安弘揚就更來勁了, 簡直說是眉飛色舞也不為過:“後來,他們出來,駕車的又換成了帝國衛隊另一個上尉——侯立。他把他們送到了林芸坊,不過不知為何, 佳茹走到門口又突然退了回來。”
安老爺子冷笑:“就這些也值得你如此興奮?”
安弘揚的臉刷地白了,心裏極其不滿,什麽就這點,從秦恒能随意指揮帝國衛隊的軍官這一點也可以看出他身份不低才是。
他這個兒子啊……安老爺子搖了搖頭,他不過質疑了一句,安弘揚就擺出這幅态度,就他這樣能成什麽大器,看來這個家确實不能交給他了。
安老爺子沒理會忿忿不平的安弘揚,讓人把安弘平叫了過來,接着把安弘揚那邊查到的事情全告訴了安弘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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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弘平聽完,沉吟片刻後道:“陶铮和侯立是什麽軍銜不重要,他們倆出自陶家和侯家,這兩家是從開國時就追随秦鑲大帝,為帝國立下汗馬功勞的功勳世家。此後數十代,陶侯兩家的子弟皆入帝國衛隊,是皇室最忠誠的擁趸。能讓他們倆做司機的除了上面那位,我想不出其他。”
安弘揚的嘴越張越大,驚詫過後,巨大的狂喜湧上心頭,如果郁喬能攀上皇室,那他不就成了皇親國戚。
安老爺子滿意地颔首:“你說得不錯,不過我們已經得罪他了,這事還得好好思量。”
安弘平瞅了一眼喜形于色的安弘揚,嘴一彎,笑道:“其實目前最要緊的是讓佳茹回歸家族。”
只要郁喬願意回歸安家,秦恒自然不會跟他們計較。不然她就是攀上皇帝老子,他們也沾不了半毛錢的光。
安老爺子也明白這個道理,可惜從郁喬目前的态度來看,她對安家實在是沒任何的好感。此時此刻,安老爺子也有些後悔以前把事情做得太過了,不過誰料得到她能有今天呢。
他拉下臉,看着兩個兒子:“你們也別高興太早,佳茹的身上還背着一個天大的污點,只怕皇室不會容她。”
要是別的大家族就算了,可那是皇室,統領北辰帝國上千年不倒的秦家,他們怎麽可能會接受一個與人逃婚私奔,聲名狼藉的女人。
安弘揚一想也是這個道理,他臉上的喜色剎那間褪得一幹二淨,不甘地說:“那就這麽算了?可我看那位應該蠻喜歡她的。”
到手的大魚啊,而且還是一條足以讓他翻身不倒、揚眉吐氣的大魚,就這麽從手心裏溜走了,安弘揚光是想到這一點就覺得心在滴血。早知這個不孝女有這等造化,他當初就絕不會讓她跟沈毅川訂婚。
安弘平譏嘲地看了一眼快把牙磨平的安弘揚,哂笑道:“大哥慌什麽,正妃做不了,還可以做外面的解語花嘛。這不受寵的黃臉婆跟外面笑意溫柔的解語花,男人的心思會放在哪一個身上,大哥想必最有體會才是。”
安弘揚冷嗤一聲,不知從哪兒來的勇氣,梗着脖子說:“這一點三弟應該問父親才是。”
安老爺子冷不防被兒子這麽奚落,一張老臉囧得通紅,當即憤怒地一拍桌子:“我還沒死呢,你們就想造反了?”
安弘揚兄弟倆互相怼了一眼,又冷哼一聲,不約而同地別開了頭。
安老爺子頭大地看着眼前這兩個兒子,一個是運氣好,生了一個好閨女的大兒子,還有一個是他的左膀右臂,幫他做了很多事的小兒子。這兩個要真鬧起來,安家遲早要敗在他們手裏。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虎目恨鐵不成鋼地瞪着兩個兒子:“現在家裏說是內憂外患,風雨缥缈也不為過,而你們倆,不思怎麽擺脫目前的困境,反而窩裏鬥,實在是讓為父太失望了。你們天天這麽鬧,安家倒了,你們能有什麽好?”
一席話說得安弘揚兄弟面慚耳熱,兩人羞愧地低下了頭:“父親,我們錯了。”
安老爺子擺擺手,坐在上首道:“行了,我明白你們倆的心思,我也沒指望你們倆相親相愛,但我希望你們能多從大局出發,不要因為個人的那點小恩小利,而置家族的利益于不顧。今天我把話給你們挑明了,在我們安家能者居上,不拘于你們,所有的族人,只要有本事把安家帶上一層樓,管他是哪房子孫,我這個位置都留給他。”
安弘揚兄弟傻眼了,這一鬧,競争者從兩個人擴大到了整個家族,以後随便哪個阿貓、阿狗都能跟他們争上一争?
“父親,這怎麽可以?”
因為有了共同的“外敵”,兄弟兩頭一回如此如此默契,想讓安老爺子改變主意。
這下兩人倒是不争了,安老爺子渾濁的老眼中閃過一抹精光,語氣冷淡地說:“我意已決,你們不必多言,現在來說佳茹的事。”
為求表現,安弘揚連忙道:“父親,我有一個辦法。佳茹她一直說自己是郁喬,不承認是咱們安家人,我與她做個DNA檢測,看她還有什麽話說。”
安弘平也跟着附和道:“這确實是一個主意,只是……咱們當初跟她登報斷絕關系的事人盡皆知,她若以這點為由,不承認是我們安家人,我們也不占理。”
安老爺子點頭,這确實是個問題,當初斷絕關系也是為了給沈家一個交代,不曾想,今天反倒把他們困住了。
安弘平擡頭看着安老爺子又道:“父親,你忘了,還有小果。”
安弘揚也連忙道:“沒錯,她不是想嫁入皇家嗎?哼,若讓皇室知道了小果的存在,我看還有誰會要她。”
他決定了,明天就去找那個不孝女,她若不答應幫他一把,他就把小果的事公之于衆。也許尋常人家不會介意這種事,但皇室絕不會接受一個帶着拖油瓶的女子。
自以為抓住了女兒把柄的安弘揚洋洋得意,看得安弘平皺眉,他這個傻大哥,他不知道這麽做只會把他的女兒越推越遠嗎?
安老爺子也是這麽想的,今時不同往日,現在的郁喬說是翅膀長硬了也不為過,安家現在又出了這檔子事,不但拿她沒辦法,甚至還要通過她跟皇室搭上線。所以只能走懷柔路線,絕不能跟她硬碰硬,哪怕是要挾,也要講究技巧,不能像安弘揚這麽嚣張,惹人生厭。
所以他只思考了幾秒就決定把這件事交給小兒子去辦:“弘平,你想辦法弄到佳茹DNA的樣本,分別讓她跟她父母還有小果都做一套鑒定。找她談話的事,我親自來。”
這可是他的女兒,結果父親卻把事情交給三弟辦,安弘揚本來窩了一肚子的意見,但見安老爺子把最關鍵的一步攬到了自己身上,只得歇了聲,說:“父親,那天帶上我一起吧。”
安老爺子點頭:“當然,你,你媳婦還有小果都一起去。”
安弘揚這才喜笑顏開。
***
郁喬這邊,她沒有說樂栎的名字,只是把她的困惑和郁悶倒給了季主任聽。
等她講完,季主任搖搖頭:“平時看你,還以為你是個聰明的,沒想到涉及己身,你就裹足不前了。這又不是什麽大事,既然你心中有疑惑,那就去找出答案就是。是,自然是皆大歡喜,不是也能讓你死心,不再耿耿于懷。”
郁喬也明白這個理,但可能是近情情怯吧。
樂栎在她心目中一直是如父如兄的角色,她發自內心的尊敬他,愛戴他。所以她實在不想把他跟現在這個意氣風發,花天酒地的浪子聯系在一塊兒,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她也不願。
但就像季主任所說,若是不尋個明白,她心裏會一直惦記着這事,這事遲早會成為她的一塊心病,看見樂栎的照片就發作一次。
她閉上眼,深呼吸了一口氣,道:“謝謝季主任,你說得對,我不應該逃避。不過他的身份很特殊,我要接近他只怕還要你幫忙。”
季主任一口答應了:“說說,要我做什麽。”
郁喬嘿嘿笑了笑:“周末你要去參加議會舉辦的春宴吧,缺女伴兒嗎?帶上我吧,放心,我會乖乖的,不會給你添亂的。”
這個春宴并不是很正規的宴會,而是議長齊德越舉辦的私人宴會,地點就在議長齊德越家的花園裏。
聽說齊德越家的花園種植了上千種花卉,每到春天百花齊放,美不勝收,每年這個時候齊德越就會邀請一些社會名流來此賞花游玩,談天說地,聯絡聯絡感情。季主任自從當上了精神力交流會會長後,每年都能收到齊家的帖子,他只去過一次,感覺沒多大意思,後來就再也沒去。
估計是郁喬進門的時候看到了桌上擺着的那張帖子,所以動了這個念頭。
不過能成為齊德越座上賓的人,只怕都不簡單。
季主任有些憂心地看着郁喬:“你要找的人在賓客裏?”
郁喬沒有瞞他:“嗯,你放心,我會很冷靜,不會沖動的。”
她越這麽說,他心裏越發沒底。
不過都已經答應了她,季主任也做不出出爾反爾的事,只是該囑咐的還是得囑咐:“郁喬,你的天賦很高,我非常看好你,你很好,不要為了不值得的人傷心難過。若你有意,我倒是有幾個得力的弟子,你要不要見見?”
郁喬滿頭黑線,季主任當她是去捉奸呢?就是捉奸也是替別人捉奸啊,關她什麽事。
她立即回絕了季主任:“主任,我的終身大事就不勞您費心了。而且你大可以放一百個心,齊家沒有我的情郎或是前情郎,我不會沖冠一怒為藍顏的。”
話是這樣說,但到了周末那天,季主任看到裝扮一新就跟換了個人一樣的郁喬,砸了砸嘴:“你還真是舍得,不過倒是更漂亮了,要我有兒子,一定讓他追你。”
郁喬平時都是簡單的襯衣長褲,今天換上了一條黑色複古風小禮服,襯得她身材修長,膚白如玉,嫩生生的,好似剛冒出的荷尖亭亭玉立。
郁喬俏皮地笑了笑:“我這不是怕丢了你的臉嗎?”
兩人趕到齊德越家的時間不早不晚,季主任的身份不高不低,擱在人群裏一點都不打眼,因此兩人進去時,也沒人注意到他們。郁喬和季主任樂得清閑,兩人随意找了塊地打發時間。
齊家的花園果然名不虛傳,上千種鮮花迎風綻放,清新淡雅的花香彌漫在整個齊家大宅裏。郁喬看得眼花缭亂,季主任見了指着旁邊拍照的幾個小姑娘問她:“要我給你拍兩張嗎?”
郁喬搖頭,她今天來可是有正事在身。
季主任也不勉強,兩人在花園裏轉了一會兒,沒多久,季主任就碰上了舊識,被人拉着聊天去了。
郁喬站在一旁挺無聊的,偏偏不少人又愛用有色眼光打量她。
未免給季主任帶來不必要的麻煩,也為了方便她接下來的行動,郁喬給季主任使了一記眼色,告訴他自己單獨去逛會。
季主任也不好一直把她拘在身邊,正好今天來了不少年輕人,他覺得郁喬多認識一些朋友,也許就不會再惦記着那個舊人了,于是點頭笑道:“好好玩,待會兒走的時候叫我,我送你回去。”
“嗯。”郁喬辭別了季主任,開始在人群裏尋找樂栎的蹤跡。
只是齊家太大,今天來的人又多,郁喬又沒有明确的目的地,想要找到人,一時半會還真有點難度。
她穿過一叢叢或紅、或綠、或粉的美麗鮮花中間,轉了一周,把整個花園都找遍了,卻還是沒有找到樂栎。
郁喬嘆了口氣,一扭頭就看見前方的花叢邊的白色椅子上坐着的一個漂亮的女子,她彎下腰捂住腿,似乎極其痛苦的樣子。
郁喬掃了四周一眼,這已經到了花園的邊緣,花比較少,而且品相也不是很好,所以極少有人來這裏玩。
郁喬猶豫了幾秒,走了過去,蹲下身,看着那女子問道:“你怎麽啦?需要我幫你叫人嗎?”
那女子強忍着痛,擡頭看了郁喬一眼,見是個陌生人,她眼中的希冀之光褪去,顫顫巍巍地指了一下桌子:“能給我把水杯端過來嗎?”
郁喬把水杯遞給她,她拿起來喝了一口,又休息了幾分鐘,臉色由白轉紅,似乎是好多了。
“謝謝你,我叫文薔。”這女子擡頭笑了起來,兩個酒窩若隐若現,她指着對面的椅子說,“坐下休息一會兒吧。”
郁喬依言坐下,眼神還在她身上打轉:“你沒事吧?”
文薔把手放到肚子上,眼睛裏升起母愛的慈光:“我沒事,只是懷孕了,腿有時候會抽筋而已。”
郁喬這才注意到,她的肚子隆起老高,只是上面搭了一件厚厚的氈子,所以不仔細看不會發現。
“幾個月了?”郁喬頭一回見到孕婦,難免有些好奇。
文薔羞澀地笑了笑:“應該差不多九個月了。”
郁喬目光灼灼地盯着文薔的肚子:“我可以摸一摸你的肚子嗎?”
文薔捂住嘴噗嗤笑了,指着圓滾滾的肚子說:“可以。”
郁喬的手剛一碰到文薔的肚子,突然,一團東西頂了上來,直接撞上郁喬的手。
郁喬吓得連忙收回了手,目瞪口呆地說:“這……是他在動?”
文薔一邊伸手安撫肚子裏的胎兒,一邊笑眯眯地說:“他很喜歡你,你的精神力應該蠻高的吧。”
郁喬讪讪地坐了回去:“這還跟精神力有關?”
文薔見她不懂,耐心地跟她解釋道:“胎兒比較喜歡精神力高的人,一被他們碰觸,他就會很興奮。”
郁喬沒想到這小小的胎兒還能這樣,有些哭笑不得:“他們太精了,連肚子都沒出就懂這些了。”
文薔似乎很喜歡跟人分享這些,跟着說:“可不是,我沒懷孕時也沒想到還在肚子裏的胎兒都懂這些。現在想想,真是神奇,十月懷胎,一朝分娩……”
郁喬不知道該怎麽接話,只好跟着傻笑。
文薔說了一會兒,似乎意識到這樣耽誤郁喬的時間不合适,随即笑笑結束了話題:“我很久沒見到生人了,忍不住多說了幾句。你是今天的來賓吧,這地方沒什麽好玩的,我就不耽擱你了,你到前面去玩吧。”
郁喬沒忘記自己今天來的目的,便起身,順水推舟道:“那我就告辭了,再見。”
文薔笑眯眯地揮手沖她道了別。
郁喬轉身離去,沒走多遠,突然聽到身後文薔痛苦的呻、吟聲。
她扭頭一看,只見文薔已彎下了腰,抱着肚子,臉色蒼白,額上的汗珠大顆大顆地往下滾。
郁喬忙折身回去,扶着文薔的胳膊問道:“你怎麽啦?要我幫你叫人嗎?”
文薔痛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她費力擡起手指了指通訊儀。
郁喬會意,拿起通訊儀,直接按了第一個鍵,撥了過去。
很快,那端傳來有些耳熟的男聲:“文薔,怎麽啦?”
“她在花園裏,肚子很痛,像是要生了……”
郁喬的話還沒說完,通訊儀就被挂斷了。
幾分鐘後,郁喬遍尋不着的樂栎帶着幾個穿着白大褂,醫生打扮的人走了過來,神色焦急地說:“快,把她擡回去。”
痛得大汗淋漓的文薔聽到他的聲音,奮力睜開眼,欣喜地看着他。
郁喬無意中掃到文薔的眼神,心不住地往下沉。文薔也跟他有關系?
領頭的那個醫生看了一眼文薔的狀況,搖頭說:“不行,她已經發動了,不宜挪動她,就在這兒生吧。”
很快,就有人在旁邊搭了一個臨時的帳篷,病床、醫用藥具也一一準備好送了過來。
随後,醫生拉上了簾子,郁喬站在外面,什麽都看不見,只聽到文薔痛苦的叫聲。
她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
“請問你是?”溫潤和善的男聲拉回了郁喬的思緒。
郁喬扭頭一看,這才想起來自己要找的正主樂栎就在旁邊。
此時樂栎的樣子頗有些狼狽,因為劇烈的運動,他的鼻尖、額頭上都是汗,外套上也因為剛才抱文薔到病床上沾上了血。
這與視頻裏那個文質彬彬,穿着西裝,系着領帶,一絲不茍的精英男天差地別,但奇異地跟郁喬記憶裏那個樂栎重合在了一塊兒。
“樂栎,我是……”郁喬張了張嘴,對上樂栎冷漠疑惑不解的眼神,到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
即便再像也終究不是同一個人,是她強求了,郁喬終于接受了現實,這個樂栎真的不是她所認識的那個樂栎。
郁喬心裏說不出的失望,她垂下眼睑,自嘲一笑,順勢改了口:“樂先生,我碰巧遇到了文薔,她肚子痛,讓我通知你。”
樂栎的丹鳳眼往上一翹,說不出的風流寫意,點頭致意道:“麻煩這位小姐了,今天的事感激不盡。”
郁喬看着他這張熟悉的臉心裏就堵得慌,因此也不想跟他多說,客套了一句正準備走時,帳篷裏文薔的哭喊聲突然消失了,緊接着一道嬰兒的啼哭聲從帳篷裏傳來。
“樂先生,文小姐生了,是一個男嬰。”
醫生的話讓樂栎欣喜若狂,他快步走過去,小心翼翼地抱起了那嬰兒。
郁喬回頭看了一眼,轉身毫不猶豫地離開了這裏。
***
“怎麽,沒見到人?”季主任見郁喬神情恹恹的,就知道她今晚的事多半沒辦成。
郁喬手肘支在車上,無精打采地說:“不是,比沒見到人還糟糕。他不是我要找的人。”
季主任笑了一下:“往好處想,這下你也可以死心了,要不要去見見我那幾個弟子?”
郁喬白了他一眼:“你就這麽想把我推銷出去?”
季主任哈哈大笑起來:“這不是想肥水不流外人田嗎?”
郁喬不想跟他扯這個,把頭往膝蓋上一埋:“我睡會兒,到了你叫我。”
季主任知道她情緒不高,應了一聲,專心開起了車,沒再多言。
就在郁喬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時,懸浮車終于到了帝國大學門口,季主任敲了敲車窗:“郁喬,醒醒,你是直接回宿舍樓嗎?”
郁喬揉了一下眼,看了下時間,才剛到八點,回去也睡不着,便搖頭拒絕道:“不用,我下去走走。”
季主任也不勉強,他把車子停靠在校門口,然後把外套遞給了郁喬:“實在不開心把常勝叫出來切磋一頓,保管你今晚回去就能睡個好覺。”
郁喬失笑,季主任這是讓她去揍常勝一頓呢。
她接過外套斜了他一眼:“小心文教授知道了跟你拼命!”
文教授可是對常勝青睐有加,就差收他為弟子了。
季主任無辜地眨了眨眼:“你們小輩自願切磋,關我這把老骨頭什麽事。人老了,沒你們年輕人精神好,我回去睡覺了,你慢慢玩。”
郁喬目送他的車子離開,然後轉了個彎,沿着學校外面的那條街道漫無目的地四處亂逛,等她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竟不知不覺地走到了那天安夫人所站的位置。
看了一眼倒影着萬千燈火的水面,郁喬有一瞬間的怔忪,頓了片刻,她緩緩蹲下身,坐在了河堤邊,吹着冷風,望着河對面的繁華燈火,心情無端端地有些沉重。
她緊了緊身上的外套,對着五光十色的水面發起了呆。
“小心!”突然,一道黑色的身影從她背後撲來,直接把她壓倒在了地面上。
緊接着來人把她往旁邊的草地上一推,然後飛快地在往相反的方向滾去,同時,他又從懷裏掏出了一把激光木倉,朝着對面掃射而去。
郁喬飛快地翻身站了起來,躲到旁邊的一顆大樹後面,然後扭頭瞥了一眼剛才她所坐的位置,那地方一片焦黑,絲絲縷縷的黑煙往上冒。
郁喬吓出了一身冷汗,若不是侯立把她推開,這就是她的下場。
冷靜下來,郁喬看了一眼不停變化位置的侯立,身影一閃,用附近的大樹做掩護,疾步往躲在暗處開木倉的人的位置挪去。
那邊,侯立一個晃眼就看見了郁喬的動作,他的心髒都差點吓了出來,這姑娘真是不要命了,她竟往對方的老巢跑去,萬一出了什麽事,他怎麽向殿下交代。
為了掩護郁喬,侯立不得不加大火力。
郁喬借助侯立的掩護,幾個轉瞬,很快就偷偷溜到了開黑木倉的人的背後。她手一揚,一團緋色的火焰直撲到那人的背後。
他察覺到身後的熱浪,身子一偏,避開了要害,但他的胳膊就沒那麽幸運了。左邊半條胳膊都被燒得面目全非,這人也是個硬茬子,哼都沒哼一聲,折身往樹林裏一跳,幾個縱躍,留給郁喬一道矯健的背影。
郁喬想去追,被趕上來的侯立攔住了:“窮寇莫追,先回去。”
他把郁喬護在身後,精光灼灼的雙目戒備地盯着四周,郁喬被他的緊張所感染,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直到進了帝國大學,侯立緊繃的神經才稍微放松下來,他領着郁喬急匆匆地往她的宿舍走去。
踏進了宿舍,郁喬才有空問他:“你怎麽在那兒?”
河邊比較偏僻,現在天氣冷,連學生都沒幾個會逛到那兒去,郁喬可不相信侯立是路過。
侯立瞥了她一眼:“待會兒你自己問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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