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職場篇 消失

夏芷開始從梁淳的世界裏消失。

周四的時候夏芷出差回來，按理來說周五的彙報應該她去，但是她給推了。理由是整理去北京見的候選人的信息和資料，盡快把電商客戶着急的職位頂上去。

這一周夏芷的朋友圈再也沒有發過純想的職位，發的都是職能線HR、法務或者是財務類的職位。

周五的晚上梁淳回到家，心緒還是無法平靜。

就像有只長針不停的輕輕掃着他的心尖，雖說不至于疼的暈厥過去，但軟肉不停被尖銳的針頭戳弄也難受的他坐立難安。

梁淳晚上六點半回到家，拿着手機時而坐在沙發上，時而站起來來回不停踱步。他在刷夏芷的朋友圈。

他想問夏芷為什麽不給他發信息了，又覺得這樣好像太直接抹不開面子。

他想要不然問夏芷手裏的職位進行的怎麽樣了？可又覺得這樣語氣太冷硬，也許會惹夏芷不開心。

梁淳皺着眉頭走來走去，若幹次的刷新之後發現夏芷剛剛在朋友圈發布了一個新的HR職位，他趕緊點開了私聊的對話框。

小心翼翼又盡量自然的問道，“不做技術類職位了？”

發完他就捧着手機坐在沙發上等待回複，右腳控制不住的輕輕抖動着。

微信提示音響起，正走神發呆的梁淳激靈一下，手忙腳亂的點亮了屏幕。

是夏芷的回複。

他緊張的搓了搓，擦去手掌上并不存在的汗漬之後才輕點開對話框，像是驚了對面那個小姑娘。

夏芷的回複映入眼簾，梁淳的心涼了一半。

“梁總，不好意思精力有限，技術類的職位已經交接出去。如果有需要可以聯系我司同事蘇晴或趙天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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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發完，公事公辦的将二人的微信名片也發送過來。

梁總？

在梁淳的記憶中，夏芷在私下的非工作時間，好像已經很久沒有這麽叫過他了。

梁淳的大腦不受控制的向手指發出了指令，他的手指不斷的往前翻兩人的聊天記錄。執拗的想要找到上一次夏芷這麽稱呼他的時候。

可是翻聊天記錄的時候，以前二人的對話重新溫習了一遍。

下雨的時候，夏芷會提前看了天氣預報對他說，“梁哥記得帶傘。”

上個季度公司人手不夠急需用人的時候，夏芷跟他說，“您別着急，我今天會給您五個合适的候選人。”

他繼續往上翻聊天記錄。

他也看到自己為了感謝小姑娘用心工作，出差的時候問她想旺事業還是旺好運，特地給她帶了禦守。

也有他看到夏芷朋友圈淩晨兩點還在發加班照片的時候，私信給她的那句話，“早點休息，招人沒那麽急，我還頂得住。”

到後來兩個人私下裏已經很熟悉了，偶爾也會談論最近行業內的八卦，還有近期有沒有什麽新電影上映。

還有夏芷工作上遇到挫折沮喪的時候，他也會安慰她，“小姑娘很棒，有什麽自己處理不了的問題盡管找我，我一定幫你解決。”

那個時候他也不知道為什麽這句話脫口而出，他明明怕麻煩怕的要死。可是一想到夏芷委屈的眼睛都紅了，他就覺得舉手之勞，幫一下也無所謂。

甚至在新一年簽約的時候，他想費率不用再像去年那樣講價一番了。小姑娘值得更多的獎勵。

随着聊天記錄一行行映入眼簾，梁淳不經意的跟随着回憶了一遍他與夏芷相識以來的一個個場景。

聊天記錄太長，滑屏幕的手指都開始隐隐發酸了。

終于找到了，在一年前兩個人剛認識的時候，夏芷尊敬的稱呼他為梁總。後來兩個人認識了一兩個月，工作交集越來越多，也越來越熟悉之後，梁淳就讓她不要叫的那麽生疏，夏芷才改了口。

既不像叫淳哥那麽親密，也不像叫梁總那樣疏離。從那天之後，在工作之外的時間，她就叫他梁哥。

夏芷對他的态度是關切又注意距離的，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只有官方語氣的疏離冷淡。

如果不是重新看了一遍聊天記錄，他都沒有意識到，原來這一年兩個人私下聊了這麽多無關工作的話。

在夏芷消失的第一周裏，梁淳覺得自己的身上可能被敷上了透明隐形的青苔，才讓他這麽難受。

在夏芷消失的第二周裏，他開始時常對着電話發呆走神，公司開大會的時候也會不經意的魂離神游。

大概是生活裏經常出現的一個人突然消失了，讓人格外不适應。

梁淳和夏芷，每周最少在周一的時候會見面，總結一下上周的工作情況。周三的時候會有固定的電話會議，解決獵頭方的招聘難點，防止用力跑偏找的人不适合，費事費力。

本來梁淳是不喜歡與乙方獵頭電話會議的，覺得過于浪費時間。可是跟夏芷合作之後，他發現每電話會議一次之後，夏芷給上來的候選人質量就會更高，之前走過的彎路會快速去除。

所以一旦夏芷有職位上需求不清晰的困惑的時候，梁淳并不拘她的時間，任何時間，只要他有空，他都會以電話會議或者兩個人電話的形式解答她的疑問。

他願意給她提供自己可及範圍內的幫助，讓她的工作少走彎路。

平時郵件微信聯系就更多，因為夏芷是純想項目的主要執行負責人，每有新的人選進入流程，或者是到談offer的環節，最後梁淳都要跟夏芷碰一下細節。

這樣的一個人冷不丁消失了，給梁淳的空白感太明顯了。

他開始質問自己，雖然他反感在工作場合談感情的事，但是按兩個人的交情，那天他會不會對夏芷的态度太嚴厲了？

可是轉念一想，夏芷又不是他的理想型，年少時代的表白經歷給他的陰影實在太大了。他覺得自己甚至是個不響的人，這樣的話直接斷了小姑娘的心思，不耽誤她的時間也是為她好啊。

兩種南轅北轍的想法不斷的撕扯着梁淳的靈魂，越來越用力都要把他撕裂了。

梁淳日日夜夜的問自己這種感覺究竟是為什麽的時候，他還不知道，讓他困惑的那個小姑娘要離開這個城市了。

從北京出差回來之後，夏芷徹底将純想的項目拖了手。

電商客戶是公司的重點大客戶，純想的發展距它還有非常大的一段距離。趙姐支持夏芷做出有利于公司業務發展的決定。

夏芷猛加了一周的班，把電商客戶需要的高端人選簡歷總算頂了上去。

現在已經晚上十點了，辦公室還燈火通明，照的如白晝一般。亮都看不到外面的月亮在哪裏。

在完成最後一份推薦報告發送之後，夏芷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這一周腦力勞動消耗量太大，她的小身板兒有點挺不住了。

趙姐看着燈下夏芷小臉兒被晃的煞白，想起小姑娘這半個月高強度的工作，她站起來走到夏芷旁邊。

作為主管的趙姐最好的地方就是在有緊急項目的時候，平時只做管理的她會跟自己手下的幹将們一起深入業務，也跟着大家一起加班找人。

“小芷啊，我看你最近臉色有點不好，”趙姐看着夏芷微微俯身捂住自己的胃，“你是不是又胃疼了？”

趙姐回頭看了眼已經關了燈的老板辦公室，“你明天把年假休了吧，明天開始就不用來了，我幫你請假。”

她拍了拍夏芷的肩膀，拿起夏芷桌上的杯子，從自己桌上的養生壺裏倒了一杯熱水給夏芷遞了過去。

“雖然事業要拼，但身體是第一位的，知不知道？”

趙姐的柔聲關切讓夏芷的眼睛都忍不住紅了。

夏芷嗓子像被一團濕潤的棉花堵住了，她哽咽着點了點頭。

可是出差回來之後，脫離了出差時腳打後腦勺的忙亂狀态，梁淳的臉又時不時的浮現在她的腦海裏。

她不想再想到他，于是她發了瘋似的加班工作，工作到困意無法抑制的時候打車回家，到家就倒頭大睡。

然後再開始新的一天。

只有這樣周而複始的度過每一天，她才能忘記那一天的難堪，才能緩解自己內心的疼痛。

聽了趙姐的話，夏芷想了想。

休假離開一段時間也好。

離開舊地，離開舊人，就能更快的抛棄舊心。

這一年拼命工作，除了一段失敗的暗戀，夏芷也是有收獲的，她去年發了不少獎金。

但由于加班太多，她并沒有太多時間回家陪陪父母。現在有時間了，手裏還有錢了，回家看看也好。

第二天夏芷買了一大早的機票就飛離了這個有她心上人的城市，哦不，是前心上人。

夏芷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拖着自己的弟弟去染了頭發。

夏芷的弟弟叫夏烽，比夏芷小三歲，如今正讀大學呢。

這小子臭美壞了，家裏人都沒他這麽愛美，也不知道他七扭八拐的遺傳了哪位先人的特點。

夏芷想染個頭發，前幾天她晚上睡不着的時候想了一個特別俗的事兒，就是給自己剪剪頭發，重新換個造型，用這來标志開始新生活。

她還想，要染一個梁淳最不喜歡的跳脫的顏色，這樣當她再不舍的想起她的時候，她照照鏡子就能提醒自己。提醒自己不是他喜歡的類型，提醒自己被拒絕時的難堪。

當發色掉的所剩無幾的時候，她也就将這個冷硬心腸的壞男人忘的差不多了。

于是當梁淳晚上穿着他扣子扣的一絲不茍的藍色睡衣躺在他kingsize的大床上習慣性拿起手機刷夏芷的朋友圈的時候，一張合影躍進他跳躍着火眼的瞳仁裏。

大手不受控的抖動，手機掉到了黑色絲滑的床單上。

黑色的床單映着明亮的手機屏幕。

上面夏芷發尾挑染了一片亮眼的藍色，滿面笑意的依偎在一個陽光帥氣的大男孩懷裏。

照片上配了一行字。

新的生活，新的人。

梁淳扭着頭垂着眼簾看着屏幕裏她肩上那只骨骼分明的男性手掌，不知為何他現在甚至想提着斧頭去給砍掉。

旁邊低矮一頭的夏芷的燦爛笑意覺得愈發刺眼，看到那顆活潑的小虎牙都露了出來，這個畫面刺的他眼睛刺痛，發紅發脹，陰出一層薄薄的酸澀液體，疼的他都要睜不開了。

他這是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