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害羞

從那家人屋子裏出來了, 一衆玩家聚在田埂上, 裝作發現這裏的景色很好看,都直接坐下來,架起畫板,開始勾勒線條。

監視他們的人, 看了幾眼,覺得還挺安分的,而且也嫌看着他們太無聊,轉頭就走了。

玩家們看他走了, 暗暗松口氣,都聚在了一起。

最先說的,當然是謝白胡來的事,警告他別抱着來旅游的心态, 平白連累大家。

謝白聽了,一點沒愧疚,反而咬着脆口的青棗, 咔嚓一聲, 坦然問:“覺得我沒用,那你們做了什麽?”

玩家們啞然, 因為稍微一回想, 他們确實什麽線索都還沒弄到。

他們張了張嘴,沒好氣說:“暫時沒弄到手而已, 反正你謹慎點!”

謝白聳肩, 哦了一聲, 然後毫不在乎地突然說:“可我發現點東西了。”

“……什麽?”玩家懵逼。

除了睡覺,他們幾個玩家都是待在一塊的,這小白臉除了吃吃吃,還做了什麽?

謝白卻說:“剛才那女人脖子上戴着吊墜,就是蘇雨的。”

玩家們聽他這麽一說,努力去回憶,但就只記得那女人的大臉盤子,脖子上戴了什麽,根本沒注意!而且,蘇雨的樣子也不過是在腦子裏一晃而過,樣貌記得個大概罷了,哪裏能過目不忘。

一時間,玩家們都頗為懷疑,覺得他是不是瞎說。

謝白則繼續說:“這村子的氣氛很古怪,明顯在瞞着什麽事,不想讓我們知道。我們走了那麽久,基本上村民都是男的,小孩子女的很少見,而且很多男人都是單身。按照這些世界的尿性,蘇雨被拐來的話,這時候可能已經死了。找到她,更準确來說,可能是找她的鬼魂,幫她報仇。”

玩家們聽着,慢慢的,确實忍不住贊同。這些猜測很合理。

“這就像電影盲山的現實版。”短發女接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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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剛才的事,已經能明顯看出這村子是重男輕女的,女孩即便養着也不讓讀書,幫着家裏做家務農活,等長大了就找個人家換彩禮錢。因為不重視女孩,自然就導致了整個村子性別比例嚴重失衡,這種可怕的環境當然沒人願意嫁進來。要娶媳婦,那就只能靠買。

短發女嘲諷說:“所有人都這樣,當然就沒有什麽錯的說法,還因為是共同利益,即便有被拐來的女人逃跑了,整個村子的人也會幫着抓回來。”

她說着,氣得眼睛通紅,表情十分難看。作為一個局外人,她投入的情緒似乎有點過多了,其他人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短發女只解釋說:“我家裏也有點重男輕女。”

但那語氣,顯然不只是一點的。

在座的人都不過是臨時組建的隊伍。所以也不好說什麽,就無視了,轉而繼續讨論村子的情況。

比如接下來該調查的事情,屍體會被埋在哪裏,誰殺了蘇雨。這兩個是最可能找到蘇雨鬼魂的位置線索。

今天已經出來,裝作是田間采風,再說要到山上借機找屍體,容易引起村民懷疑。這個只能放到明天。

而現在,他們應該做的是——畫出一副畫來。

畢竟是采風的美術生設定,連半幅畫都沒有,說不過去。

于是,一群玩家只能邊小聲讨論,邊裝模作樣的在空白的畫紙上勾勒。

虧得這游戲也沒太殘忍,給了他們一點繪畫技能,至少外行人看不出他們沒水平,不然一開始就得穿幫。

短發女畫着簡單的風景素描,不同于其他玩家對謝白的不滿,她對這少年還是挺有好感的,所以她湊上前,想搭句話。但沒想到,第一時間映入眼簾的,是非常有沖擊性的——說好聽點,應該是抽象派畫風……

完全看不出來謝白畫的是什麽東西!要毀了她的眼睛嗎?!這麽神仙顏值的藍孩紙怎麽能畫出這麽可怕的畫!

短發女一臉驚駭,找不出詞語來形容她看到的世紀之作,嘴巴張了張,還是一個字都吐不出來。一言難盡。

可偏偏謝白還特別有興致,轉頭眨巴着黑白分明的清澈雙眼,問:“我畫得怎樣?”

短發女看他那表情,根本不忍心說不好的話,但又難以捂着良心撒謊,只能幹巴巴說:“挺、挺不錯的啊,哈哈、哈……”

謝白當即就笑了,心情很好,“嗯,我也這麽覺得。”

短發女:“……”你的審美很有問題!

阚雲澤在一邊,注意到他們的對話,也很快地湊過來,臉色平淡地看了謝白的畫作一會,十分認真的模樣,搞得短發女都有些緊張,生怕他直接一句實話就蹦出來,比如——醜得不忍直視。

“畫得太好了,完全展示了田野的風,天空湛藍,只是這麽看着,都能感覺到大自然的風迎面拂來,心情舒暢,靈魂好像都随之翺翔在山間,自由,美好,無拘無束,天地任我游。”

“雖然是這樣,但也不用這麽……”直接。短發女都沒仔細聽,下意識說着心裏的話,卻怎麽都沒想到阚雲澤居然一本正經地吹出了這麽一通彩虹屁!

短發女瞪大了眼睛看着阚雲澤:“……”這個更死,腦子都出問題了!

剛才明明還挺正常的,一群人一起讨論過關任務,找線索什麽的,阚雲澤本身看着就很可靠,謝白也剛證明了自己不是劃水過關的,有真本事。

但現在,這畫風是怎麽回事?

短發女抽了抽嘴角,想到謝白從最一開始的表現就非常與衆不同,一直吃吃吃,任性随意地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沒有其他玩家的那種小心顧忌。難道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過關技巧?有些人行事古怪,可他就是能搞定,甚至比別人還要輕松且快。

謝白沒注意,也并不在乎短發女怎麽想他,他只是在和阚雲澤說話。

雖說他對自己的繪畫水平挺有自信,自我欣賞,覺得畫得很好,但聽着阚雲澤這麽直白地誇自己,他再自戀,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抓了抓頭發,有點不知怎麽回答好的糾結樣子,說:“我畫得也就一般,沒有你說的那麽誇張啦……”

阚雲澤卻看着他,非常嚴肅,沒有絲毫玩笑的意思,“不,我一點都沒誇張,只是照實說而已。”

短發女看着,驚奇地發現,謝白的耳朵尖竟然紅了,白皙瑩潤的皮膚,非常顯眼好看。

……還害羞了。

短發女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有些多餘,默默的把屁股往另一邊挪了挪,離他們遠些。

晚上,一群玩家回了屋,吃飯,洗澡,睡覺。

到了半夜,該是熟睡的時間,門外又響起了奇怪的聲音。

很沉重的摩擦聲,沙沙的,不停地徘徊,就像近在耳邊。

黑漆漆的夜裏,很容易就聯想到許多可怕的畫面,血腥且殘忍。

殺人,分屍,用沙皮袋裝起來,鐵鏟插入泥土地,一下一下,挖出一個大坑,把沙皮袋扔進坑裏,再将泥土蓋上。

彎月懸在黑暗的半空,散發出冰冷幽幽的藍光,灑落在舉着鏟子的人身上,大半藏在陰影裏,人臉看不清,扭曲成漩渦似的圓,無限重複,極其詭異。

因為想到太多,玩家幾個俱是惶惶不安,縮在床上想了各種方案,不管是鬼出現了,還是有人在外面做什麽見不得光的事……自然又是一晚上沒睡好,意識迷糊着,剛耷拉上眼皮,又猛地驚醒。

他們都沒有選擇冒冒然出去,畢竟夜裏是鬼的地盤,毫無準備之下,出去只能是白白送人頭。

萬分戒備警惕,渾身緊繃,但他們大概怎麽都沒想到,實際情況和他們腦海裏的任何一種想象都相去甚遠,甚至——有些滑稽。

是一只長發女鬼,彎腰駝着背,費了老大的勁,在拽着一大袋的水果吃食。

陰森森的深井,一個沙皮袋扔了出來,然後是黑乎乎的頭,頭發擋住了整張臉,只從頭發縫隙間,露出點白白的眼睛。女鬼極其緩慢地爬了出來,沒有四肢扭曲,很恐怖地朝着人爬,反而大咧咧地趴在井邊,呼呼地喘着氣,似乎是累壞了。

那是當然的,準備得太多,她一只鬼氣不算強的小鬼,只能靠一身蠻力硬拖,咬咬牙……不,她還不能咬牙,因為嘴裏塞着個圓滾滾的硬柿子,是昨天謝白塞的。

原本面色青白,眼珠子不正常的向上翻,周身黑氣缭繞,長相驚悚,但就因為那個硬柿子,兩邊腮幫子鼓得高高的,口水控制不住往外流,時不時還要吸一下,一點都不可怕了,反而特別搞笑。

昨晚回去之後,她想了各種方法,百八十種嘗試,可就是拿不出來!她甚至都用牙試着啃,想把柿子吃掉,可柿子塞滿了整張嘴,一點都不好使勁,反而口水流得更快了!

女鬼捂臉:嘤嘤嘤QAQ。

好不容易到了晚上,她能再出來了,看大佬愛吃各種瓜果,趕緊收攏了一大堆,用編織袋裝滿,拖到了謝白住的房間門口,咚的一下放到地上,讨好上供!

謝白早就聽到了動靜,知道外面在幹嘛了。

他躺在床上,沒動,直到鬼到門口了,才剛好打完一局游戲,放下手機站起身,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一打開門,看到女鬼努力吸着快要掉下來的口水,嘴角彎了彎,差點忍不住笑出聲,又趕緊抿住憋好,擺出一副嚴肅正經的神樣,端着架子,刻意淡淡說:“什麽事?”

女鬼:“嗚嗚嗚嗚!”她谄媚地笑着,明明是全白的恐怖鬼眼睛,還努力表現出純良和真誠,哔咔哔咔的,雙手積極打開地上的編織袋,展示裏面滿是汁水飽滿水靈靈的果子。

謝白咬牙憋笑,手放在嘴邊掩飾地咳了兩聲,說:“……好吧。”

說着,手指輕撚空氣,然後一放。

女鬼嘴裏的硬柿子就憑空消失不見了。她呼的松口氣,蒼白的手揉着發酸的腮幫子,簡直在把自己的臉當面團搓。

“不半夜來哭了吧?”謝白手指輕扣着胳膊,問。

女鬼忙用力搖頭,差點把頭甩掉,看來對硬柿子确實很有陰影。

謝白點頭,“冤有頭債有主,去找害你變成這樣的人,懂吧?”

女鬼乖乖點頭,但神色很為難,還有着明顯的恐懼,縮着肩膀小心翼翼地湊近謝白,說了句什麽。這樣的深夜裏,聲音也下意識放低,像是很擔心被什麽人聽見。

謝白皺眉:“你是被命令過來這裏的?”

誰?這樣一個小村子裏,還有人能使喚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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