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瘋女人

第二天, 一行人又是起床了打着哈欠吃早飯, 但好歹比昨天适應了些。

屋裏的村民還記得謝白對喂雞感興趣, 今天特意沒喂, 端着一小碗米過來, 問他要不要喂。

謝白卻拜拜手,轉而關注起了院子角落一排排爬的螞蟻,被慣壞了的小少爺似的脾氣,心性不定。

看了沒一會, 一個頭發白了半邊的女人,眼神空洞,胡亂地走着,看到謝白的時候, 她眼睛突然一亮,踉跄着快步撲到謝白身邊,二話不說, 一把就熊抱住了他。

阚雲澤看到, 一下緊張,怕謝白受到傷害, 想把那女人扯開, 謝白卻對着他搖了搖頭,攔住了他的動作。阚雲澤看了一眼, 幹脆也蹲了下來, 跟他們一樣, 只是他身形高大, 雙手放在膝蓋上的乖巧蹲法,看着有幾分違和,也很可愛。

面容憔悴的女人抱住謝白,激動地連聲喊着:“孩子,我的孩子……”

謝白沒有掙紮,順着女人乖乖待在她懷裏,女人的情緒慢慢平靜下來,瘋癫的臉上露出了屬于母親的慈愛表情,柔柔笑着,輕撫謝白的發頂,“我的孩子,別怕,媽媽保護你,給你做好看的裙子,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乖,我不會讓別人傷害你的,不哭啊,不哭……”

女人緊緊抱着謝白,抱着救命稻草似的那麽用力,然後又怕他疼一樣,猛地松開了,虛虛摟着,一只手無措又急急地伸進口袋,從裏面翻找出了一顆糖果,包裝很簡陋,是那種很廉價的,滿是糖精味。

女人卻像寶貝一樣捏在手心,怕被人搶一樣,神經質地快速掃了周圍幾眼,然後把糖塞給謝白,小聲說:“快吃,媽媽特意給你藏起來的,別人都不知道!”

謝白深深看了一眼,真的很聽話,把糖拆開準備吃。

阚雲澤看着,信不過這個有些瘋癫的女人,一把捉住謝白的手腕,搖頭謹慎說:“別吃。”

謝白:“沒事。”

阚雲澤頓了一下,“那我來吃。”

那嚴肅的語氣,搞得像替他試毒一樣。

謝白忍不住彎了下唇角,指着阚雲澤,對女人說:“媽,他想搶我的糖。”

女人立刻不高興了,虎着臉護短,把謝白攬進懷裏,揚手就做出要打阚雲澤的手勢,說:“壞小孩,不準你欺負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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阚·壞小孩·雲澤:“……”有點委屈。

女人精神狀态不佳,手揮過來,阚雲澤很容易就躲開了,但兩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謝白,搞得本來偷笑的謝白都心虛了,咳了兩下,移開視線。

這時,鄰居的那個黑皮膚男人大步走了出來,神态焦急,四處張望在找着什麽,一看到謝白這邊了,就明顯的松了口氣,跑過來喊着說:“媽,你怎麽跑這兒來了?”

說着,他就半摟着那白發女人,想将她帶回家裏去。

可女人緊緊摟着謝白,不情願地掙紮,反倒是連帶着把謝白也從地上拽了起來,阚雲澤一看又忙抓住了謝白的手。

所以,這畫面,就變成了拔蘿蔔似的,還一拔就連帶扯出了一串長一起的小蘿蔔頭。

黑皮膚男人看着都有點懵。

女人抓緊了謝白,顯然不舍得走,說:“我的孩子!”

黑皮膚的男人有些無措,解釋說:“媽,這是來村裏畫畫的學生,不是你的孩子。”

女人搖頭,不管不聽,“你別想騙我!你們就是把她藏起來了,不讓我看見!”

男人連勸帶哄,可跟這樣狀态的人說什麽話顯然都是沒用的。越發焦急之下,男人沒辦法,只能硬來了。他的媽媽就開始尖叫,凄厲的聲音聽得人心裏發毛。

謝白攔了一下,說:“等等,讓我試試。”

黑皮膚的男人警惕地看了一眼,沒說好,抓着他媽媽的手也沒放開。

謝白并不在乎,輕拍着白發女人的肩膀,低聲哄着,表現得還真有幾分孩子的模樣,幾句話就把女人給哄好了,讓她願意跟着黑皮膚男人走。

這屋的主人家在一旁看着,嫌棄地啧了兩聲,沒好氣說:“晦氣!管好你的瘋子媽,別讓她亂跑!”

黑皮膚男人眼神一冷,臉色變得十分不好看。

“瞪什麽瞪?!”村民不想承認自己被他的眼神吓到了,色厲內荏地吼,“搞清楚這是誰家,趕緊給我滾!”

本以為黑皮膚男人會做些什麽,但他一聲不吭,轉身就帶着他媽媽往自己家走了。

謝白追上去,問了句:“你媽媽把我認成誰了?你家不只你一個孩子?”

黑皮膚男人轉頭看過來,神色冷淡地沉默着,本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突然說:“我姐,但我沒見過她。”

說完,他就走了,頭都沒回。

主人家嗤了一聲,啃着早飯時蒸的番薯,轉頭就又給謝白推銷起來了,把一個普通的農家番薯差點誇成天庭的蟠桃,完全把謝白當成水魚中的傻子了,城裏來的小少爺,什麽都感興趣,錢随便花。

不過,這次謝白沒買,倒是其他玩家買了,想着跟主人家打好關系總沒壞處。

今天他們提出了要上山,畫不一樣的高處景色。

本來主人家是不情願不耐煩的,但看着錢的份上,勉強答應了,還說什麽帶他們上山農活幹少了,身體不好掙錢少什麽的。

出發前,村民一家人嘀咕了兩聲,似乎是在囑咐把人往哪個方向帶。

準備妥當,一行人就這麽浩浩蕩蕩地出發了。

買的番薯很快就吃完了,但路上還是一直有吃東西的清脆咔嚓聲,都是謝白發出來的。

過了好一會,玩家沒忍住,轉頭看一眼,居然發現謝白拿出來的水果異常豐富,草莓山竹芒果枇杷葡萄……幾乎是每次轉頭都能看到一個新品種,現在謝白是拿着個勺子挖紅肉火龍果吃!

玩家很費解,“這些水果是一個季節的嗎?你哪來的?”

謝白悠閑地吃着,旁邊還有阚雲澤幫他拎袋子,完全一副出外游玩的貴公子狀态!其他認真擔心害怕鬼,想辦法過關的玩家看着都快嫉妒得嘔血了!

“別人送的。”謝白吃着果肉,嘴唇被汁水沾得紅紅的,随口答。

“誰?”玩家無法理解,他們不就晚上沒在一起行動嗎?他又幹嘛去了?!

可謝白專心吃着甜甜的火龍果,無瑕理他們,只含糊着說了兩個字,“鬼啊……”

玩家們經過游戲賦予技能,感官都比較敏銳,還是聽到了的,只是很懷疑自己聽錯了——鬼?是他們所知道的那種靈異物種嗎?!

他們不敢置信地瞪着謝白,神色難以平靜。

他們想要一個更确切的答案,可謝白看着他們灼熱的目光,沒回答,反而警惕的把手往後縮了縮,吃得腮幫子鼓鼓的,搖頭含糊說:“不會分給你們的。”

玩家們:“……”誰稀罕啊!我們只想知道答案!

他們堅持不懈地追問,謝白只毫不在乎說:“就是昨晚一個女鬼送到我門口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麽,看着很好吃的樣子,就吃了呗。”

這心真的很大了,鬼送的東西都敢接?不怕死啊?!

玩家們極度無語,又一次被這吃貨的奇葩程度刷新了認知。

不過,如果他們看見了謝白往女鬼嘴裏塞硬柿子,欺負得一只鬼淚眼汪汪,巴巴上供吃的求放過,他們大概會驚掉下巴,還很詭異的有點同情那只鬼吧。

他們說了沒幾句,前面帶路的村民揚聲催了,一行人就閉嘴不再說話,走快了幾步。

阚雲澤一直和謝白并肩走在一起,話不多,表情也少,冷冷淡淡,只有看向謝白的時候,眼神才會變得柔和,有幾分人氣。不過即便如此,阚雲澤的存在感也很強,讓人無法忽視。

這時,他難得出聲了,裝作有幾分好奇,問起了早上鄰居那個白發女人的事。

村民一聽到是說那人,語氣就很不屑,沒有任何鄰裏的尊重和睦,“一個克夫的婆娘,早些年就把她男人克死了,要不是生了個兒子,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她那兒子倒是孝順,沒扔下個瘋子娘不管。”

阚雲澤聽着,适當地給了點回應,有些好奇地問:“怎麽瘋了?”

村民渾不在意,輕飄飄說:“就因為頭一胎的孩子沒了呗,一個女娃娃而已,有什麽好着急的,反正就是看到孩子屍體,突然就失心瘋了,人都不認了,天天就在那兒找孩子。”

其他玩家也加入話題,“聽你這麽說,孩子很早就死了?這麽慘,怎麽回事啊?”

村民看了他們一眼,似乎不大高興他們問太多,不想說了,敷衍說:“還能是為什麽,孩子小時候本來就弱,難養,一個不注意就病死了。”

他無所謂的語氣,顯然覺得女娃死了就沒關系,要換做是個男孩子的話,他還會是這個反應嗎?呵,多帶的那個把大概是金子做的吧?矜貴着呢。

一時間,沒有人說話,山裏變得異常安靜,連偶爾冒出的鳥鳴啼叫都不見了,一陣風呼呼吹過,透着難言的詭異。

在這樣的村子,所謂的難養早夭,怕是因為不重視女孩,沒有細心照顧,生生把孩子熬死的。而沒生出兒子的女人,在村子裏生活也不好過,被指指點點,擡不起頭做人。更甚者,那個女嬰,還可能是被過分重男輕女的家裏長輩——親手弄死的。

村民後脖子突然冒出一股涼氣,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他用力搓了一把,不耐說:“什麽鬼天氣,怎麽突然這麽冷了!”

農村人是很扛冷的,他說凍,不是随口發牢騷而已,是真的冷,好像冷風直接灌進了骨頭縫裏,刀子似的刮得人四肢發疼。

他說:“趕緊的,你們找個地兒畫,我沒閑空,我該下山幹活了!”

村民說着這話,向前走了兩步,都沒注意到他後面跟着的那幾個外鄉人臉色突然都變了,滿臉驚駭地瞪着他的腳。

那裏蹲着一個小女孩,十來歲的年紀,皮膚是不正常的蒼白,眼圈深黑,嘴唇發灰,光着上半身,抱膝蹲在雜草叢裏。

那村民走過去的時候,腳直接穿透了小女孩,她似乎并沒有實體。

村民的腿橫亘在她的身體中間,硬生生把她的臉劈成了兩半,煙霧似的蕩開,五官扭曲成可怕的模樣,偏偏這時,她還要一眨不眨地盯着村民,然後,慢慢的,彎起嘴角,露出一個極其詭谲的笑容。

玩家們離她很近,看着這可怕的畫面,情不自禁地瞪大了眼,背後一股涼氣直竄上來,頭皮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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