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俞晨和楊禹鲲從診所出來,楊禹鲲為俞晨推開了玻璃門,韋碩和前臺在俞晨身後議論道:“怪不得工作這麽努力上進,原來是吊到了這麽一個鑽石王老五。”,前臺問:“你認識這個人?”,韋碩搖搖頭說道:“我也說不準,好像是在哪裏見過…不過看他這模樣,非富即貴,我看人很準的。”,前臺吐了吐舌頭,心想這麽一個年輕的高富帥怎麽會和俞晨扯上關系。

楊禹鲲這次開的是一輛白色法拉利跑車,停在了商場前的露天停車場,俞晨知道那個停車場的收費很貴,不好意思地問楊禹鲲:“你專門來接我的嗎?其實我現在的住處離這裏不遠,坐地鐵也就三站路程。”楊禹鲲一笑,說道:“我怎麽可能讓我想要交往的女人坐地鐵?”俞晨平生第一次被男人如此撩撥,止不住加快的心跳節奏。楊禹鲲走到車門前,問俞晨:“你現在住在哪裏?”,俞晨立馬告知:“金融街的豐僑公寓。”,楊禹鲲笑意更深了,說道:“那一帶的房子我們集團十多年前都有參與投資,價格可不便宜。”,俞晨一怔,這才忽然想到百度百科上對眼前這個人的介紹,意識到他已經是億萬富翁。

俞晨依然不适應座位較低的跑車,可是身邊這個人這次給她的感覺不一樣了,有了紐約的經歷,她似乎覺得那段堕落的時光對于自己的人生也并非毫無意義,萬千大衆,芸芸衆生,總有專屬于自己的一份幸運,讓她在面對這個世界的時候似乎有了一種底氣,感覺不管怎麽樣,被楊禹鲲注意到的自己,怎麽說也不再是最差勁的女人。

“俞晨,我記得你兩個月前問我,為什麽看上的是你..其實看上一個人為什麽需要那麽複雜的原因嗎?我身邊女人的外表、家世、學識樣樣都在金字塔的頂端,可是我對她們就是沒有感覺,我喜歡的人,就是那個能在某個悠閑的午後能在路邊喂貓的你,那時候剛滿十六歲的我,坐在離你不遠處的木凳上一邊喝啤酒一邊寫生,無比認真地觀察了這個短發小姐姐臉上的表情,她臉上的表情很悲傷,甚至看起來有種生無可戀的沮喪,不過就算那麽悲傷沮喪,卻還是抱着罐頭擺在路邊逗弄那些貓咪出來,然後也不管它們身上髒不髒,伸手撫弄它們的腦袋,想要給它們撫慰,你看,已經這麽多年了,我還記得這麽清楚,這就是我看上你的原因吧,如果不能再遇見你,我覺得沒有真心喜歡的女人也不會怎麽樣,可是遇見了,我就必須要緊緊抓住了。”

楊禹鲲手搓着方向盤,凝望着前方,聲音透亮地對俞晨告白,俞晨的腦袋是發懵的,感覺自己就像是花了幾十年買同一個彩票號碼,忽然有一天沮喪地換了一組貌似絕對不可能中的數字,沒想到卻意外中獎。

她再次想到在協和教室裏對許臨的告白,許臨所作的回應:“俞晨,你知道,我們不合适的…俞晨,你好自為之吧,我雖然這樣鼓勵你,可是我看待女孩的标準就是外表、家世、學識,這些都是父母、基因和家史所決定的,我身邊的這個女孩,三個方面都比你強….我們在不同的世界,你不要再執迷不悟。”

湊巧的是,楊禹鲲在他的告白裏,也提到了外表、家世、學識六個字,卻是截然不同的感觸與描述….楊禹鲲和許臨,确實是完全相反的兩個人。

俞晨咬了咬嘴唇,終于還是沒有把許臨描述為自己的男友,決定對眼前這個真摯的男孩實言相告心裏的糾結,說道:“我目前是搬到我一個同鄉那裏合住,房子是他的,所以租金方面不會那麽刁難我,他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我們同齡,你也知道,年齡大了,就想随便找個人互相取暖…所以我就搬去他住處了,不過他這段時間一直在醫院住院,我們之間的接觸還不算多。”

“看來,你們的關系才剛開始,不但不穩定,還很冷淡。”楊禹鲲揚起唇角,露出一絲機敏的笑意,很快領會了俞晨想要表達的意思。

俞晨望着車窗外飛快掠過的街景,點點頭說道:“是的。”

“那也就是說…我還有機會?”楊禹鲲唇角邊的笑意漸濃,側頭看了看她。

“楊禹鲲,我跟你說這些,只是為了感謝你的真誠,我比你的年齡大了這麽多,會恐懼你周圍人的目光,其實我性格很脆弱的,也許只能在那些流浪動物面前會稍稍有些自信,和你之間的差距太大,我們之間不可能的,你不要這樣天真了。”

俞晨的內心很感激楊禹鲲對自己說的這番話,但是感激歸感激,流逝的時光卻再也留不住天真純粹的真情實感,她很明白自己已經是深秋挂在樹上的枯葉,不值得遠方的茂綠再對自己抱有任何期待。

“俞晨,我喜歡你。”楊禹鲲的跑車速度開得越來越慢,忽然伸出右手,寬大的手掌搭在俞晨左手手背上,側過頭認真地凝視她,輕聲說道。

他的手心好溫暖,細膩的皮膚好似在她的手上覆了一層剛被烘幹的絲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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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禹鲲一直把俞晨送到豐僑公寓的大門前,對她說道:“我能送你到樓下嗎?”,俞晨搖了搖頭回答:“你快回去吧,這段路沒必要。”,楊禹鲲微笑着說:“我只是想和你多走走。”,俞晨聽到這個男人如此溫柔的話語,忽然就有了一種想哭的沖動,低着頭輕輕推了推他的手臂,說道:“你容我再想一想,好嗎?”

理智仍然讓俞晨想要再次拒絕,可是面對楊禹鲲那雙在昏黃的路燈下笑意盎然的眼睛,她實在無法說出拒絕的話,這是一份多麽珍貴的禮物啊,就像一個已近黃昏的女人站在玻璃櫃前看到閃閃發亮的鑽石項鏈,縱使知道項鏈戴在自己松弛皺皮的胸脯前不會好看,但還是想要去擁有。

用鑰匙開門回到住處,她一直處在要不要把項鏈戴在自己脖頸上的糾結與冥想之中,貓咪們在籠子裏的叫聲把她拉回了現實,今天她上着班生怕貓咪們在家會抓壞許臨住處的沙發和家具,于是把它們整天都鎖在了籠子裏,籠子裏有食盆,俞晨為了補償它們特意加了小魚幹和金槍魚罐頭,可憐的金花們卻仍然在大聲朝她抗議,她無奈地把它們一只只抱出來,心疼地撫摸,輕聲說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你們再忍一忍….”

俞晨盤腿坐在茶幾前打開筆記本,開始在網絡上尋找布貼的賣家,然後用皮尺量着客廳家具和沙發的尺寸,給賣家發了過去,想要訂做布貼,将那些害怕被貓咪們抓壞的東西都穿上一層衣服。

住到他身邊,她生怕連累他一絲一毫。

量尺寸量了兩三個小時,俞晨做得很細致,小到沙發角,大到沙發背和扶手,都仔細測量,不漏分毫,甚至用鉛筆畫了一幅圖給賣家發了過去。

許臨在微信上給俞晨發了一條信息:“你回住處了嗎?”,然後一直半躺在病床上一邊輸液一邊等俞晨回信,昏睡了兩三個小時醒來,看到微信裏都是同事在詢問他微信頭像是誰的問題,微微蹙了蹙眉頭,俞晨的頭像是一只漫畫胖頭魚,右上方的小紅點遲遲沒有出現。

他覺得胸口有些喘不上氣,撐着身子坐起,吳韓連忙朝他迎過來,扶住他被冷汗浸濕的後背,擔心地問道:“你怎麽住院住了這麽些天,氣色還是不見好啊……”

許臨直指要點答道:“胃鏡結果出來了,沒癌變不是惡性,就是好得有點慢而已。”

他正說着,幹咳了幾聲,吳韓見他嘴唇幹裂得起了皮,忽然問道:“俞晨呢?她今天怎麽沒來看你?”

“她今天上班。”他簡短答道。

“那下班以後不能來嗎?我今天也上班,還累得不行,不是也來了麽?”吳韓看到許臨虛弱憔悴的模樣,有些忿忿不平。

“當寵物醫生也很累的,現在什麽工作都不簡單,她肯定加班了。”許臨正說着,又低咳了幾聲,嗓音沙啞地為俞晨辯解。

吳韓看許臨“護妻”的德性,懶得和他辯解,許臨拿過床頭櫃上的手機又看了看,吳韓一眼看穿他,說道:“你想她,就打個電話給她呗。”

許臨看了看他,假裝随意地把手機放回床頭櫃,平淡回道:“今天受了點涼,我嗓子是啞的,就不打電話了。”

俞晨量完了尺寸,和賣家溝通得差不多,關上筆記本,這才拿手機看到了許臨發的那條微信已經是三個小時前,想了想還是回了信息:“已回到住處,晚安。”

此時的許臨正蜷縮在被子咬着牙關忍受,下午輸完液強逼自己喝下的一碗稀粥這次沒有吐,卻讓他仍然腹脹不止,繼而是一陣隐痛,不過他想着這已經是身體在一點點好起來的訊號,心裏還是感到很滿足,只是苦了一旁守着他的吳韓,見他蒼白着臉側身蜷着眉頭微皺的神情,眼裏覆了一層淚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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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臨換微信頭像的事情,是俞晨下午才知道的,那時王晞打電話給她,說她的神仙男友把頭像換成了一個女孩,便呵呵挂上了電話,俞晨聽到“女孩”兩個字,都沒反應過來是自己,直到打開手機才看到了許臨的那幅素描頭像居然是自己,她沒想到他除了少年時的鋼琴技能,現在還多了畫畫這一項,郁悶跟他當同桌時問他的第一個問題就是“你會畫畫嗎?”答案是:“一點也不會。”,那時他的愛好明明還是解剖….

俞晨沒有因為這件事情打電話給許臨,這是一件小事,微不足道,她看見阜外的那些醫護們圍在診所竊竊私語的模樣,已經想到這都是許臨招來的,非但沒有因為這件事情而産生感動,反而覺得是負擔。

再說畫中那個女孩的模樣,根本就是許臨理想中的俞晨,而不是現實裏的她,她毫無興趣。

下午接近下班時間,忽然有個長發披肩身穿白色連衣裙的年輕女孩朝她款款走來,看起來不過二十五六,正是蜜桃最值得采摘的季節,女孩朝她伸出手,自我介紹道:“我叫杜巧巧,是許臨上一個相親對象。”

俞晨想到這位杜巧巧和上次那崔嬌一樣,都是主動朝她伸出手大方自我介紹的樣子,帶着自信和驕傲,許臨應該是對這種類型的女人懷有好感沒有錯了。

她跟着杜巧巧去了“兩兩”咖啡館,點了兩杯美咖多加糖,杜巧巧長得很甜美,臉上白裏透紅,皮膚極為細膩光潔,兩頰肉肉的帶着莫名的嬌憨,應是被男人憐愛的面容,她淡淡笑着說道:“本來我想到你診所照顧你生意的,但是我家裏不準養寵物,嫌髒、有傳染病。”

俞晨低頭有些尴尬地用小勺攪了攪杯子裏的咖啡,找不到話回應。

杜巧巧看到她低頭的樣子,心想這次談話自己定能有勝算了,于是說道:“你和許臨,也是相親認識的嗎?”,俞晨一怔,氣息有些急促地解釋道:“也算是吧,我們是同鄉,在北京湊巧遇到….”,杜巧巧聽到俞晨的介紹,感到有些驚訝地問道:“我一直以為許臨就是北京本地人呢。”,俞晨生怕自己話多出錯,于是說道:“他曾經在均州上過學,後來在北京參加的高考。”,杜巧巧若有所思地回答:“哦,我是聽我叔叔說過,他姥姥姥爺是均州大學的教授,媽媽以前是被下放到縣城的知青,就留在那裏嫁給了一個醫生,也就是許臨的爸爸,後來他爸爸在林城醫院當醫生的時候去世了….。”

俞晨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比崔嬌還要年輕的女孩,竟然了解許臨的那麽多事情,她甚至懷疑這個杜巧巧是不是也和許臨上過床了,杜巧巧卻在這時忽然轉換了話題,對俞晨問道:“你說你看着也年齡不小了,是怎麽讓RT和YC保持粉色的?”

杜巧巧的臉上帶着可憐無辜及懵懂,可是問出的話卻是如此兇狠殘酷,俞晨還沒反應過來,她接着笑道:“你不知道嗎?許臨跟我相親時說他只喜歡有粉色RT和YC的女人,我好奇你是怎樣做到的,難道是去整形醫院改裝的嗎?是在哪家醫院?我有幾個阿姨連同我家保姆都想做這種手術,畢竟男人喜歡這種的……”

俞晨的臉色在瞬間僵凝,感覺涼風灌入了咖啡館裏,吹在自己臉上就跟天上下鋼針一樣刺痛不已。

杜巧巧頗為得意地看了看俞晨,心想許臨那怪咖總算是遭到了打擊,眼前這女人看着不下三十,色素早已沉着不可能會有粉色的RT和YC,那也就表示許臨那次是在故意刁難自己,既然是故意刁難,那自己就要狠狠報複回去,揪住眼前這“軟柿子”是最合适不過。

深夜,俞晨對許臨發完那條微信,盤腿坐在地板上撫摸着被關了一天的五朵金花以及跟着金花們郁悶不已的順順,在心裏感嘆:“如果今天沒有楊禹鲲出現,那這個夜晚又會過得無比漫長,還好有他,給了我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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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幾天,俞晨和許臨之間都是以一句“晚安”結束一天的交流,俞晨工作很忙,不過上班距離驟減為地鐵三站路确實是一件令人極為舒爽的事情,平時早晨七點起床,九點上班,現在可以把睡眠時間延長一個小時時間,平時晚上五點半下班,七點多八點才能到住處,現在六點半就可以回到住處,如果工作順利的話,她還可以到咖啡館小坐一兩個小時看一看最新的小說,再度暢想一下所謂“愛情”兩字到底有何意義。

自從俞晨跟楊禹鲲提出再用一些時間考慮一下,楊禹鲲沒有再打擾俞晨,俞晨安靜踏實地過着診所—咖啡館—住處三點一線的生活,不時回到附近的菜市場買一些菜,不過搬過來後王晞只陪她住了一晚就回到她位于西四環的皇家別墅了,原因是她在家族會議上再次遭到父母的逼婚,兩個哥哥早已成家,兩個嫂子帶着幾個大胖小子給她的白眼也不少,她大哥居然悄悄問她是不是不喜歡男人,才和那個長得跟小夥子一樣的俞晨總混在一起…這句話令王晞徹底崩潰,想要回到別墅獨自安靜幾天。

許臨經過這幾天,已經可以少量進食,尚無黑便也沒有再嘔吐,算是基本痊愈,只是那些潰瘍面還需要繼續服藥治療,消化科的副主任勸許臨不要急着出院再多留兩天,許臨心想已經住了差不多兩個星期,只想盡快回到醫院不再給同事添負擔…于是便決定了後天周日出院,在微信上給俞晨發了這個信息,正在給寵物做手術的俞晨也沒回信息要不要來醫院接他,他等了兩三個小時終于還是忍不住給她打了個電話,俞晨頗為不耐地說道:“現在很忙,有什麽事晚上再說可以嗎?”

他聽到俞晨冰冷的話語,心裏瞬間一緊,簡短答應了一句:“好。”,俞晨瞬間挂斷,許臨緩緩放下手機,佝下背用手頂了頂胃,泛白的嘴唇緊抿,一旁的護士關切地問他:“許醫生,你這是又怎麽了?”許臨聽見護士這話,瞬間情緒敏感起來,護士尚且對不能痊愈的自己感到不耐才說出“又怎麽了”,那俞晨應該是更為嫌棄這樣的自己……。

許臨沒再往微信上發自己出院的信息,心想燕化醫院離金融街也有一段距離,就不耽誤她時間讓她去接了,只要她呆在住處就好。

晚上七點,俞晨結束一天的工作回到辦公室,看到在沙發上等待的楊禹鲲,楊禹鲲笑意盈盈站起身,問道:“不請自來,介意嗎?”,俞晨搖了搖頭,取下手術手套扔進回收箱,有些疲憊地笑道:“不介意。”,楊禹鲲似乎因為俞晨這句“不介意”而感到格外高興,說道:“那我請你出去吃飯吧,你要吃什麽?”,俞晨随意答道:“嗯,雲南過橋米線。”,楊禹鲲爽朗地走到俞晨面前,說道:“那咱們就走吧,去吃米線。”

俞晨被楊禹鲲拉着,背上包急匆匆跟着楊禹鲲離開,韋碩跟俞晨打了個照面,眯着眼睛笑道:“周末愉快哈。”

走出診所,俞晨被楊禹鲲拉着手腕上了法拉利,朝首都機場的方向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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