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時間總是在偷偷地調快速度,七年,途中看似漫長,回首又不過彈指一揮間。

“真快啊...”池除拎着行李,忍不住感嘆道。

“總算能回家了,開心嗎?”他身旁的那位金色頭發的青年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後問道。

池除笑了笑,“當然。”

這時,機場裏的提示音響了起來,“由倫敦飛往杭州的...”

“一路順風。”金發青年笑着說道,“祝你能見到那個一直想見的人。”

一直想見的人...

池除的笑容中頓時又多出了幾分苦澀,“希望吧...”

是啊,從那之後都過去七年了,七年沒有見過的人,怎麽可能...

況且,就算見到了,自己也不知道有什麽臉面站到他面前。

然而,他的後半生,也許就在飛機着陸的那一刻徹底塵埃落定了。

是緣還是禍,全都躲不過。

長時間飛行後已經疲憊不堪的池除還是不得不強打精神等着自己的行李。

正搖頭晃腦,幾乎就要睡過去時,附近突然響起了一片整齊有力的步伐。

循聲望過去,竟然是一群穿着警服的警察,一個個身形挺拔,正急急地往前趕。

池除半眯着眼,依稀聽到打頭的那位警官說了一句,“喲,能耐,還攔機呢,他咋那麽厲害,能一只手把飛機擡起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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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官越走越遠,後面的話就聽不太清了,只是,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這個聲音有些耳熟。

正琢磨時,傳送帶突然動了起來,不一會兒,行李們就晃晃悠悠地從裏頭轉了出來。

這會兒剛開春的時候,杭州還有許多涼意滞留在空中,池除緊了緊身上的棉服,拎着行李就朝外走去。

這會兒機場人并不多,因此池除一眼就瞧見了特地過來接他的張紅,于是立馬招了招手,笑着喊道:“紅姨。”

張紅這才看見了他,臉上立馬笑開了花,十分欣喜地拍了拍他的背,“可算是把你給盼回來了,就是沒趕上過年可惜了點,餓不餓?”

池除搖了搖頭。兩人就這麽樂呵呵地往外走去。

等坐上車以後,張紅才偏頭問道:“真的不回家看看?雙兒還在等着呢。”

“今天晚了點,等明天我再過去。”池除回道。

見他這樣,張紅也只能點頭,開着車朝市區去了。

就這麽開了一個多小時,車子才拐進了一個小區,而後就穩穩當當地停了下來。

“謝紅姨,那我就先上去了,你路上小心。”池除叮囑了一句後才下車提着行李上樓去。

這間公寓是半年前買來的,因為環境好,價格也就比較貴,不過池除倒不是看中這些花園泳池,只是這兒離他的新工作單位近,上下班方便。

進門以後,池除把行李往門邊上一丢,就那麽呈大字型趴在了地板上。

實在是...太困了...

幸好第二天是周日,還不用立馬到新單位報到,倒是任由他睡了個懶覺,直到太陽快要沉下去了才慢吞吞地從床上爬起來洗漱。

看來這倒時差還得要一會兒功夫...

池除随手捋了捋自己的頭發,套上一件風衣外套就往超市去了。

“垃圾袋、衣架...對了,洗衣液...”池除一邊點着購物車一邊喃喃道,而後就打算朝生活用品區走。

然而,附近突然傳來一道十分奶裏奶氣的聲音,“爸爸,這個...”

于是乎,他的步子就鬼使神差地被絆住了,一個不經意地轉頭,就看到了蹲在零食櫃旁邊的那個小男孩,和他旁邊站着的那人。

那人微微側着身子,依稀可以看到筆挺的鼻子和紅潤的薄唇,他的皮膚可以說是十分白淨了,只見他淡笑着,用十分輕柔的語氣回道:“餅幹家裏不是還有嗎?乖,吃完了再買。”

完了...

聲音響起的那一瞬間,池除的就有了這個念頭。

下一秒,他就像失控了似的沖了過去,一伸手就緊緊地把那人給抱住了。

曾經有無數次,池除都想過,如果有一天能再見到沈遙,一定要把他緊緊抱住...

沈遙這會兒則是如遭雷劈,整個身子都徹底僵住了,手裏的籃子落到地上“啪嗒—”一聲。

他有點不知道要做什麽反應,好一會兒才掙紮着把池除給推開了,幹瞪眼站了一會兒以後就重新拎起籃子轉頭沖那小男孩伸了伸手,說道:“貝殼,回家了。”

池除也才想起來剛才這小男孩管他喊什麽,于是一把拉住他,“你結婚了?”

“對,還是二婚呢。”沈遙不假思索地回道。

池除抓住他的手擡到眼前看了看,“戒指呢?”

“戒指戴出來養活小偷啊?”沈遙的臉已經微微漲紅了。

“為什麽。”池除松開了他的手,“一聲不吭地轉學...又為什麽...一聲不吭地就結婚了...”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沈遙微微別開了臉,“哪裏有什麽為什麽...”

“那你手腕上的疤是什麽時候的事。”池除又問道。

沈遙總覺得心裏莫名地慌張起來,“高二不想活的時候。”

“轉學前還是轉學後。”沉默了一會兒以後,池除問道。

“轉學前。”說完,沈遙就牽着那個三四歲模樣的男孩走了。

池除感到有點沮喪,他手上的那道疤實在是有點駭人,完全是不要命的割法,這麽說起來,竟然差點...就再也見不到這個人兒了...

以前年輕的時候脾氣倔,對着算是抛棄了自己的母親,他可以說出“不要她”這種氣話來,可是沈遙,已經遠勝倔強...

他是後來依稀聽到點風聲才知道沈遙的弟弟出事了,卻也早就無能為力了...

這是他最讨厭的感受。

後來他就直接出國留學了,幹脆一心搞研究,可一旦空閑下來就滿腦子都是他。

于是乎,他連東西都不管了,直接往出口去,慢慢地跟上了那兩人。

越走這路就越熟悉,等到沈遙也拐進了那個小區以後,他的腳步才頓住了。

這時,停在路邊的那輛黑色私家車按了按喇叭,池除循聲看過去,原來是紅姨。

“我來接你回家。”張紅把車窗降下去後笑道。

池除也笑了笑,坐上車去,心裏頭暗自想着,家裏應該有垃圾袋、衣架、洗衣液吧...

“紅姨,你覺得這七年我有哪裏變了嗎。”池除冷不丁問道。

張紅忍不住瞥了他一眼,“變高了,也變俊了。”

池除只是一笑。

回到家飽餐一頓以後,池除就和池柚拌起嘴來。

池柚就是小他五歲的妹妹,小學的時候總把自己名字寫成“池又”,所以小名幹脆就叫“雙兒”。

随便扯了一會兒以後池除就回自己公寓去了,以後就得早起,時差得好好調一調。

結果第二天七點就起床了的池除同志接到了一通電話,說是最近沒有接到什麽任務,暫時可以不用去報到。

多放幾天假倒是好事,只是,這起都起了...

琢磨了一會兒,他就幹脆出門去了,結果下了樓才發現自己沒有車,于是一拍手,準備逛車展去,如果有看對眼的就可以開回家了。

正巧迎面駛來一輛黑色suv,一瞧坐在駕駛座的那人,可不就是沈遙嘛。

于是他長腿一邁,幹脆站到了路中間去。

車子慢悠悠地停了下來,沈遙也沒按喇叭,就這麽靜靜地看着他。

豈料他直接走過來把車門打開坐了上來,還面帶笑容十分和藹地摸了摸小貝殼的腦袋瓜。

“這是什麽意思?”沈遙回頭看他。

池除的桃花眼依舊因為笑容而微眯起來,露出那一對卧蠶,“捎我一程。”

見沈遙面無表情,他只好又補了一句,“求你了。”

沈遙剛要說話,後面就傳來了一陣喇叭聲,于是只好又吞回肚子裏去了。

“你要去哪。”沈遙一邊繼續開車一邊問道,“我得先送貝殼去幼兒園。”

“哪都可以,你去哪就把我捎到哪吧。”池除一只手仍然放在小貝殼的腦瓜後面,“你兒子...大名叫什麽。”

沉默了一會兒以後,沈遙才說道:“貝殼,把你名字告訴這位叔叔。”

“叔叔...”池除忍不住笑了笑,心中五味雜陳。

小朋友這才擡起了頭,睜着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奶聲奶氣地張口說道:“叔叔,我叫沈星,星是星星的星。”

“那為什麽小名叫貝殼?”池除又問道。

沈星似乎也被難倒了,用白白嫩嫩的小手抓了抓腦袋,“我也不知道,爸爸起的。”

“叫着順口。”沈遙還十分順口地解釋了一下。

池除這回是真笑了,而後又打量了一番這個孩子的眉眼,實在好看,卻和沈遙大相徑庭,是不一樣的好看,于是喃喃道:“貝殼的媽媽一定長的很好看...”

沈星晃着兩條小短腿,“我...”

然而話到一半就被打斷了。

“貝殼,就快到了,把包背好。”沈遙一邊轉了方向盤一邊說道。

沈星乖乖應了一聲,抱住自己的小書包就背了起來。

把小貝殼送到幼兒園以後,沈遙才又坐回車上去,“你要去哪?”

原本一心想去車展的池除現在又覺得沒車也算一件好事,于是問道:“你去哪?”

沈遙轉頭看他,“周一,你說我去哪?”

“我以前是不是對你做了什麽不好的事情?”池除還是問了出口。

雖然當時在廁所的那件事情确實欠妥,但是他總覺得,不只是這樣...

沈遙的性格他是清楚的,一定還有什麽別的理由。

“不好的事情?”沈遙笑了笑,卻沒有要回答的意思,直接一踩油門,自顧自地開着車。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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