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少年游（十）

第十章 少年游（十）

然而，一個時辰後殷遲還是穿戴整齊的跟在浮華身後出了門。

一身潔白的雲中錦，外罩吹銀紗，墨竹株株皆是俊逸儒雅，玉扣收攏長發幹淨利落中透出兩分潇灑。只要忘掉剛才的事，他便又是一個俊秀雅致的小小少年郎。

他揚起一個笑，眉目飛揚，清俊雅致。随後，他發現，師父他，換，了，一，身，衣，服。

殷遲：“......”他再度慫成了一只鹌鹑。

殷遲騷紅了臉，浮華卻毫無所覺。

這小崽子怕是不記得小時候尿了浮華一身的光榮事跡了。現今不過點酸臭味對于“身經百戰”的無名聖尊來說不痛不癢。

殷遲努力挺起胸膛，跟在浮華身後，一路上給自己催眠。什麽都沒有發生，什麽都沒有他們，他根本就是什麽都沒有做！

成效顯著。待他吃完了一碗魚皮馄饨，來到拍賣場門口的時候已然神情自若。

九川拍賣場身為修真界公認的第一自有他的理由。分店夠多的同時每一家分拍賣場都能夠做到遠勝其他拍賣場的周到。

天剛蒙蒙亮，拍賣場外就已經是人山人海，卻不顯得擁擠混亂。

拍賣場整體呈圓形，外觀古樸而又厚重。圍繞着拍賣場開了一圈的拱門。一個拱門代表一個修為範圍或者一個階級的勢力。拱門邊有着實力相近的修士坐鎮。融合期便有金丹期修士督查，金丹期便派下一個元嬰期，如此一來既能有效的控制場面，又能起來威懾作用。

昊應城的九川拍賣場這次只開了七個門。從築基期到大乘期，再往上便沒有了，顯然這次的來人最高的實力在大乘期。大乘期對于三界大部分的修士來說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但是能吸引大乘期修士的東西值得他師父親自來一趟？果然，還是為了給他見見世面而已吧。

只是，見世面的話為什麽不直接去更大一些的拍賣會呢？反而選了一個不上不下，夠不上頂好也算不上基層的。特意等候的幾日就是為了他融合？別說笑了，有誰會覺得在客棧裏突破是件好事啊！

七個門中越往裏人越少，最外頭有多熱鬧最裏頭就有多冷清。大乘修士進入的拱門邊站了一個容貌美豔的侍女，婷婷袅袅行了一個禮。

“請真人出示請柬，婢子為二位引路。”笑容得體，不卑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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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華自然是沒有請柬的，他将一枚玉簡遞與那侍女。侍女一見，立刻雙手送回，躬身退開，愈發恭敬。

“原是太上劍門長老真人，這邊請。”說着，她做請手勢。

浮華指尖一閃收回玉簡，嗓音清寒無情無緒唯有冷然：“帶路。”

美貌侍女手一哆嗦，連忙在前帶路。

浮華剛上前一步，忽而想起什麽似的停下腳步。他垂下清冷的眼眸，向後伸出手，手指修長，白皙幹淨。當真是好看，殷遲不由想到。他将手放上去，浮華握住，小小的手全數為他所包裹。

殷遲一路上左右張望，好奇的四處打量。拍賣場裏頭一共三層，第一層便是連成一片的座位，正對着拍賣臺。第二層與第三層皆是雅間，呈圓形包圍。第二層的雅間，有錢的能進有實力的同樣都能進，有請柬的直接到位置，沒請柬也無甚所謂。而第三層便是九川拍賣場的厲害所在了。所有有實力的大宗門都在九川拍賣場也永久定下的雅間，四散在不同的九川拍賣場分會裏。至于是多是少，便看宗門的實力了，如太上劍門這般自然是所有的九川拍賣場皆會留下一個大雅間以備不時之需。

當然也不是所有太上劍門的門人都有資格坐入宗門的雅間裏的。唯有太上長老玉牌可以随時随地想用便用，其他弟子都需要拿到太上劍門的專門的令牌才可以。領取令牌的多數是為宗門公事。

不巧浮華身為太上劍門名義上的祖宗，不論從哪一方面講，太上劍門最好的資源都會先呈與浮華。三界第一人的名頭與庇護，使得太上劍門在三界仙宗獨領風騷。三界第一的實力，使任何人都不敢怠慢于他。太上雪峰浮華聖者，有着令所有人低下頭顱，俯首稱臣的實力。除了，三百年前的魔尊晚筠。

雅間內靈果整整齊齊的擺了一桌，侍女恭敬的奉上靈茶便十分有眼色的退了出去。殷遲随手拿了顆喊不出名字的靈果啃，浮華斟了兩杯茶，一杯自己小抿一口，一杯放在殷遲的手邊。

浮華是當真不食人間煙火味，但他偶爾也會品一杯茶喝一點酒。算是他除了打坐之外唯四的一點愛好了。

殷遲下意識拿起來一口幹，下一刻原封不動的吐了出來：“噗......好燙好燙......”

“當......當......當......”銅鑼三聲，拍賣會正式開始了。

殷遲伸出舌頭，可憐兮兮的望着浮華。浮華靜默片刻。

外頭是口舌伶俐的妩媚拍賣師正在講解第一組拍賣的金丹期修為的五顆妖獸內丹。雅間內浮華無可奈何的以指尖凝聚寒氣減輕殷遲燙的氣泡的唇舌的灼痛感。可是他的錯覺？今日的小徒弟格外的蠢笨，格外的會撒嬌，卻又不粘人。

外頭的拍賣師是個炒熱氣氛的好手，外頭叫價聲不絕于耳，各樣排賣品也都賣出了一個不錯的價錢。浮華似乎真的只是帶殷遲來體驗一把拍賣的感覺，從開始到将近尾聲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也沒有叫過一次價。

殷遲看上什麽東西也都是自己喊的價碼，浮華如往常一般不置可否，一切都由殷遲自己決定。半場時，殷遲在一層聽到了暮無的聲音。發現他在競争的是一株三頭草，三頭草這種靈草沒什麽別的特殊的功能，卻是一種溫養元嬰的丹藥的必不可少的藥引。元嬰這種東西向來脆弱，又與元神相連，一旦受損，唯有三頭草配置的融魄丹治愈最為有效。

殷遲見下頭雖搶得激烈，暮無卻是勢在必得，聲音依舊帶着股漫不盡心的味道。最後，那株以前年份的三頭草還是以三萬中品靈石的高價落入了暮無的口袋。

三頭草入手後，暮無便再沒有出聲。殷遲估計他的靈石是用的差不多了。散修窮，這在三界是人所共知的。一次性出三萬中品靈石的金丹期散修，啧，這估計是個散修中的大財主，并且財主也得掏空芥囊。

一直到最後一件拍賣品上臺，浮華才睜開眼睛。

臺上拍賣師微笑着揭開紅蓋，比起其他拍賣品介紹時什麽作用屬地如何得來都說得清清楚楚，這一次拍賣師的介紹精簡的只有一個名字。她道：“上一品水靈珠，底價五百萬中品靈石，每次競價不得少于一萬中品靈石，競價開始。”

雖着小錘的落下，立刻有人喊道：“五百一十萬。”

“五百五十萬。”

“五百六十萬。”

“六百萬。”

報價節節高漲，沒有一絲要停止的意思。

上一品水靈珠，有價無市。三界之中五行術法人人學得，沒有什麽特別明顯的界限，頂多是有人相比起來更容易使用那一行術法而已。而其中要提升五行法術的一個重要的東西便是靈珠。金木水火土五行靈珠中凝聚這精純的五行之力，可用來直接吸收，也可用來鍛造武器。靈珠一共分為十等，一至九品再外加極品靈珠。

五行靈珠對于成仙之人來說與雞肋無異，但對于修仙者來說卻是心頭寶。

殷遲旁邊的幾個雅間內的人也同樣蠢蠢欲動，幾次喊價。殷遲頻頻望向浮華，浮華依舊不為所動。

待到上一品水靈珠已經長到七百三十萬中品靈石的時候，喊價聲漸漸息下。唯有幾個雅間內的人還在堅持。叫到了七百八十一萬中品靈石，等于七千八百一十塊上品靈石。

“八千上品靈石。”這時浮華開口。

整個拍賣場一瞬寂靜，拍賣師也愣了一下。随後揚起得體的微笑，靜待了片刻無人再出聲後便不再等待：“八千上品靈石一次，八千上品靈石兩次，八千上品靈石三次。”

拿到水靈珠後殷遲開始思考，這顆水靈珠究竟有何奇特之處，值得他師父親自來拍。這種東西對于別人可遇不可求，對于他師父那就是一句話的事情而已。随後，他便看見浮華取了他腰間的竹君，十分随意的将水靈珠化了進去，成為了劍刃上一道淺淡的水色花紋。

究竟是竹君面子大還是他面子大？

其實還是他的面子大一些。兩人運氣十分逆天的随意一走就走錯了方向，既不是出城也不是回客棧。恰恰好站在一個死胡同口，瞧見了被一個元嬰期修士和三個融合期修士圍堵的暮無。

豔麗的嫣紅色衣衫，領口松松垮垮的開到鎖骨處，他懶怠的倚在牆上，神色從容：“啧，我與三位遠日無怨近日無仇，三位殺氣沖天也不像是要請我喝茶？不若明說所謂何事而來啊？”

為首的元嬰修士獰笑一聲：“太不自量力，有些東西不是你有福氣消受的。保不住還要交出一條命。”

“哦，看來是了三頭草了。”暮無撣了撣未染灰塵的衣擺，一枚刻着“昊”字的玉牌張牙舞爪的顯示着自己的存在感。在元嬰期修士出手之前，快速的握在手中。

卻在他立刻要捏碎玉牌之時，元嬰期修士先他一步打碎了自己的玉牌。

“哼，要捏碎玉牌找來護衛隊也要看你有沒有命撐到那個時候。”說着一爪抓向暮無。

暮無神色一斂，地方狹小他無處可避，唯有捏碎玉牌的同時一把抽下腰間的軟鞭抵擋。

這人顯然是有備而來。昊應城的規矩，禁止在城中打鬥尋仇，玉牌挂在身上一旦有人不依城裏的規矩私自尋仇，捏碎玉牌自有城中護衛隊出現阻止。這人厚顏無恥先捏碎了玉牌，待護衛隊來了一時間也奈何他不得。

暮無一手長鞭有如靈蛇，揮舞之間破空之聲不絕于耳。然而相差的一個大境界卻不是随随便便便可以彌補的。三個融合期修士堵住暮無的去路，元嬰期修士步步緊逼，不過片刻便抓傷了暮無肩膀。

眼看他步步危機，卻依舊不見慌亂，似乎生死之事從不被他放在眼中，世間萬千态都不足矣他動容驚惶。

殷遲一見提着自己新融了水靈珠的竹君便殺了過去。毫不猶豫的反手一劍，在那幾個融合期的修士沒反應過來之前擊殺了離他最近的一個。

幹淨利落，一劍斷喉。那修士倏然倒下，脖頸上細細的一道血線緩緩滲出顆顆鮮血。碧綠的竹劍劍身，泛起幽幽光芒，雅致如君子，不染半滴紅。

莫說那元嬰修士，暮無也是一愣。矮小的身影悄無聲息的收割性命，稚嫩未褪的臉上帶着與年歲全然不符的漠然。他手下的不是一條人命，不是他第一次見紅，只是他輕撫碧竹時落下的一片枯葉。

殷遲自己也覺得意外，随後了然，與一個人相處久了總是容易不小心染上那麽一兩分相似。性格上與浮華全然兩個模樣的他，大概骨子裏還是像了浮華幾分的。譬如，不入眼中者，皆是塵埃蝼蟻。

在這一點上，暮無也意外的相似。

作者有話要說：

阿遲要長大了，開啓邊怼天怼地邊氣質飙升時期。打架前禮貌問好，然後擡腳踹人臉，提劍撥樹皮，哪裏最痛哪裏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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