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有匪君子不可谖(二)(捉蟲)
第二十二章 有匪君子不可谖(二)
念虛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亂七八糟的酒壺,與酒壺中間明顯醉的不知今年何夕的兩位合體真人。
三更天便是登仙樓也得打烊,三樓只剩下這兩個死賴着不走的出竅真人。主管得罪不起又勸不動,只好留了一個小二盡量照看。
“喂,阿遲……呃……我問你……”暮無打了個酒嗝,抱着桌腿蹭,“……你,你幹嘛找那個人?啊?他……你……”
這人醉的一塌糊塗,舌頭打結還不忘管人家的閑事,卻又偏偏撸不直舌頭理不清思緒。醉酒的人說話總是颠三倒四,只怕連他自己都不曉得自己要問什麽。
念虛走近時聽見暮無哼哼唧唧的問:“你這小子……喜,喜歡他什麽東西?你……呃……唔……你作甚喜歡?白白讓你等了個一輩子。”
殷遲軟綿綿的趴在桌子上,活似灘泥,桌子一晃他也能滾到桌下去陪暮無。“沒,沒有一輩子。”他晃着空酒壺,眯着眼睛往嘴巴裏倒。顯而易見,什麽都沒出來,他還煞有其事酒已入口似的砸吧嘴。
舌頭倒是比暮無順溜些,他模模糊糊的說道:“他好……我找他樂意……呃……這輩子除了他……除了他……他就對我一個人特別好……就是好……”
得,這個也差不多了,兩個人半斤八兩。殷遲颠來倒去就是一個“好”字,說他好,說他對他特別好,說再沒有比他更好的人了。嘟嘟囔囔的一開口就不帶停的。
“他這個人……什麽都不放在眼裏,可……可就是在乎我……你說我作甚不喜歡……嗯?”
是嘛,作甚不喜歡。暮無摸索着身邊的空酒壺随手抓起一個就準備往嘴裏倒。念虛走至他身邊,蹲下身按住了他的手。暮無的手與念虛的手僵持在半空中,這人遲鈍的望了念虛好半晌,也不曉得認出人來了沒。
口中喃喃自語:“是嘛,既然那麽好,怎麽不喜歡。你怎麽好……怎麽好……我也喜歡。可我,我……”
他“我”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面前的人是誰,“啪嗒”一身松開了酒壺,改為抱住念虛的脖子。沒骨頭的身子,蛇一般的鑽進念虛的懷裏,勾住他的脖子。他仰頭問:“那我,我也對你那麽好……那麽好……你,喜不喜歡?”
念虛薄唇緊抿,默念了一聲佛號。“你醉了。”
暮無眨了眨眼,乖巧的點了點頭,“嗯,我醉了。唔……想吐……你惱啊?你別……別惱,你你,你喜不喜歡啊?”
他擰着頗有顏色的長眉,竟有兩分稚氣,乖巧又執拗。他怕他生氣又想得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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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勞,不知可有餘房?”念虛望了他一眼,嘴唇微動,卻是向着正在搬動殷遲的小二。
店小二連忙點頭,“有的有的,樓中每一桌皆有配房間,真人稍等。”
原先兩位合體真人他是萬萬不敢随意靠近,如今既然來了人,小二覺得應該安全可靠。他主動的扶起殷遲。還真別說,這兩個平日裏一個比一個難纏,醉了倒是乖巧起來。他們不鬧,讓幹什麽就乖乖配合,就是嘴巴不停絮絮叨叨自言自語。
許是平日沒人聽的,說不出口的,如今有人願意聽了,便想吐個痛快。也許是喝糊塗了便無所謂人在不在身邊了,不在就當是在的,一吐為快。
念虛抱起暮無,暮無便勾住他的脖子,将頭貼近念虛的胸前。冰涼的佛珠壓上溫熱的臉頰,暮無不舒服的搖了搖頭,“哼……和尚,涼……硌得慌……”
佛珠随着他磨蹭而擺動,發出細碎的聲響。
念虛垂下眼眸,口中道:“施主可快了?”
小二架起殷遲,連連點頭,道:“好了好了,真人随小的來。”
說着,他單手從懷裏掏出一串玉牌,辨別出其中一塊插進桌子邊上的凹槽裏。一個透明的屏障自下而上升起,将四人包裹在內。屏障合穩的一刻,四周驟然變換,桌子還是那張桌子,滿地的酒壺只要在屏障內的一個沒少。只是酒樓依然改換成了一間上房。
念虛将暮無放到了房間裏唯一的床上。殷遲被店小二架着不停的往下滑,口中呢喃的喊着什麽。小二扶着他跌跌撞撞的往一邊的軟榻走,“真人您說什麽?這小的聽不清楚啊,來,來,真人您小心。”
殷遲迷迷糊糊的瞪着眼,店小二剛說完小心,他就一個踉跄跌撲上了軟榻。店小二“哎呦”一聲,趕緊扶。
念虛聞聲望去,堪堪掃了一眼,臉便被一雙手捧住,強硬的給掰了回去。
暮無仰躺在床上,雙手捧住念虛的臉。念虛彎腰,單膝跪在床沿,望着他。
“和尚……和尚……”暮無歪頭以飄忽的目光描畫過念虛的眉目鼻唇,忽而吃吃的笑了。一雙豔麗的桃花眼彎彎的,眼角的兩抹紅痕如同胭脂添妝。
他問:“你……在看着誰?”
念虛回答他:“你。”
“我是誰?”
“暮無。”
“……那暮無是你的誰?”
念虛一愣,抿上了唇。
“和尚……我醉了,卻又覺得自己是清醒的。平日裏我清醒着,卻總覺得被你灌醉了。”他似是清醒了,說話也不打結了。可又似乎是醉得更厲害了,桃花眼越眯越小,近乎阖上。
念虛臉上的手滑落到他的肩頭,念虛偏開眼,見店小二正在給殷遲喂醒酒茶。殷遲咬着杯沿,也不知怎麽就是咬着不放,口中含含糊糊的道:“這茶……不好喝。他……他煮的好……我,忘了味道了。”
小兒尴尬的撓撓頭,看着殷遲咬着杯沿邊喝邊漏,擋都擋不住。“真人,這是醒酒的。滋味自是比不上上好的仙茶。真人,您,您能不能先放開小的袖子?”
念虛扭過頭,暮無的手還虛虛的搭在念虛的肩上,“和尚,你,你親親我。我醉了麽?”
“你醉了。”念虛順着他沾了沾他的眉心,道:“喝了茶,便睡吧。醒了,該去永夜谷了。宗中長老已到了。”
暮無笑了,心滿意足的閉上了眼睛。念虛取了醒酒茶喂他喝。
殷遲終于放開了店小二的袖子,嘟囔着自己吐出了茶盞,一個翻身面對着牆。他哼哼道:“……苦……”
暮無不自覺的握住念虛的手,指尖摸到了兩顆圓潤的念珠。他也喊:“苦。念虛,苦的。”
念虛沉默的拭去他唇角的茶漬。
醒酒茶苦麽?
愛戀一個人賴在一個“好”字上麽?
或許。
一個人愛上另一個人,不過是因為他在你有所求時恰恰好給了你,在最恰當的時機走進了你心裏。簡簡單單的,不過是因為他冷了,而他恰好給了他一個需要的懷抱。
而情。只是因為有些人太執拗。那些好有些人早晚忘掉,有些人致死都緊握着曾經,傷透了肺腑。
浮華之于殷遲的求而不得念念不能忘。
念虛之于暮無的求得了的癡癡不得悟 。
……
第二日,殷遲搖晃着腦袋,腳下打飄的從軟榻上爬起來。暮無托着下巴,坐在桌邊時不時抿一口茶。殷遲順着他的目光望去,一根柱子,大紅色的梁柱子。
喝懵了還沒回神?殷遲揉着腦袋,自己給自己沏了杯茶,默默喝了一口又默默的吐了出來。昨天的,又冷又澀。
暮無将杯子裏的最後一口茶倒進了喉嚨裏,擡手又要倒。殷遲連忙按住他的手,“怎麽了這是,還醉着呢?”
暮無驚了一下,順着殷遲的手瞧上殷遲的臉,慢半拍的反應過來,“你醒了。”
“我醒了,你沒醒。”殷遲瑤瑤頭,問他:“醉了一宿還不夠你的?”
“醉得時候痛快麽?一醉解千愁是真的麽?”暮無托着下颚,緩緩搖了搖頭,他無奈的笑了一聲,“假的。我啊,下次再也不陪你玩兒什麽不醉不歸了。我連我昨天晚上說了什麽話全都忘了個精光。心裏頭空落落的,卻一個字都想不起來。原本這兩日那和尚還挺讓我高興的。你一來,一頓酒下肚,他估計不大順眼,連累的我呀。”
他嘆了口氣沒說話。可那眼角眉梢無不述說着情意溫軟。
殷遲瞅了他一眼。暮無瞅回去。
殷遲笑了,淡淡的一個笑,“你覺得歡喜就好。”
暮無怔了一怔,應了一聲:“嗯。”
“成了,怎麽喝傻了你。是我不痛快,找不到人我快憋死了,幸得你這位好友陪我澆愁。”殷遲見暮無那喝高了沒緩過來的蠢樣,“噗嗤”一聲大笑起來。
他一屁股坐到暮無身邊,勾着暮無的脖子,“诶诶,我說我找了我心上人那麽多年一根毛都沒摸着。你呢,十幾年,把人高僧給拐上床了。怎麽說我都得愁一愁吧。好兄弟,還是不是好兄弟了,還不樂意陪陪我了。不樂意陪就算,你還給我滿面春色,生怕我不想他是吧。”
暮無白了他一眼,哼笑了一聲,眼睫一合,懶怠中三分妩媚天成。暮無又是那副萬物不過心的模樣。
“下回我陪你喝,不喝醉。最好是醉一半兒,那和尚來了,我便不輕易放過他了。”
殷遲想問,你還準備怎麽不放過他。随即一想,還能怎麽個不放過法,還是別給自己添堵了。不過,一禪宗高僧竟也難逃美人關麽?既然難逃,那還修什麽佛?既然修佛,又還在修什麽?
他甩了甩頭,覺得又開始暈了。
“兩位真人可醒了?”桌面泛開一圈漣漪,店小二的聲音傳了過來。
暮無推了殷遲一把,努了努嘴示意他看屏風後,口中答道:“醒了,稍等片刻我們就出去。”
店小二口中應是。
殷遲繞到屏風後發現是一個小湯池,差不多夠兩個人的大小。他這才想起來暮無身上早不是昨日那一身,他卻還滿身酒臭。
暮無在外間喊:“你快些,念虛在外頭等我們呢。”
殷遲“刺啦”一聲扯壞了腰帶,他木着一張臉脫光了鑽進湯池裏。他終于知道為什麽某人睡床他睡軟塌了,某人幹幹淨淨他一身酒味了。若是我師父在......哼......
殷遲往下一沉,池水沒頂而過,唯餘兩縷發絲沉浮不定。他在思考昨天晚上暮無摔地上去了之後呢?嘶,不記得了,就依稀曉得好像有人來扶他們。
算了算了,至多也就是暮無那混蛋閃瞎他的眼。眼不見為淨,眼不見為淨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依舊木有師父父【捂臉】就先讓暮無與念虛為主秀一波了~
遲遲(傲嬌):等師父父找到了,看我不秀瞎你們的钛合金狗眼,哼╭(╯^╰)╮
最後,還是,小天使們啊,評論呀收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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