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有匪君子不可谖(三)
第二十三章 有匪君子不可谖(三)
殷遲與暮無一道出房。念虛正在煮茶,擡手為他們兩個一人斟了一杯。
“二位施主休息的如何?”念虛低眉淺笑,面目柔和,當真有兩分我佛金身法相慈悲無邊之态。
暮無笑眯眯的接過茶靠着念虛坐了下來。他軟軟的靠在念虛的身上,湊近念虛的耳邊,呵氣如蘭,“你猜。”
念虛微微一笑。“小僧猜不出。”
殷遲朝天翻了個白眼,一手撐在桌子上,一手拿起茶盞幹淨利落的轉身望窗外。嘬了一口茶後,覺得自己應該冷靜。。
暮無輕輕笑起,聲音略啞略軟。
念虛不動聲色的偏過頭。殷遲掏了掏耳朵,心道他聽了都覺得耳朵癢,高僧可有定力受得住那妖孽?啧,人家兩口子關他什麽事兒。
“後日便是那永夜谷開谷之日,我們這就走吧。”殷遲将空茶盞擲回桌上,轉頭望向暮無。
暮無挑了挑眉稍稍坐直,道:“呦呦,哪個小子說的不缺靈石不缺法寶不缺機緣,我每每開口你回回都是愛搭不理。怎麽,今日開始心急了?”
“嘶,昨天幾杯酒就讓你斷片也罷了,還有讓人失憶的功效?小爺什麽時候是為了這些個了。還是說......”殷遲瞟了一眼不動如山的念虛,“......禪師來了,你就......”矯情了?
三字還未出口,暮無已經一對白眼丢來。“念虛,我們走。再不走,某個人該活活憋死了。”
殷遲聳聳肩,“憋不死,至多是被閃着眼睛。”
暮無笑了一聲。念虛起身,面色沉靜,他雙手合十一禮,“那便離開吧。”
殷遲跟着念虛與暮無出了城,在城外禦劍朝西行了約一刻鐘便見着了一處被植物覆蓋了谷頂的山谷。
此山谷是為高山崩裂而形成,深而窄,植被生長密密麻麻,至谷內終年不見陽光,方名為永夜。三人落于谷口處。谷四周群山環繞,原該是深幽清靜地,只是此時頗為人聲喧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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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外多是些散修,三五人圍坐一堆。有幾個與暮無殷遲相熟,見他們到來起身打了個兩聲招呼。也有欲邀他們二人一同的,只是見他們身邊的念虛又都歇了心思,紛紛對念虛行禮,念虛一一回禮。
殷遲搖着變為折扇的竹君,與暮無肩并肩走着,邊微笑點頭邊同暮無傳音,“坐外頭的全是些散修,一禪宗不厚道啊,芥子只給安排給大宗門弟子。”
暮無瞥了他一眼,傳音道:“三界不是一向如此?你也不看看,散修合體期的才幾個,多是些來湊熱鬧的。沒有實力又沒有後臺,一等宗門怎麽會将他們放心上。”
“我原以為一禪宗不同。”殷遲道。
暮無道:“一禪宗修以佛道,而佛道修的便是衆生平等,渡世救人。可是其他的宗門不是一禪宗,散修也未必會感念一禪宗的道法。宗門與散修之間本就多有沖突,還不如分得遠些,兩邊安生。現今與散修相處的最好的也就這些禿驢了。”
“那你我入一禪宗的芥子就不怕唐突了貴人?”殷遲的肩膀碰了一下暮無。
“哼,因為我們有足夠的本事讓那些貴人傲不起來。”暮無懶洋洋的理了理袖子,回道。
殷遲揚眉唇角微微上挑了兩分。看來在一禪宗沒有吃虧。也是,以暮無的天賦實力本也不需要他多擔心。只是這性子,只怕得罪的人不少。
念虛走到永夜谷的入口出,谷口邊站着兩個手持長棍的僧人,見了念虛單手合十,行禮道:“大師兄。”
念虛回禮,“有勞二位師弟。”
左邊看着年紀稍輕的臉頰微紅,撓了撓自己光溜溜的後腦勺,“不勞不勞,大師兄你回來了。”
右邊看着稍長一點的扯了一把他的袖子,“大師兄是昨日接友人出去,又不是幾百年沒見。”他對着念虛笑了笑,眼中敬仰與喜意,“大師兄請。”
念虛莞爾,點頭,眉眼溫和。他道:“辛苦了。”
兩個僧人連連擺手。念虛從芥子中掏出一顆佛珠抛至把空中,佛珠閃現一道金光而消失。半空中順着金光緩緩顯現出一道銅門,高大巍峨。
殷遲繼續和暮無聊,“念虛禪師人緣不錯啊。”
暮無顯然在一禪宗中對念虛各式各樣的師弟見得多了,口中帶了兩分笑意:“他長得好,性子好,天資高,明空方丈更是誇他悟性萬年難得一見。你說,這樣的大師兄你敬不敬仰。”
“說你胖就喘,誇一句你就能上天。曉得你男人千般萬般都是好的。”殷遲覺得這天時聊不下去了。
念虛推開門,對于暮無與殷遲的“眉來眼去”視而不見。他單手作禮,“二位随小僧來。”
暮無與殷遲對着守門的兩個僧人各自行了一禮,随後跟着念虛踏入大門裏。
兩只腳一邁進去,眼前的景像便瞬時變化。幽幽古剎,暮鼓晨鐘,深吸一口氣皆是清幽檀香,每走一步路都是沉靜安寧。
殷遲打量着縮小版的一禪宗,菩提樹屹立兩旁,青石板路上略微潮濕零碎的落着兩片樹葉。當真是一個令人心神具靜的好地方,殷遲感嘆。
暮無快走兩步走到念虛的身旁,青石板路也不過恰好夠兩個人并肩而行。念虛回過身,殷遲擺擺手,“禪師不必管我,有問題我有嘴巴問。”念虛溫文有禮,想到他與暮無的交情便點了點頭,沒有多說客套。
暮無道:“我給他介紹介紹好了。”說着給了殷遲一個眼神示意他跟上就是。“念虛有自己的小院,你随我們住那兒就是。這芥子是一禪宗長老仿照一禪宗的模樣建的,為的便是出門待客都方便。”
殷遲落後他們兩步,見一路上只遇見了兩三個僧人便問他:“怎麽一路都沒幾個人影兒?”
“各大宗門都安排了院子下去,離的都比較遠。現在誰有功夫亂晃,都為了兩日後的比試準備着呢。再說這片菩提林景色雖好卻是在西南邊的角落裏頭,也就他喜歡,安了個最邊邊的位置。”暮無努了努嘴,望着念虛。
念虛顯然也是個淡薄的性子,話不多。暮無說他,他便也只是笑笑,沒有接話。
殷遲摸了摸鼻子。三人靜了片刻,念虛沉穩的嗓音響起,“昨夜方下了細雨,路滑,葉上還是濕的。”
殷遲擡眼看去,暮無正甩手上的水珠,“我眼睛好着呢,就是瞧這兩顆菩提子好看。”他說着另一手往念虛懷裏掏。
念虛停下腳步按住他的手,自己取出了一塊帕子。暮無将手中的菩提子包進帕子裏,兩只手裹着帕子搓了搓。他邊搓邊往前帶路,“院子就在前頭,再走兩步就到了,你就将就兩天吧。”
是對着殷遲說話。殷遲又摸了摸鼻子,縱然是曉得前頭那兩個是一對,但在這清幽肅穆的古剎中莫名的......不合宜。殷遲“嘶”了一聲。
暮無打量了他一眼,手中依舊握着手帕,他打趣道:“怎麽,被蟲子咬了。”
殷遲有些讪讪的,面上卻是不顯,笑嘻嘻道:“你咬的。”
暮無大步向前沒理會他。
三人轉過了一個彎,眼前豁然開朗。不再是成片成片的菩提樹,一座小院依高牆而立,面對着成林的菩提,四周種了幾杆幽幽青竹。
暮無率先推門而入,念虛跟上,殷遲最後。不大的院子,三間卧房,一間禪室,還有一個小小的廚房。院子裏種了幾株蘭草,牆根處繞了一處藤蘿,藤蘿下安了一張石桌四個石凳。
藤蘿郁郁蔥蔥,不難想象夏日花開之時是何等美景。而在花下不論是下棋還是品茶,都是一樁頗有意趣的美事。只是這樣的美事怎麽看都不像是念虛這個和尚想得出來的。
暮無随手指了最旁邊的屋子,“哝,你的屋子。”
念虛搖了搖頭,揮手擺下一壺茶,“施主,怠慢了。”
殷遲一勾唇,“禪師客氣,是殷某打攪......二位了。”
說着拱了拱手,“為了眼睛着想,殷某打坐去了。”
“施主自便便是。”念虛微笑道。
殷遲點了點頭,給了暮無一個“不打攪你們了”的眼神,便離開了。
暮無看了眼還未幹的石凳,念虛施咒幹了桌凳。
暮無便坐了下去,懶洋洋的趴在桌子上,将幾顆菩提子放在桌子上。“許久不見他,怎麽覺得他今日有些......”他閉了閉眼睛,“......神态有些不自然,讓人摸不着頭腦。”
念虛坐到他對面,斟茶放到他面前,“許是小僧與殷施主并不相熟。”
“他那臉皮,還會怕生。再說......”暮無撐起下巴,朝着念虛彎了眉眼,“你是我的誰。他又是我最好的朋友。”
念虛垂眸,風吹過菩提林,滴滴水珠搖曳墜落。藤蘿葉上的水“撲簌簌”的落,念虛快速的伸手擋住了暮無的頭,冰涼的雨水打濕了他的手背與俊俏的面貌。
“還有兩日便是開谷之日,你也早些準備吧。”念虛道。
“不有你呢。”暮無蹭了蹭他的手掌,三分散漫,還有說不盡的信任。
......
殷遲坐在屋子裏,屋內該有的家具一個沒少該多的也一個沒多。聚靈陣倒是很好,四周的靈氣也十分充足。殷遲盤膝坐在床上撓臉,本想打坐,卻又覺得心不太靜。
暮無與念虛很好,那家夥樂在其中開心的很,念虛待他也是用心的。但,他怎麽就是覺得不大适宜呢?難不成是因為念虛那光溜溜的腦袋讓他看着不習慣?不應該啊。他早就想過,就算師父他也成了個和尚他也決計不會嫌棄的。難不成是宿醉的後遺症?還是他是真的被閃瞎眼了?念虛雖然話不多,但行動處對暮無皆是處處盡心。
看暮無言行俨然将一禪宗摸熟。念虛的院子亦是由他做主,暮無将此處當做了自己的地盤,一路上對他才不客套,怎麽随意怎麽來。對于他來說這裏并不是什麽佛家大宗門,而是他定居之所,殷遲是他的朋友,所以一切都無需多禮周到。
可這裏就是一禪宗。底蘊深厚的一禪宗,掌門座下大弟子竟居住在寺中偏僻角落。便是念虛喜靜,似乎也不太合乎禮數。
殷遲煩躁的抓了抓頭發。“我瞎琢磨什麽。其中原委暮無還不曉得麽。他那腦子又不是白長的,要我操什麽心。那念虛對他看着也是真心實意,他們自己有成算又何須與我說明。情誼是真的,其中有所曲折也不是我該管的。靜心打坐。一定是酒喝多了,才突然心緒浮躁起來。”
殷遲閉上了眼睛,專心運轉起心法來。入定中,胸口恍惚一滞,似乎有什麽大事将生。
作者有話要說:
是不是已經看出了暮無與念虛會虐【捂臉】嗯,先打一針預防。如果說遲遲和浮華是甜甜甜,暮無和念虛大概就是甜虐虐。
然後看沒看出來師父就快要出場了嘞,快的話下一章,慢的話後一章也就能出來了~
求小天使們的收藏和評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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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