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轉眼到了第二天的清晨,沐浴更衣後的藍河坐進了馬車。他身後的妝箱裏放着聖旨,吳家別院的鑰匙也放在裏面,一旁還放着那把禦賜的長劍。此行名義上是奉旨勞軍,不過傳到民間就成了“今上因體恤将軍而不忍他受相思之苦”。
藍河撩開車簾看向窗外,突然注意到賣冰糖裹山楂的那個攤子,便吩咐車夫停下。随行的侍衛如臨大敵地圍了上來,搞得藍河哭笑不得。
“十個就夠了。”藍河付了錢,正要回到車上,卻被另一個人喊住了:“小哥!你上元節那天是不是和将軍一起租了船?”
“沒錯。怎麽了?”藍河認出來這人是出租游船的掌櫃。
“那天你們落了一個花燈在船上,我這不琢磨着要送去給你們,可沒想到将軍這麽快就把宅子給出手了……”掌櫃歉意地笑了笑,把手裏粗布裹着的東西亮出來——是那天晚上買的兔子花燈。
“真是給掌櫃添麻煩了,為個花燈這麽大費周章……”藍河有些過意不去。
“嗨,我知道貴人們不介意這幾十個銅板的小物件,可我瞧這上邊挂着的東西了不得,想着還是送回來比較好。”掌櫃把花燈往他手裏一塞,就告辭了,“小哥你可得拿好了,掌櫃我得去忙活啦。”
随行侍衛湊上來檢查了一番,沒發覺什麽不對勁的,便把花燈又還給了藍河。藍河這才注意到,花燈下擺的流蘇裏,墜着的恰是天機銀铠紅纓上的銀色四方珞,“天”、“機”二字正泛着寒光。
合着在葉修看來,天機銀铠是可以随便拆來拆去的?
藍河不禁想起他那天悄咪咪揣到自己心口的護心鏡,下意識地輕笑了起來。可觸手那四方珞的寒涼,又忍不住覺得心口悶悶的。
其實自己不必再多慮些什麽的。公主已經答應幫自己處理好剩下的事了,自己只需做個樣子,再行一段路程,好讓皇帝一派來不及察覺到變故。待到公主确定四清他們差不多安全了,自己也就可以抛棄眼下這個身份,尋機離開此地,開始一段新生活。
自己和将軍的緣分,止于此也就夠了。
可藍河想到這裏,卻隐隐有幾分不甘,像是擱置的面團,反而意外地發酵起來,堵得滿心滿眼都是那一個人。
“至少,也要再見他一面,再好好地道個別,在西北的沙漠上給他種一棵桃樹,埋一罐桃花釀,也算是了卻了自己的心意吧。”藍河自言自語着,手心的溫度把四方珞都焐熱了。
于是,藍河把那盞花燈也帶上了路,就挂在車內頂棚的角落裏。隊伍走過了三座城,果然被惠陵公主派來的人手接管了。
“殿下說讓您放心,九門提督已在她的掌控之內,四清小兄弟已經被送走了。”
Advertisement
藍河放下心來,把吳家別院的鑰匙給了他:“京城不是久留之地,勸你家殿下也早做打算為好。代我說聲保重。”
那侍衛神情有些欲言又止:“嗯,殿下是個明白人。她讓我代她說句‘一路順風’。”
回去報信的侍衛告辭離開了,藍河與留下的幾人繼續朝西北行去。
轉眼到了二月中旬,藍河估摸着自己也快抵達了,便先行放飛了信鴿。
“将軍!将軍!”傳令兵氣喘籲籲地跑到營帳前,攔下了一身铠甲血未洗的葉修,“皇上派福壽班的藍小哥來勞軍啦!”
戲班子勞軍倒也不是少見的事,只是這只派了一個人來,也太寒碜了點。葉修倒是顧不上這麽多,轉身奪過一個過路士兵牽着的馬,翻身就騎了上去,缰繩一扯:“小邱,營裏的事你先照看着!我去接欽差大人了!”等邱非回過神來,葉修早已駕着馬跑出了營地。
夜幕漸漸降下,彎月升上了樹梢。漸漸的,墨色從天穹褪去,魚肚白悄悄浸染了長空,清冷的山嶺裏,葉修依然在縱馬奔騰。□□那匹馬都吐了一嘴的白沫了,葉修才停下稍作歇息。
足足疾行了一天一夜,葉修才在傍晚迎到了藍河的馬車。
察覺到馬車停下了,藍河疑惑地探出頭來,看到葉修的瞬間就呆若木雞了——
這家夥的铠甲上已經有結塊的血跡,眼窩烏青,額前的碎發全都刮到了後腦勺,形成了一個讓人忍俊不禁的發型,而那匹戰馬已經快癱在地上了,葉修本人卻還目光灼灼地盯着藍河。
藍河愣怔了片刻,急忙縮回頭翻找出被他捧了一路的那卷聖旨,正要打個字正腔圓的官腔,就見葉修奪了一個衛兵的馬,接着不由分說地把藍河從車上拉了下來,然後吩咐其他人先走一步趕到營地。
“葉将軍,聖旨……”藍河腳下踩到石塊,不禁一個踉跄栽進了葉修的懷裏。
“知道了知道了欽差大人!”葉修揶揄地說,劈手奪過聖旨就随意地扔給了一個衛兵,那不怒自威的眼神吓得他們分分鐘趕走了空蕩蕩的馬車,很快就消失在了山坳的轉角處。
山谷裏頓時寂靜了下來,就連留下的那匹馬也都躲到了一旁安安靜靜地吃草。
兩人面面相觑,突然異口同聲地說了一句“你瘦了”,結果各自都是一怔。
藍河先一步笑出了聲。他從懷裏摸出來一個裹了好幾層的油紙包,打開一看,竟是散落的十顆冰糖裹山楂。
“我猜你趕過來肯定什麽都沒吃。喏,還好路上風大,冰糖倒不曾化掉。快吃吧,你不在的時候,我在京城可是天天都吃這東西呢。”藍河小心翼翼地捧着油紙,滿懷期待地看着葉修拈起一顆開始吃,然後“噗噗噗”地往旁邊一顆歪脖子樹下吐籽兒。吃到最後一顆,葉修卻只咬了一半,硬是把另外一半塞進了藍河的嘴裏。酸酸甜甜的味道頓時溢出了嘴角。藍河也學着葉修的樣子把籽兒吐到了樹下。
“你說這裏會長出來山楂樹嗎?”藍河饒有興趣地問道。
“這兒都是碎石頭,等它能結果子了,估計我墳頭草都有這麽高了吧!”葉修笑呵呵地比劃了一下,卻被藍河踩了一腳:“別瞎說!”
“哈,誰知道呢。若是我以後葬在這裏,小藍你可要記得路過的時候給我留點好吃的啊!”
“我又不是曹孟德!你也不是橋玄!”藍河氣得想揪他的臉。
“好好好我是狐貍大仙行了吧?九條尾巴九條命,活成個千年老妖怪,天天偷你的糖葫蘆吃,怎麽樣啊?”葉修急忙告饒,一邊還拿走了藍河手裏的油紙,疊成塊兒塞進了自己的護心鏡後面,接着攬住藍河的腰,突然就腳下一蹬,蹿上了那峭壁。
“我們去哪裏?”藍河緊緊地抓着葉修的胳膊,整個人都好像埋在了葉修的懷裏一樣,略略看了一眼下邊就縮回了頭——黑黢黢的深谷在夕陽的餘晖裏顯得格外深不見底,可藍河沒有說“這太危險”或是“放我下來”這種話。窩在葉修的懷裏讓他分外安心。
這可是葉修啊,只要相信他就好了。
“帶你換條路瞧瞧。”葉修敏捷地勾住一根長藤,扯緊了一蕩,兩人就到了另一邊的懸崖上,耳邊呼呼的風聲灌進了藍河的耳朵,驚得他一動不動,只敢聽葉修說而自己不開口,“這邊其實是有條近道的,不過我估摸你們來的人駕車技術也不好,從那邊走恐怕會太咯噔,就過來接你了。”
說話間,兩人終于到達了一處峰頂。俯瞰下去,依稀在山的另一面看到了一條緊挨着峭壁的羊腸小道,甚至有斷掉的部分只是綁了一排鐵索架了木板,看着就讓藍河有點心驚膽戰。
不過葉修卻沒繼續前行,只是招呼他進了一處山洞,不一會兒就提溜了野雞野兔和一些木柴回來,兩人就這樣美美地吃了頓燒烤。
“狐貍大仙還真是擅長這行啊!”藍河意猶未盡地拍了拍肚皮。
“擅長讨好小藍麽?”葉修挑了挑眉,眼眸裏被火光映得有星點閃爍。
藍河舔了舔嘴唇,梗着脖子說:“勉強算個天下第三吧。”
“前兩個是誰?”葉修撩起藍河的發梢,語帶威脅地笑着逼近了他,“不說?那我可就——”
藍河望着越來越近的臉,溫熱的吐息撓得他心猿意馬,只覺心跳在一點點地慢下去,慢下去,耳邊的風聲蟲鳴都在離他遠去。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麽,仿佛透過一扇窗在窺探,可他不确定自己伸出手時,那窗紙究竟是琉璃,還是一層脆弱的泡影。
“噼啪!”旁邊燃着的火堆發出了枯枝碎屑的脆響。藍河恍然從迷瞪的狀态中清醒過來,急忙推開葉修的手奪回了自己的發梢:“前兩個是我爹娘,行了吧?”
葉修聽了這個敷衍的答案,卻也沒再多做糾纏。他伸手去攏了攏火堆,然後枕着胳膊躺下,拍了拍自己身旁幹燥的空地:“睡吧,欽差大人。”
他說得那樣坦蕩,藍河便順水推舟地靠了過去。兩人背靠背地睡了一夜,第二天才趕往營地。
既然是帶聖旨來了,好歹也得召集全軍接個旨。藍河宣讀完寥寥數行字,随手把聖旨一卷遞給邱非,接着沖下邊黑壓壓的一大片将士鞠了一躬:“諸位軍爺辛苦了!我知道你們更需要的是養精蓄銳,而不是聽我唱上一些不知所謂的東西。不過既然來了,我姑且也有一支小曲兒要給各位軍爺聽聽,還望各位捧個場。”
說罷,他就清了清嗓子,輕柔的歌聲卻蓋過了下面的竊竊私語,傳遍了這一片山坳。
“一杯霜。年少不知采新桑,蒹葭白渚洗麻裳。甘草三兩,杏澀梨香,嫩菱漫淺江。”
“二杯霜……”
“……五杯霜。功名一紙贏紅妝,錦書燒與舊爐膛。青梅繞牆,竹馬朽黃,喜被繡鴛鴦。”
“六杯霜……”
“……九杯霜。折戟沉沙萬裏荒,衣錦還家幾二郎。鄉音斷腸,故土河陽,明月小松崗。”
他再度深鞠一躬,走下了點将臺,卻見邱非哭得稀裏嘩啦的,甚至胡亂中拿聖旨往臉上擦。葉修則拍了拍他的肩膀,扯着他的衣袖去了自己的營帳,親自端來一盆熱水給他洗妝,捏着調兒說:“有勞欽差大人了。”
藍河忍不住把手裏的帕子朝他甩了甩:“行了,別磕碜我了。火頭軍在哪邊?我等會兒去做點吃的給你。”
“你問門口的小兵就行。”葉修吩咐完,高高興興地去總帳商議軍事了。
藍河洗完臉,環顧四周,只見他的妝箱、花燈和長劍都在這裏。他思索了一下,把長劍挂在腰上,這才出了門。
小兵領他去了火頭軍駐地,管事的看了他一眼,猶豫着開了口:“小哥,你這佩的不是軍刀吧?”
藍河還沒來得及解釋,就被小兵搶了先:“沒關系的。這是欽差大人,而且……”他湊上去附耳道,“聽說他在京城的時候和将軍同吃同住好些天呢……”
管事的肅然起敬,沖藍河投去了“原來如此你懂我懂”的眼神:“來來來,咱給将軍開個小竈!”
虎背熊腰的火頭軍熱情地把藍河拖進了營帳,指給他看鍋竈瓢碗的擺放排布,還翻找出來一個包了好幾層的小布包鬼鬼祟祟地塞給了他:“這是上一回去掃蕩那蠻夷王老巢搞到的戰利品,你放心用,不夠了我們再幫你去搜羅。”然後他沖藍河“嬌俏”地眨了眨眼,轉身挑簾走了。
藍河覺得自己的眼也要抽了。他低頭捏了捏布包,心裏突然有點不好的預感——果然,裏邊包的是一小截牛鞭。
藍河怕越描越黑,只得默默地把小布包揣進懷裏,轉而去取一些“正常”的食材。
待他提着食盒出去,卻聽說總帳的軍務還沒讨論完,只好去了帳外候着。又等了半個時辰,葉修他們這才挑簾出來。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