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接下來一周的時間, 浦開濟由隔兩天去一趟紫竹小區, 變成每天都去。并非如商津那般自作多情地認為浦開濟每天思念她,而是郎開滌緊急需要追加一批東西,浦開濟确實得幫忙。
雖然溫見得為浦開濟在研發基地裏專門配備了一個個人實驗室, 但到底是溫家的地盤, 不比以前在平城科學院裏工作時讓浦開濟放心。何況即便曾經在平城科學院裏,也發生過丢失藥品事件,那之後浦開濟便全部放回自己家裏完成。
見浦開濟每天都先從靈德科技回來徐羚家擺脫溫明楚的監視,再從徐羚家悄悄出門, 幾個小時後又回來,阿金替浦開濟感覺到累,提議說:“……要不你幹脆晚上也住着算了,反正是你自己家。”
“不用。”浦開濟淡淡冷冷拒絕。
阿金觑了觑他的臉,不多勸, 車子駛進車庫,下車時又問浦開濟:“那晚飯呢?你還回不回來吃?”
在他被堂而皇之叫去紫竹小區善後之前,浦開濟大概為了不讓他懷疑所以基本回來吃,但這個星期他去紫竹小區的時間變長, 換成基本在那邊解決。阿金确實是故意問的。
問的時候阿金也正從後備箱裏将途中自超市新買的食材拎出來,晃動在浦開濟眼前, 追加一句小聲嘀咕:“商妹子食量越來越大了嘛……一個人吃這麽多……”
浦開濟眼皮撩一下, 沒回答。
阿金壞壞地跟在他後邊進門,憋着笑。商津膽子夠大,敢吃一個整天出入實驗室的人做的飯, 不怕被毒死——他承認他其實是羨慕商津有機會得嘗浦開濟的親自下廚。
—
每天由浦開濟親自投喂的感覺不能太爽,商津的點菜魄力随之揮斥方遒,截止目前,但凡她點得出來,食材具備的情況下,還沒有浦開濟做不了的,且沒有一次難吃過。
商津大開眼界,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天才”,此時坐在她對面細嚼慢咽的還是個跨界天才。
只是可惜——“你應該全面提升自己,把你的短板補上呀濟哥哥。”金槍魚醬牛肉的味道讓商津舍不得馬上送下肚子,多在嘴裏停留片刻,反正已經不計較在他面前有沒有吃相的問題。
浦開濟似乎并不好奇他的短板,沒理會商津。
商津未因冷場而閉嘴:“你呀,既然學習能力這麽強,怎麽到現在還沒學會喜歡我呢?”
浦開濟擡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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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津駐着下巴托着腮噘着嘴,三分嬌三分嗲三分嗔,還有一分飽含幽怨的眼巴巴。
浦開濟仍然未予回應。
飯後,商津去喂了新來的門捷列夫,旋即照舊跟随浦開濟進實驗室,乖乖于角落裏她最近的專屬椅子裏落座。
那天的嘗試雖以失敗告終,但也是自那日起,商津養成旁觀他工作的習慣。起初浦開濟自然沒同意,可誰讓他已經破過一次例,有一就有二,且商津的殺手锏屢試不爽。
于是……浦開濟默許了她的存在。
不過浦開濟暫且沒再嘗試活體實驗,同時商津沒主動提起和強迫。
也是因為他每天神神秘秘做的東西,引發商津的很大一部分好奇心和注意力。商津問過一次,他不給說,她就沒追問,擔心他轟她出門。
而其實,商津每次都只是一開始注意力集中,後面便于安靜中犯困打盹了。
浦開濟裝好擠壓瓶後擡頭,不無意外地再次入目商津的睡顏。
她搬的是餐桌的椅子,帶椅背的那種款式,椅背的高度恰好能讓她反着坐時将手肘支在上面,然後用她的手臂墊住她低頭而來的下巴。
大概睡得不舒服,她蹙眉轉臉換了個方向,半邊臉頰上則留下壓紅的一片,卷起的袖口的折痕也印在上面。她毫無察覺地摸掉嘴角的頭發,然後吸了吸鼻子,發出的聲音近似豬仔的哼哼。
好一會兒,浦開濟收回視線。
又聽商津連打兩個噴嚏。
浦開濟重新擡眼。
商津正在睡夢中下意識地裹緊她外面披着的白褂子。
因為她總将室內溫度調得很高,所以一直按夏季穿衣,而實驗室內為了保養儀器和設備,另外設置特定的溫度和濕度,她坐在這裏頭呆久了,自然感到冷。
浦開濟不可能去調高溫度,考慮數秒,收起手裏的工作後,上前輕輕拍一下她的肩膀。
商津一抖,夢靥般驚醒,即刻站起,雙手緊貼大腿兩側,立定得如軍姿般筆直。
反應大得頗為反常。一瞬間,她臉上劃過的緊張、倉皇和懼怕,浦開濟盡數收入眼底,沒有錯過。
剛剛醒盹的數秒混沌過去,商津的腦子清醒,眼神亦恢複清明,辨出此時此刻正注視她的人是浦開濟,而非夢中那張老太太的臉,商津渾身松弛下來,嘗嘗地籲出一口濁氣。
整了整臉色,商津嘟嘴:“你幹什麽呀?吓死個人,我還以為妖怪追出來抓我了。”
下一秒她迅速變笑臉,口吻暧昧:“這麽好的機會,你居然不把握住來偷親我?要不我假裝還在睡覺,你重新來。”
說罷,她閉上眼睛踮起腳,将臉往他眼前湊。
浦開濟走去門邊,打開門。
商津掃向已經被他收拾幹淨的實驗臺:“結束了嗎?”
浦開濟點頭。
商津脫掉白褂子,特意緊緊挨着他的那一件挂,并把兩件衣服的一只袖子系在一起——這是近來一個星期她每天幹的事,頭天浦開濟便聽她驕矜解釋,意思是他們兩個手牽手。
浦開濟阻止不了,也習慣了她的臆想,便随她的便。
商津蹦蹦跳跳走出去。
浦開濟墊後做最後的确認,關門。
聽到商津哀怨嘆氣:“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你又要丢下我在這裏一個人熬漫漫長夜……三胎都有了,你還不将我扶正,給我名分……”
浦開濟轉身。
商津蹲在門捷列夫三號的籠子前,用磨牙棒逗它。
“做什麽噩夢?”
商津應聲怔忪,往後仰腦袋,對視上站在身後的俯瞰她的浦開濟極黑的瞳仁。
“你在關心我嗎?”她笑。
浦開濟:“不想回答不用回答。”
商津立刻站起,追在他身後:“你就不能像強行向我提你們老師時一樣,霸道一點強迫我說嗎?你這樣性格的人強取豪奪起來反差很大,肯定非常帶感呀!”
浦開濟安靜地停在玄關穿外套。
“你怎麽總需要我哄呀。”商津自作多情地上演無奈和寵溺的妥協戲碼,“好啦好啦,就告訴你啦,還不是因為最近跟你進實驗室的次數多了,我夢見以前上學時在課堂上睡覺,被老師罰站。”
浦開濟看她一眼。
商津圈住他的脖子柔軟無骨似的将身體的重量全靠在他身上:“來個吻別呗。你還沒走我就開始想你了呀。寂寞空虛冷,每天的盼頭只剩你了。”
浦開濟避開她的輕薄,冷不防道:“明天是老師的忌日。”
商津頓時掃興,主動放開他,臉上倒還是笑着的:“噢。”
她只應了這一個字。
—
忙完時裝周的徐羚終于回來了。
浦開濟到家時九點鐘,比昨天早一個小時。
徐羚還沒睡,站在樓梯上雙手抱臂居高臨下迎接他:“臭小子,回來幹什麽?工作全做完了嗎?怎麽不在外面過夜加班?”
阿金偷着門縫看熱鬧。
浦開濟無視她的調侃,直接問:“明天幾點?”
東南亞這兩年,他倒是連徐望鶴的忌日也沒回國,只和阿金二人于異國他鄉遙遙祭奠。二手舊貨店他屋裏的那個小擺桌上的寄思之物,便是全部。
徐羚從他的外套上抓下屬于女人的長頭發,故意不丢,撚在手裏:“其實這兩年也沒勞師動衆,就是簡單地去擺一束花,清理清理門面。今年你在家,幾個孩子也想都聚在同一時間一起去。”
浦開濟點頭,未持任何反對意見:“那就一起。”
“那就明天早上九點。”定下來後,徐羚往身後道,“阿金,你在群裏告訴他們一聲。”
阿金探出顆腦袋:“好咧羚姐。”
“早點休息。”浦開濟掠過徐羚。
徐羚叫住他:“她怎麽說?”
浦開濟頓一下:“我沒特地告訴她。”
徐羚聳聳肩:“也對,她現在又出不了門,告訴她也沒用……”
—
第二天的天氣不好,又趕上雨天。
浦開濟和徐羚、阿金偕同前往陵園。
其他人都先到了,包括溫明楚。
阿金和幫溫明楚撐傘的男人打招呼:“好久沒見你了,最近除了接送明楚上下班,還挺忙的是不是?”
徐羚也瞥一眼溫明楚:“商小姐還沒消息?”
溫明楚點頭:“謝謝羚姑關心。”
徐羚抿唇:“希望商小姐沒事。”
浦開濟掏出手機看一眼。
因為無聊,商津每天都會給他發“垃圾短信”,比如早上起個床,會跟他道早安;游戲打贏了,會高興地和他分享;外賣難吃,她吐個槽,順便點菜;外賣好吃,她誇一誇,也順便點菜。
而昨晚他離開紫竹小區後到現在,她還沒有過動靜。
“大師哥。”
浦開濟聞聲收手機進衣兜,看向從徐羚身側挪來他旁邊的溫明楚,留意到溫明楚的拐杖因為今天的天氣而不好使,問:“輪椅呢?”
溫明楚解釋:“見老師,我坐着不禮貌。”
“老師不會介意。”浦開濟說。
“我自己介意。”溫明楚把傘往旁邊歪些許,擦了擦方才不小心滴落在浦開濟肩膀
衣服上的雨水,“自從老師的葬禮結束,今天我才第二次來。”
兩人腳步在此刻随前面帶頭的徐羚停下。
徐望鶴的墓碑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前面還有一更下午的加更,別漏啦,看完記得兩章都按爪印呀。晚安,明天繼續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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