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商津頓一下, 深擰眉, 下意識想轉身回病房裏。
後退一步, 她終究重新走出來。
溫明楚推着輪椅過來,關心:“伯母怎樣了?”
“剛睡着。”商津拿眼角餘光瞥見, 浦開濟站在原來的位置沒有動。
她并不想看見他。
溫明楚卻對她擡手指向浦開濟:“大師哥好像是來找你的。”
商津側頭望過去,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一瞬與浦開濟的視線對上。
她覺得他有點軸, 明明講得那麽清楚, 他還非得跟進來。她原本還想在溫明楚面前撇清她最近這段時間的失蹤和他們的關系, 他倒光明正大地自己昭告天下, 即便不在意他自己, 難道不應該為徐羚考慮嗎?
商津沒有過去, 很快收回眼, 看回溫明楚, 語氣不好也不差:“我們的婚約解除, 你以後不要摻和進我們家的事。今天謝謝你,時間不早了, 這裏也沒其他事情需要你幫忙, 你可以回家了。”
溫明楚好笑:“你過河拆橋的速度有點快。”
“不然你想我怎樣?”商津心煩意亂。眼角餘光裏, 浦開濟的身影還杵着。
溫明楚反問:“我讓你怎樣,你就願意怎樣嗎?”
“不行。”商津想也沒想。
“所以, 我沒要求你怎樣,接受我力所能及的幫助就好。”馬上溫明楚又道,“你今晚肯定要留在醫院裏的吧?隔壁的病房給你空出來了, 可以用來休息。你放心,有我在,不會讓你奶奶帶走你的。”
商津皮笑肉不笑:“你做再多也沒用,我不吃你這套,還是省着點留着去泡其他女人吧。”
溫明楚:“我沒其他女人可以泡。我對她們沒興趣,她們也對我這種瘸子沒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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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津心頭微恻,一時對他兇不起來。說實話,從見他第一面,她就覺得他這個人挺自信的,好像沒有将他自身的那點殘疾當回事。今天頭一回發現,他心裏并非毫不受影響。
溫明楚捉起她的兩只手,輕輕交疊,握住:“雖然你目前對我也不感興趣,但我知道,你不是因為我腿腳不方便。”
商津掙開他的手:“你錯了,我也嫌棄你是瘸子。你別來煩我了,我不喜歡你,更不可能嫁給你。”
溫明楚笑意不改:“你喜歡我大師哥那樣的?”
“我喜歡什麽樣的都不關你的事。”商津煩亂,不和他再浪費唇舌,甩手回病房,視線一瞬掠過浦開濟。
他怎麽還站在那兒不走!
火氣大,開門關門時卻還得控制動靜,商津心頭憋悶。
坐在病床邊的丁遠聲轉頭看她一眼。
商津搖搖頭以表示自己沒事,一言不發走去沙發。
—
溫明楚推着輪椅走回浦開濟跟前:“大師哥是哪裏惹阿津不高興了嗎?”
浦開濟沒回答。
見浦開濟好像暫時沒有要離開的意思,溫明楚指了指另外一間病房:“要不大師哥到裏面坐着等?”
浦開濟搖搖頭,自行走去過道的窗戶前,靜默而立。
溫明楚又說:“剛剛還沒和大師哥你說謝謝,謝謝你們這段時間收留阿津,看她的樣子,你們把她照顧得很好。”
浦開濟回了一下頭:“和你沒關系。”
同樣是面無表情的淡淡冷冷,卻和以往大相徑庭。
時隔五年,重新見面以來,溫明楚只受到過阿金的敵意,還是頭一回明确接收到浦開濟對他的不喜。溫明楚與他對視數秒,嘲弄:“大師哥,這才是你真正想待我的态度吧?你還是和五年前一樣,認為我是害死老師的人。”
浦開濟沒理他,視線轉回窗戶外。
溫明楚很“沒有眼色”一般,非要繼續找話,切回眼前的話題,問:“你也喜歡阿津是嗎?”
浦開濟用背影回之以八風不動和緘默不語。
這沒阻止溫明楚的話頭:“我以前以為大師哥你的心裏只裝得下科研,不會有喜歡的女人。不過你會喜歡阿津,我一點也不意外。她的确……很吸引人。”
浦開濟仍然不與理會。
溫明楚最後笑一下:“大師哥你這樣來搶我的未婚妻,激起我對阿津更強烈的保護欲。”
—
商津趴在沙發裏不小心睡過去了,中途醒來過一次,迷迷糊糊睜眼見是丁遠聲抱了床被子給她蓋,她說了句“謝謝爸”,繼續睡。
再次醒來是她夢見她給浦開濟放的天燈卡在晾衣杆上怎麽都飛不起來,她着急得要命,仰着頭一直吹氣,跳躍間,不小心摔了一跤。她睜開眼,發現自己真從沙發裏翻掉下來了。
摸了摸腦袋,商津爬起來,看到獨自躺在病床上的商曦月的視線正落在她身上。
商津拉開窗簾确認外面晨光熹微,轉回頭和商曦月道早上好。
商曦月似有若無點頭,視線移向窗戶外,眼神有些放空的趨勢。
商津疊好被子放回櫃子裏,去幫商曦月将床調高,然後進衛生間,先自己拿一次性洗漱用品洗漱,再給商曦月擰了把熱毛巾。
商曦月拒絕了她幫她擦臉,自行掀開被子,只讓商津幫她将輸液袋拿下來。
“你現在好像還不能下床。”商津遲疑。
她話音未落,雙腳着地要站起來的商曦月便嘗試失敗,重新坐回去,捂了捂肚子。
商津按住商曦月的肩膀,制止商曦月的第二次嘗試:“媽,你不要逞能了。”
商曦月置若罔聞,扶住床頭櫃,再次起身。
商津見狀只能幫一手幫她推輸液架,一手給她搭把勁,同時勸她:“你如果是想上廁所的話,我可以幫你,你不用自己下床。”
商曦月輕聲說:“你又不是護工。”
“可我是你女兒。”商津不想又顯得自己可憐巴巴向她乞讨,馬上又補一句道,“你沒把我當親的,也是把我養大了,我對你有贍養義務。”
病房的門打開,丁遠聲在這時候進來。
商曦月立刻變臉:“滾出去。”
丁遠聲只滞了一下,腳步繼續,将買來的早餐放到桌上,便折來她們面前。
“我讓你滾出去。”商曦月重申。
丁遠聲不顧商曦月的意願抱起商曦月,強行送她回病床上,同時對商津說:“妹妹,桌上的早餐你拿一份,到外面去吃。”
商津怔怔然,看了看依舊處于掙紮中的商曦月,回避出病房。
商曦月惱火的只言片語從門縫零零碎碎鑽出來,聽不真切。不過商津非常熟悉,畢竟她曾經不小心偷聽到過商曦月和丁遠聲的争吵,人前勉強能維持相敬如賓的商曦月,在丁遠聲面前似乎總是容易暴跳如雷。而若非親耳聽到過,商津也不會知道,人前懦弱且沒什麽存在感的好好先生丁遠聲,也是有忍無可忍的時候。
商沛還在世的時候,商津只隐約知道他們夫妻倆感情不好,曾經她擔心過他們會不會離婚,商沛安撫過她,十分肯定地說不會。商沛去世後,她才發現他們何止感情不好,原來還會大動幹戈地吵架,可她至今不明白,為什麽還非得捆綁住對方相互折磨,不幹脆利落地徹底斷開。僅僅因為老太太不同意嗎?
商津低頭看自己空空的雙手,想起她出來前忘記去拿丁遠聲買的早餐。
嘆一口氣,她考慮是要等會兒再進去吃,還是在兩個保镖的護送下出去自己另外買,擡眼便見浦開濟居然還在。
他長身挺立杵在那兒,頂着他那張永遠不見明顯表情的臉,直直看着她。
商津定定地沒動彈。
她就像被他找上門讨債。
而說實話她不是第一次被男人這樣讨債。但當下這座大冰山給她的感覺是,這回的債主可能前所未有地難纏,怎麽都甩不掉的那種。她一瞬分神,暗搓搓地想,當初她锲而不舍硬追在他屁股後面要做他女朋友,帶給他的是不是就是這種體驗?
不像昨晚,她不動他也不動,他在對視四五秒後就邁開長腿朝她走來。
商津心裏生出要學烏龜縮回龜殼裏的念頭。
浦開濟卻是沒能走到她跟前來就被保镖攔住了。
商津頭一回認為,老太太的人也不完全是讨厭的。
浦開濟被迫駐足,極黑的瞳仁仍一瞬不眨注視她。
商津抿一下唇,和兩位保镖大哥商量就說幾句話,兩位大哥讓到一旁,商津将和浦開濟之間剩餘的幾步距離走掉,停在他跟前。
浦開濟看了眼兩位保镖,問她昨晚就想問的話:“你家裏人是這樣像看守犯人一樣對你的?”
商津不予回答,自己說自己的:“我以為你和其他男人有很大不同,結果……是我高看你了。你知道你現在這樣子讓我想起誰嗎?阿Ben啊。”
浦開濟的表情不起波瀾:“我和阿Ben在你眼裏是一樣的?”
“有什麽不一樣嗎?”商津反诘。
浦開濟像解疑專業問題一般,口吻認真:“不一樣。”
商津倒是差點被他噎住話。瞪一下眼,商津呼氣:“我最後告訴你一次,是,我之前是喜歡過你,被你迷得神魂颠倒。可你已經被我吃抹幹淨了,我的願望達成了,并且發現你也就那樣而已,沒有值得我留戀的特殊之處,我對你沒感覺了。如果你願意,我們還能做普通朋友。否則別怪我惡心你。”
浦開濟似乎在考慮什麽。
商津再補兩句苦口婆心:“從頭到尾我都只是想和你走走腎,我調戲過你那麽多次,我以為你明白,結果你好像要和我走心?那可不行,搞得我壓力很大,最後很容易傷人傷己的懂不懂?”
便聽浦開濟道:“你和阿Ben也講過同樣的話。”
作者有話要說: 阿Ben,一個明明只是打醬油,卻因為各種原因不斷被提起的男人……最有存在感路人獎。
看完記得按爪爪呀,晚安,明天繼續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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