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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陶夜這架勢,怕不是想托孤。
本少爺雖不是什麽慈心人,到底同陶夜他倆相識一場,好歹得替他們的性命盡一盡力,遂悄悄地将莫沉音安置在徐府,當晚換了一身夜行衣,趁着月黑風高,偷摸着溜到洛世子的府上。
可巧斯幽正入宮赴宴未歸,我在他的寝居一通亂翻,小王爺生活闊綽,房裏珍珠、金玉什麽的堆得倒多,可惜就是沒找到那夜我曾見過的永明珠。
本少爺遍尋無獲,正惱火,只聽得房檐上瓦片輕輕一響,急忙身子一縮,躲在床簾後,一個黑影悄沒聲地翻窗進來,伸着頭四處望了望,見沒人,急匆匆地在桌上抓了幾個古董器物藏在懷裏,喜滋滋地又往床上來摸索。
本少爺眼疾手快,一把抓着他的手腕,低聲喝道:“哪裏來的小賊,敢來洛王府偷東西?”
那人吃了一驚,用力一掙,本少爺手指加力,将他扯近了些,那人掙脫不了,借着月光瞧清了我的裝扮,臉上的慌亂瞬間褪去,壓低了聲音道:“兄弟,既然都是道上的人,你何必來拆我的獨木橋?今晚得的貨,咱倆五五分,你瞧成不成?”
本少爺聽得一樂,這呆子敢情将我堂堂一個鎮國公世子看成了和他一樣飛檐走壁的小賊,索性順着他的話笑道:“五五分,哪有這樣的好事?”
那人頃刻會意,點頭如搗蒜:“行行行,兄弟你拿七成。”
本少爺忍不住笑出聲來,拉着他蹿出窗戶,往房檐上一坐,那人摸着懷裏的金玉珠寶,有些神不守舍,賠着笑臉道:“兄弟是哪條道上的人?”
我順口謅道:“清風堡的,吃的當家飯。”
小賊嘻嘻一笑,咧開了兩排整齊的大板牙:“久仰清風堡大當家的盛名,真是名不虛傳。”
他奶奶的鬧鬼了,這清風堡是本少爺現編出來的地方,你小子要能久仰,那就怪了。我見他說話乖覺,道:“你是哪裏的人?怎麽敢來王府偷東西?”
小賊憾恨地直搖頭:“沒辦法,這年頭官府管得嚴,我們做飛賊的越來越沒市場,我老婆生了一場大病躺在家裏,需要人參靈芝吊命,我迫不得已,想着來王府做一單大的,好救我老婆一命。”
我詫異道:“你待你的媳婦兒倒盡心。”
他搓着手,怪害臊地一笑:“我不疼媳婦兒,還算個男人嗎?兄弟,我瞧你挺年輕的,有了心上人沒有?”
我想起景止,唇角忍不住蕩開重重疊疊的笑意:“有了,就是我們的爹娘難纏,不肯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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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賊熱心地出主意道:“要是家裏人實在不許,兄弟你抱了心上人私奔去,到時候生米煮成熟飯,爹娘要反對也來不及了。”
景止得知我溜去洛府想偷永明珠的事,笑得握不住手中的書卷:“嘉魚智勇雙全,難得難得。”
本少爺被他說得老臉一紅,悻悻地往床沿上一坐,皺眉道:“斯幽奸似鬼,我實在找不到他将永明珠藏在哪裏。”
景止閑閑撫着桌案上的書,漫然道:“憑斯幽的心機,絕不會将永明珠藏在洛府。”
我聽得眼睛一亮,追問道:“景止,莫不是你猜出了斯幽藏珠的地方?”
他搖頭道:“此刻還不知。”
我見他一臉溫柔凄迷的神色,心中怦怦亂跳,想起那小賊說的話,鬼使神差般向他走近了幾步,咽了咽口水:“景止,倘若你爹當真不許你同我在一塊兒,我……我……咱們便遠走高飛,好不好?”
他怔了怔,半晌才輕輕嘆了口氣,低聲道:“爹娘生我之恩,育我之德,我還未有半分報答,怎能棄他們而去?嘉魚,在我心裏,你和我爹娘處于同等地位,我不能為了你,就負了他們。”
一番話說得我愧疚不已,強笑道:“你瞧我就愛胡說八道,随口說說,你別當真。”
當晚無功而返,陶夜見了我的神情,早猜中了幾分,慘然笑道:“若能找到,何必等徐公子出馬。”
沒過幾日,斯幽和平越公主重新舉行婚禮,消息瞬間傳來,陶夜以下犯上,悍然行刺洛世子,但只擦傷了他的肩膀,就被當場擒獲。
我滿心裏不是滋味兒,憑陶夜的武功,洛府的侍衛如何能留得下他?眼睜睜看着他為了莫公子去送死,這番深情,天下罕見,本少爺插不了手,救不了人,算什麽英雄好漢?
皇帝愛女的婚事再度被攪亂,紫微之主不知中了什麽邪,公然犯上,此事不出一日,便轟傳江湖。
皇帝聞訊震怒,下了一道聖旨,命洛小王爺領兵,覆滅紫微族後,将陶夜斬首示衆。
出兵前夕,我問斯幽要永明珠,他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陶夜安排得倒妙,也罷,等我滅了紫微族歸來,便将永明珠交給你。只是莫沉音雖然能保住一條命,以後須得在江湖上隐姓埋名,不可再提往事,我另外殺個人,裝作是莫沉音就完了。”
我見他執意不給,心頭火起,一抱拳,也不多說,轉身便走。
沒精打采地回到家裏,師父正拿着一封信看,見我回來,含笑道:“定然沒讨回來。”
我嘆道:“師父你料事如神,是我做徒弟的沒用。”
師父将那封信遞到我手裏,笑道:“維兒才是料事如神,查到了洛世子将永明珠鑲嵌在一頂珠冠上,摻在送給平越公主的聘禮中,如此神不知,鬼不覺,怪不得咱們始終找不到。”
我睜大了雙眼,心頭猛跳,急道:“這話當真?那還等什麽?我這就去皇宮裏找!”
師父負手笑道:“救人須救徹,今夜我去皇宮找永明珠,你去天牢裏将陶夜帶出來,咱們送他們遠離京城。”
師父辦事,雷厲風行,穩穩當當地從宮裏取了救命的寶珠回來,本少爺偷偷溜到天牢裏見陶夜,倒費了一番波折,好說歹說,險些兒将侍衛全都引來,才成功帶了這位陶公子越獄。
解了莫沉音的睡穴,陶夜将永明珠塞在他口中,舒了一口長氣,兩人執手相望,淚光閃爍,看得本少爺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眼瞧着陶夜還在脈脈地追問莫公子身體如何,我忍不住揶揄道:“我說兩位公子,你們的命也保住了,情也保住了,這就趕緊出城,逃得遠遠的罷!等到皇帝和斯幽得知此事,還不知要鬧成什麽樣子呢!”
莫沉音率先反應過來,沖我一拱手,感激道:“沈前輩和徐公子的大恩,在下今生今世都難以報答。”
本少爺被他一捧,心頭有些飄飄然起來,幸而師父在側,一聲咳嗽,及時将我扶搖直上九萬裏的小心髒拉了回來:“都是熟人,別客氣。”
連夜送了陶、莫二人出城,囑咐他們領着族人速逃,本少爺哼着歌兒,一路悠閑地回來,了卻了這樁心事,心頭甚安,倒頭就睡。
第二天一大早,一封請帖就送到家裏來,帖子上寫的好一筆瘦金字體:“舍下新得異種白菊,吐蕊方綻,芳姿奇絕,如蒙賞面而來,弟當掃榻以待,共賞異菊,酌酒為樂。”
落款的名字忒熟,正是洛小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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