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聽完說書的傅庭秋,心情并不如來之前的愉快,當晚從知南樓歸來的謝焉,難得被傅庭秋甩了臉色。

茫然的謝焉,并未覺得自身有何事對不住傅庭秋的,遂不将此事放在心上,自顧自的回了房。

觀謝焉一副局外人的模樣,傅庭秋心中因說書人那句許是為了三樓主謝焉着想,而生出的不快,消失殆盡,又恢複成先前的樣子,好似對謝焉甩臉色的不是他。

璇玑城到破軍城,需要花上個三五日,謝焉本意是禦劍而行,可嬌貴的傅少莊主硬是不同意,一會兒說怕高,一會說實力不濟,駕馭不了法寶,無法與他一同前行。

謝焉忍了忍,險些将先前存的舊賬翻出來,同傅庭秋好生結算,好在二人身邊還有個傅來,插科打诨的将謝焉鬧的沒了脾氣。

傅庭秋瞅着謝焉悶聲準備快馬的身影,微微揚起了唇角。

傅來亦步亦随的跟着傅庭秋,見此狀,讨好道:“公子,我方才的表現如何?”

傅庭秋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你覺得呢?”

傅來咧嘴一笑,滿臉自得:“自然是極好的。”

“是啊,”傅庭秋頗為贊同的應了一聲,見傅來臉上笑容更甚,他又道,“想必在我爹面前,亦是這般做事的吧?”

傅來臉上的笑兜不住了,轉眼要哭出來似的,磕磕絆絆道:“公子,公子你聽我解釋,莊主他……莊主他對我威逼利誘,如若我不說,他便要将我趕出莊子,公子你也知道,我自小是莊主撿回來的,要是離開了山莊,我真的不知道我能去哪啊。”

說着說着,眼淚似瓢潑大雨,擦都擦不完。

傅庭秋嫌棄的朝旁邊挪了挪,扇子抵住傅來要往他腿上蹭的腦袋:“我不過是問一句,你哭什麽?”

傅來邊哭邊叨叨:“我怕公子不要我了,這離山莊遠得很,我不認識回去的路。”

傅庭秋:“……”

瞧這機靈勁,竟懂得抓其要害。

謝焉準備好三匹快馬,回來尋傅庭秋二人,便見到傅來哭哭啼啼的拉着傅庭秋的衣擺死不撒手,聽其抽噎中還夾着兩句話,謝焉麻木的聽着,這些時日裏,他對傅來的眼淚有了全新的認知,如今已能坦然面對。

謝焉還未說話,被傅來苦苦哀求的傅庭秋先受不了了。

傅庭秋彎腰掰開傅來的手,漠然中還有着不加掩飾的嫌棄:“夠了,你哭的這麽慘,不知情的還當你是我搶回來的,還不走?”

傅來聽見傅庭秋的話,立刻眼淚一抹,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衣服的灰塵,破涕而笑的跟着傅庭秋的腳步,去牽馬。

三人騎着馬,晃晃悠悠的踏上了前往破軍城之路。

這條路注定不會太平。

夜晚,三人未能趕到落腳客棧,只好尋了一處山洞,湊合過夜。

山林中少不了飛禽走獸,洞外三步開外被傅庭秋撒上勸退猛獸的藥粉,即便如此,三人也不可能同時休息,只能輪流守夜。

傅庭秋守上半夜,傅來守至三更,謝焉守到天亮,如此定下後,傅庭秋在火堆旁坐下,傅來與謝焉在稍偏山洞內的地方休息。

休息中的兩人,實質上只有傅來一人沒心沒肺沉沉的睡着,時不時打着歡快的小呼嚕,向剩下二人展示他睡得有多香甜。

謝焉在另一側閉目養神,這不是他第一次在外過夜,以往有過許多次,但都沒有此次讓他不安。

傅庭秋給火堆加了些幹柴,盯着在烈火中爆裂的柴看了會,無所事事的将折扇拿了出來。

扇柄墜着的依然是謝焉的玉牌,傅庭秋輕輕的将折扇舉高了些許,讓玉牌置于眼前,借着火光,他眯着眼睛将玉牌看了許久。

幹柴被火群湧而至的焚燒徹底,燃至中心爆出一陣輕響,将發愣的傅庭秋喚醒,他收起扇子,揉了揉眉心,回想起方才的想法,不免一陣好笑。

不知何時開始,他居然有想了解謝焉的念頭。

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亦或者是……

傅庭秋的目光落在已被烈火吞噬掉的幹柴,幹柴一點便着,此時心甘情願的同火共存亡,這大抵便是玩火***了吧?

傅庭秋笑了笑,他才不會像幹柴似的,惹着謝焉,玩火***呢。

夜漸深,天上的滿空繁星,鬥轉星移,好不耀眼。

傅庭秋又添了柴,坐久了只覺得渾身不舒服,遂站起身來回走了兩步。

他回頭看了眼洞內,一個呼嚕節奏未曾斷過;一個靜坐如無物。

以謝焉的警惕心,想必在這等情景下,對方萬不可能入睡,傅庭秋心中有了衡量,便擡腳朝外走去。

洞內的謝焉,緩緩睜開眼,輕而緩慢的瞟了眼洞口,原本端坐在火堆旁的人,不見了。

他沒有大驚小怪,輕輕的一掀衣袍站起來,腳步輕緩的朝着洞外走去。

傅庭秋去了洞外不遠處如廁,回來時一眼便看見,身姿挺拔逆着火光站着的謝焉,火光有限照不亮謝焉的臉,傅庭秋只依稀看見謝焉的臉部輪廓。

依靠他對謝焉的了解,此人此時定是面無表情。

傅庭秋漸漸走近,也漸漸的看清了謝焉。

出乎他所料的是,謝焉并非面無表情,沉靜的雙眸裏有着警惕與難以察覺的擔憂,那份擔憂淡薄的只需風輕輕一吹,便無跡可尋。

傅庭秋:“樓主不睡了?”

謝焉半側過身,與傅庭秋面對面,二人的半面臉被忽明忽暗的火光照映的若隐若現,也将二人眼中的神采照的模糊不清。

謝焉:“少莊主知我不會入睡。”

傅庭秋面上驚訝一閃而過,輕聲笑了:“修煉之人,不貪睡,是我問錯了。”

謝焉:“少莊主,此次拍賣會,将有合歡派的弟子,攬光鈴少用為妙。”

傅庭秋心中一動,滿含笑意的看着謝焉,“往年拍賣會都不曾邀請過合歡派,為何這次破了例,聽聞還是朗月清風二位樓主特意邀請的。”

謝焉靜靜的看着他,不知在思索些什麽,良久輕聲道:“想必是為了知南令。”

“哦?”傅庭秋意外的看着謝焉,江湖都在盛傳,知南樓邀請合歡派皆是為了謝焉,怎麽到了謝焉這裏,又成為了知南令,傅庭秋尚未得到準确情報,不敢妄下斷定。

謝焉想說的自然會告訴傅庭秋,事關知南令,他無心藏私:“合歡派美名在外的婳祎,與扶桑門頗有瓜葛。”

傅庭秋皺起了眉頭:“合歡派投靠了扶桑門?扶桑門怎會願意收一個付不起的阿鬥?”

謝焉:“二者并不是攀附關系,是合作。具體合作了些什麽,知南樓尚未查出。”

傅庭秋想起在茶樓裏聽的說書,情不自禁的笑了起來,惹得謝焉不解的看着他。

傅庭秋壓不住笑,根本停不下來,邊笑邊斷斷續續道:“江湖人皆道,二位樓主邀請合歡派的婳祎,是想讓她助你早日登入仙門,畢竟她乃是難得一遇的通玉鳳髓之體。”

饒是見多識廣、心若磐石的謝焉,聽聞這等流言蜚語,也不能自控的抽了抽唇角。

傅庭秋笑完了,倏然憶起他與謝焉的流言,眼角帶笑,不懷好意的湊近謝焉:“樓主,至今江湖上仍在盛傳你我二人的風花雪月,甚至将那夜在芙蓉閣發生的事,添油加醋的繪成了畫本。”

謝焉不說話了,也沒了反應,他垂着眼睛,掩蓋住眸中光彩,杜絕傅庭秋的探視。

殊不知這種反應正戳中了傅庭秋內心的柔軟,他忍不住上前兩步,伸手輕柔的在謝焉映着火光,透着誘人光彩的鴉睫上,撥了一下。

這一撥,二人俱是一震。

被撥動的謝焉,反應迅速的後退兩步,謹慎的盯着傅庭秋。

傅庭秋維持着撥動的動作,一臉無辜。

他實在沒忍住,低眉順眼的謝焉,俊朗的五官中皆是歲月靜好的味道,讓他心神恍惚間情不自禁,真要追根究底,那只能怪謝焉太有魅力。

謝焉不知該如何表述此時心中的慌亂,上一世的種種還歷歷在目,這一世的傅庭秋已然撩撥到了眼前,他該如何處理?

亦或者是他理解錯誤,傅庭秋不過是一時手癢?

想起認識傅庭秋到如今,二人共同經歷的事,謝焉抿緊了唇,此人當真是變化多端,時時嘴欠,他還是不放在心上為好。

自以為理個了通透的謝焉,鎮定自若道:“少莊主不必在乎江湖流言,實屬無聊之作。”

傅庭秋收回手,指尖好似還殘留着那被柔軟的睫毛,輕輕擦過的酥麻感,讓他禁不住的撚了撚手指,聽聞此言,輕笑道:“樓主所言甚是。”

謝焉深深的看了傅庭秋一眼,一言不發的轉身朝洞內走去。

傅庭秋:“樓主不介意的話,留下與我一同守夜可好?”

謝焉腳步不停,理都不理他。

傅庭秋笑了,笑的好似那偷了腥的貓。

傅來打着哈欠出來時,迎面被謝焉的冷臉凍醒了,待他走到洞外,看見傅庭秋滿臉蕩漾着春色,疑惑道:“公子你很高興?”

傅庭秋懶洋洋:“嗯,我很高興,不代表看見你很高興。”

傅來搓搓手,不解道:“我生得…敗心情嗎?”

傅庭秋:“至少沒有謝樓主賞心悅目。”

傅來委屈的一癟嘴:“我也不想這樣啊。”

傅庭秋:“所以,你考不考慮把自己的臉遮起來?”

在洞內将主仆二人對話聽了個清楚的謝焉:“……”

不管傅庭秋與上一世的是不是同一個人,這暴露無遺的流氓本質,都如出一轍。

傅來起來守夜,進洞內休息的便成了傅庭秋。

謝焉一掀眼皮子,瞧見笑容滿滿的傅庭秋,二話不說又閉上了。

一副眼不見為淨的模樣。

傅庭秋腳步一頓,臉上的笑容收起來,默不作聲的走到謝焉對面坐下,靜靜的看了謝焉良久。

傅庭秋想:這人長的是挺好看的,但在美人這方面閱盡千帆的自己,為何會越看越覺得好看?

傅庭秋想不通,也想不明白,索性不為難自己,收拾收拾倚着洞壁,閉上了眼睛。

在傅庭秋閉上眼許久後,對面的謝焉,無聲無息的睜開眼,神情複雜的看着傅庭秋,眸色明亮晦暗起伏不定,最終趨向于一片寧靜,将波濤全然遮蓋住,不與他人知曉。

作者有話要說: 3.4日開始,會進行修文,到時候會時常提示更新,不要信!

因為,每天晚上固定九點更新。:)

稍稍修改下設定,大致就是添加主角靈根,完善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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