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Chapter 14

直播室裏,大家夥衆說紛纭,安柏微樂得在旁邊聽講,聽着聽着就察覺到有只小爪子鬼鬼祟祟摸進了自己口袋,他揚起嘴角,扭頭看陸轍:“又想抽煙?”

爪子的主人絲毫沒有被吓到,反而直接光明正大地繼續搜查安柏微的口袋,然而這人像是每次都能預測到陸轍的想法,陸轍摸進去的這個口袋別說煙了,連個屁都沒有。

“先忍忍。”安柏微瞅見陸轍撤回自己的手去低頭坐在那裏,忍不住就想逗他,“等會開完會我去辦公室給你拿……先說好,只能抽一根。”

陸轍低着腦袋,聲音悶悶的:“我去趟洗手間。”

說罷,陸轍默不作聲地走出直播室,關好門後,他轉了個彎,輕車熟路地去了審訊室。

陸轍推開門的時候,俞風正在和另一個警員低聲讨論着剛才的審訊結果,聽見門響,俞風下意識地擡起頭來,見是陸轍,便點頭示意。陸轍跟他也算是比較熟,進了審訊室的門像是進了自己家,左摸摸右碰碰,最後轉頭問俞風:“有煙嗎?”

俞風被迫中斷談話,有些錯愕地看着陸轍:“你找什麽?”

陸轍字正腔圓地強調了一遍:“煙。”

以往在各大案件中叱咤風雲的俞風此刻像個看見高數題懵逼的小學生,半天才終于明白過來陸轍在跟自己要煙。他猶豫了一會兒,從隔間裏拿出一盒還沒開封的煙遞給陸轍,還貼心地問了句要不要打火機,陸轍搖了下頭,突然淡淡問道:“安排對藍紹齊的私訪了嗎?”

俞風老實巴交地點頭,一點也沒掩飾自己對他的懷疑。

“人定好了嗎?”

俞風搖了搖頭,他有些鬧不明白陸轍到底幹嘛來了。

“不用定了,我去。”陸轍低頭撕開包裝,熟練地叼上一根沒有點燃的煙,面無表情道,“安排好時間通知我一聲。”

說完,陸轍轉身離開,其後,俞風有些轉不過勁兒來,他看向自己身邊的那個警員,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小陸到底是過來幹什麽的?”

警員是新來的,對陸轍一點也不熟悉,只能在這個問題中尴尬地笑了笑。

陸轍剛走進洗手間就點上煙,等抽完一根才略微餍足地推開隔間的門,然而下一秒卻驀地頓住腳步,盯着洗手臺前的背影眯起了眼。

洗手臺前的男人穿着深藍色的西裝,哪怕是洗手都仔仔細細的,低下去的眉眼從側面看意外的溫和,絲毫不具有攻擊性,或許是察覺到了身後的目光,又或許是從鏡子裏瞥到了陸轍的身影,藍紹齊禮貌性地微微一笑,抽出一旁的擦手紙優雅而慢條斯理地擦了起來。

陸轍叼着煙走過來,面無表情地把手伸到自動式水龍頭下沖洗,餘光不着痕跡地打量藍紹齊,默默地比量着昨晚問路那個人和他的身高,最終卻越比越不敢确定了。

畢竟,現在的他早就沒有以前那麽自信了。

藍紹齊擦完手,從容地離去,從始至終沒有表現出一點見過陸轍的樣子。陸轍煩悶地咬了咬煙頭,吐到一邊的垃圾桶裏去,又摸出一根點燃叼上,在煙霧缭繞中靜靜地思考。

等他褲兜裏的手機震動起來的時候,陸轍才發覺垃圾桶裏已經鋪滿一層煙頭了。

他習慣性地叼上一根煙,看了眼來電顯示,是串熟悉的號碼——安柏微的。

“上完廁所去哪玩了?回來吃飯。”安柏微的口氣很随意,顯然陸轍上班時間溜走已經是常事了。

陸轍:“……”

他要是頂着這一身煙氣熏天的衣服回去,恐怕得被安柏微罵死。

剛才還沉着冷靜穩得一批的陸轍,這會突然像個做錯了事的小孩有些不知所措,他猶豫了片刻,含糊道:“馬上就回去。”

“嗯,知道了。”只要不是去執行危險的任務,安柏微向來不怎麽擔心陸轍的安危,只要不是專門的練家子,遇上陸轍絕對都讨不了好,他自然不會費心去擔心陸轍,陸轍不需要別人的擔心,有的時候,他人的過度擔心甚至還會成為陸轍的絆腳石。

電話挂斷的瞬間,陸轍有點恍惚。他本來應該考慮如何把這一身煙味去掉,結果想着想着,他又暗搓搓地想着怎麽才能藏好剩下的半盒煙不被發現。

于是剛跟警員談完話收拾文件的俞風又被陸轍的推門吓了一跳,一身沖天煙味的陸轍面無表情地看着他,淡淡問道:“有香水嗎?花露水也行。”

半個小時後,陸轍信步走進聯刑部的大門,給正在客廳裏吃飯的衆人帶去了一股子鋪天蓋地的嗆鼻花露水味。

戴小舟直接嗆得把嘴裏的芝士焗飯噴了出去,邊抽紙擦着嘴邊嫌棄:“副隊,你這得遇上個多大的蚊子啊?”

陸轍在安柏微瞬間沉下去的目光中面不改色地坐在了沙發上,直接把邊鈞熏到了對面去坐,然而他本人絲毫不在意,還探頭問道:“我的那份呢?”

“沒有,餓着。”安柏微冷冷丢下四個字,一把将陸轍從沙發上揪了起來,“滾去我辦公室,咱倆好好談談。”

陸轍早就做好安柏微發火的心理準備了,聞言便乖乖地低頭上樓,殊不知安柏微跟在他後面上樓的時候順手提上了茶幾上唯一的大份披薩,還捎帶着順走戴小舟三個雞翅。

直到兩人雙雙消失在樓梯盡頭,衆人還目瞪口呆的,戴小舟可憐巴巴地捧着剩下的幾個雞翅哭:“太可惡了,披着談話的外衣給副隊開小竈!”

沙發盡頭小口啃着雞腿的江朔出神地看着陸轍消失的地方,輕輕嘆了口氣,這番小動作被旁邊的文梓繁盡收眼底,她抿嘴笑了一下,把手裏的雞米花遞過去:“來來來,別客氣。”

……

半個小時後,陸轍就着一身濃重的能殺人的花露水味面不改色地吃着披薩,安柏微則坐在他對面,煞有介事地讀着抽煙對身體的幾大傷害,讀着讀着就見陸轍嘴角現出一絲隐約的笑意來,然而等他仔細去看,陸轍又變成一副不茍言笑的樣子了。

安柏微徹底放棄從思想上教育他戒煙的想法,索性也捏起一塊披薩吃着,沉默半晌後,他含糊着低聲問:“陸轍,你還記得我說過什麽嗎?”

陸轍咽下嘴裏的東西,抽出衛生紙擦嘴擦手,向後靠在了沙發上:“我記性不好。”

“我是不是說過,下次再想抽煙,就和我接吻?”安柏微慢吞吞地吃着披薩,不出意外地看見陸轍變了臉色。他笑了笑,三兩下把披薩吃下去,摸起一邊震動不斷的手機接起來,按下免提:“什麽事?”

“屍檢報告出來了,晚些時候我給你送過去。另外,我們得注意一下汪卓的真實死因。”俞風靜了幾秒,說,“汪卓他……很有可能不是因為中毒而死。”

安柏微和陸轍對視一眼,互相都從彼此眼中看出了不可思議。

“你知道醫生檢查完那個輸液袋後是什麽表情嗎?他笑了,不只他笑了,其他知道實情的醫生也笑了。”俞風平靜道,“什麽毒,根本不存在,那個輸液袋裏的液體之所以是黃色的,是因為黃墨水。”

“……日。”安柏微喉結動了一下,還算平靜地吐了個髒字。

“那天晚上進進出出的護士我們都排查過了,接觸過汪卓輸液袋的只有一個人,事後問他的時候他說他什麽都不知道,當時換的時候還沒見着有什麽變化,這孩子是個實習生,聽說後吓得一直沒吃下飯去。”俞風吸了口氣,“監控我們也檢查過了,你說巧不巧,當天正好線路整修,那一層的監控都調不出來……小陸說的那個形跡可疑的男人我們注意了,但沒有和他的描述相符合的人。”

俞風最後長長嘆了口氣:“安隊,你不覺得我們越陷越深了嗎?一樁殺人縱火案還沒解決,嫌疑人又被宣告死亡,我們至今還不知道他是如何被人殺死的……此外,對于鵲華後山那具屍體,我們現在一無所知,連身份都無法确定。”

“他殺行不通,就考慮一下自殺的可能性。”安柏微摸了摸下巴,“一條路走不通,就去別的路上試試呗,萬一是汪卓自己随身帶着把匕首,察覺事情不對頭給了自己一刀也說不定。”

俞風:“……”

陸轍:“……”

“老婆孩子在身邊,他要是真醒了,為什麽不見見他們?”俞風陪安戲精演戲。

“你先別扯,我就問你,汪卓搜身了嗎?”

“崔寧一直守在他身邊,誰碰都不行……你知道的,這種事得征得家屬同意才行。”

“我就說她肯定沒說實話,之前還哭着叫着要查清殺死汪卓的兇手,這回機會來了,為什麽又不讓動了?”安柏微無所謂,“跟她耗着,我就不信她的精神真這麽強大,這事早辦完一天,就少做一天噩夢。”

俞風一邊感慨安柏微還是一樣的魔鬼,一邊絮絮叨叨上了題外話:“你最近是不是和小陸吵架了?”

突然被點名的陸轍:“……”

“怎麽了?”安柏微戲谑地瞥了陸轍一眼,後者頓時不自在地挪了挪窩,坐的離他遠了點。

“……沒,就是小陸突然給我要煙,我給了他一盒,後來去洗手間的時候裏面煙霧缭繞,垃圾桶裏全是煙頭,我以為你倆吵架他擱那生悶氣呢。”俞風誠實地都抖摟出來了,“小陸剛回來,有的地方做的不滿意可以慢慢來,別跟人鬧情緒,你那脾氣上來十頭驢都拉不住,更何況小陸了。”

安柏微沉默地關上免提,把手機貼在耳朵上:“繼續說。”

“還有,派小陸去打探藍紹齊是你的主意?”俞風徹底把陸轍給賣了。

安柏微攥緊手機,半晌後面無表情地挂斷電話,轉頭看向低着頭不說話的陸轍,語氣生硬:“我是不是說過,不允許私自行動?”

陸轍身體一僵,頓時意識到俞風那個不靠譜的果然把這事也給他抖出來了。

“因為什麽?就因為那天晚上在醫院看到個和藍紹齊差不多的男人?”安柏微見陸轍有些局促坐着,那團火氣登時滅了大半,其實在聯刑部大部分人有所懷疑的情況下,一般都是由他們這邊出人監控嫌疑人,安柏微本想着派邊鈞去,沒想到陸轍動作比他還快。

他等了半天還是沒等到陸轍一句話,最終嘆着氣把那份給邊鈞拟好的申請文件遞給陸轍:“行吧行吧,我的小祖宗,簽字吧,讓你去。”

這大起大落的,陸轍有些不适應,他接過文件費勁地看了看,沒看懂幾個字,索性直接簽了字,再看向安柏微的時候,眼睛裏似有光芒閃爍。

安柏微被他的小眼神盯得失笑:“以後再想去,直接給我說,就算你給俞風說了,他用聯刑部的人還是得從我這裏過一遍……我不求別的,也不求你直接把兇手給我找出來。陸轍,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比什麽都重要。”

“行了,把煙都交出來,我這次就不追究了……另外,記好了,你欠我一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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