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Chapter 23

“藍總，您不用客氣，我今天來只是為了了解一下情況。”陸轍謝絕了藍紹齊一而再再而三的茶水，端正地坐在沙發上認真地說，“當然，您也沒有什麽要避諱的，有什麽說什麽就好。”

“還是來了解一下卓叔的情況？”

兩人約在公司辦公室見面，藍紹齊穿的還是那身藏藍西裝，衣服熨燙得一絲不茍，整個人被襯得十分精神，此刻他正坐在辦公桌後看着陸轍笑，顯然心情很好。

“不。”陸轍微微搖頭，“了解一下您的情況。”

藍紹齊單手撐住下巴，笑得十分溫和：“想怎麽了解呢？”

陸轍不管他話裏若有若無的暧昧，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請您再敘述一遍十三號晚上都做了些什麽。”

“很簡單，約人到星光會所，在那裏過了一夜。”藍紹齊輕輕一笑，“陸轍，你實在感興趣的話，不如跟我場景再現一下？”

陸轍深深吸了口氣：“我的确很感興趣，不如來模拟一下？”

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陸轍分明看到，在自己說出這話的時候，藍紹齊眼中含着的笑意濃重了幾分，而後他站起身朝裏卧走去，半晌沒見陸轍跟來，不由轉頭朝他笑：“我不會對你怎麽樣的，陸警官，我膽小，不敢襲警的。”

“……”陸轍蜷了蜷手指，跟在藍紹齊身後走進裏卧，這個房間很小，只夠放下一張單人床，供一人休息綽綽有餘，兩個人一起進來顯得有些擁擠，陸轍為了不貼上藍紹齊只好向後撤了一步，卻倏地被對方抓住手臂按在了床上。

在腦袋撞向牆之前，藍紹齊及時用另一只手護住了陸轍的後腦，将人護着躺在了床上，裏卧沒開燈，只能通過外面照進來的燈光看見彼此的輪廓。陸轍稍稍屏息，抑制住想還手的沖動，半晌他聽見了藍紹齊輕輕的笑聲，在令人目眩神迷的陰暗狹小空間裏回響在他耳邊。

“多有得罪，還望包涵。”藍紹齊幾乎貼着陸轍的耳朵低聲說，緊接着，他扯過一邊的枕巾，疊了幾疊遮在陸轍眼前，把枕巾的兩角壓在陸轍腦後時，藍紹齊的手突然顫抖了一下。

陸轍的心也跟着劇烈跳動了一下。

接下來，藍紹齊便起身模拟開關門的聲音，仿佛剛才的顫抖只是個微不足道的插曲。

但陸轍卻牢牢将這個顫抖記了下來。他是什麽時候出現了情緒洩露呢？給自己蒙上眼睛的時候？還是看着被蒙上眼睛的自己？

直到枕巾被藍紹齊輕輕撥開，陸轍才從自己的想法裏被驚醒，他坐起身看向站在床邊的藍紹齊，藍紹齊背着光源，陸轍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的身影被門外的光剝離出一層又一層，最後虛化而去。

“只是這樣嗎？”

不知過了多久，陸轍才輕輕問出這一句，他的聲音有些莫名幹澀。

“你懷疑我什麽，能不能告訴我？”藍紹齊幽幽的聲音在陰暗中響起，乍一聽上去極其不真實。

“我在等你坦白。”陸轍感覺到藍紹齊灼灼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這種咄咄逼人的氣勢讓他想從狹小的房間裏出去透氣，可藍紹齊沒有絲毫要到外面去談論的意思。

“坦白什麽？”

“那天晚上跟寧思上床的人不是你。”陸轍站起身，跟藍紹齊面對面地質問，“你騙寧思去洗澡，實際上是通過門響聲和別人調換了位置吧？後來你去了哪裏？做了什麽？如果你還能找到一個完美的說辭，我無話可說。”

面對陸轍一步步揭開的真相，藍紹齊靜立片刻，驀地笑了：“你還真是偏執，陸轍，你在懷疑我跟那場大火有關。”

“我懷疑的不是這個。”陸轍面無表情地說，“我懷疑你跟在大火中喪生的那個人有關。”

“憑什麽？”藍紹齊攤了攤手，微笑，“你們甚至連死者都不知道是誰，就開始懷疑我？”

“正因為不知道，才需要找人來确認。”陸轍上前一步，定定看着藍紹齊，“現在，我問你，你認不認識那個在大火中喪生的人？”

“你——”

“說實話。”陸轍打斷他要辯解的話，聲音沉穩非常，“我只想聽認識，或者不認識，請您配合我的工作。”

“你還是在床上比較乖。”藍紹齊微撤半步，輕輕嘆了口氣。

“回答我。”陸轍又上前一步，幾乎将藍紹齊逼到了牆邊。

藍紹齊一動不動地盯了陸轍片刻，這個年齡不大的青年此刻正像只看見獵物的狼似的，迎着外面的光向前逼近，眼睛裏有種攫人心魂的力量。

有那麽一瞬間，藍紹齊真以為他會兇殘地撲過來，可下一秒他看見的陸轍還是沉靜穩重地蟄伏在原地，只有一雙追逐獵物的黑眸一眨不眨地鎖定在自己身上。

兩相對峙了許久，藍紹齊揚起一邊的嘴角，聲音壓得很低，用微不可聞的氣聲說：“是啊，我認識他，那個死人。”

陸轍本能地去護口袋裏的錄音筆，卻被藍紹齊更快一步地搶出，他把玩了一下錄音筆，轉而扭頭看向陸轍，臉上是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笑：“你以為剛才在床上我沒有察覺出來？”

“還給我。”陸轍朝他伸手，臉色略微有些難看，原來剛才在床上藍紹齊顫抖的那一下只是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實際上把他壓在床上的時候，藍紹齊就已經察覺到陸轍口袋裏硬邦邦的錄音筆了。

“別急。”藍紹齊示意了一下門口，“出去說。”

陸轍頓了頓，走到外面站定，不知道藍紹齊還要耍什麽花樣。

“我先給你聽一個好東西，等你聽完，再決定是否繼續盤問下去。”藍紹齊坐在電腦前擺弄了一會兒，擡手撥弄音響沖向陸轍，不過片刻，裏面便傳來幾聲極其隐晦的呼吸聲，這不是普通的呼吸聲，而是帶了些異樣情緒的呼吸，聽上去更像某種喘息，緊接着，另一道呼吸聲交纏了上來，辦公室裏的氣氛登時暧昧起來。

陸轍的臉色更加難看起來：“你什麽意思？”

“噓。”

藍紹齊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繼續播放着這段音頻，裏面的兩段喘息聲時高時低，間或摻雜了幾聲微不可聞的細微呻|吟，讓人聽着真像是那麽回事。

而聽到這幾聲呻|吟之後，陸轍的臉色都白了。

因為稍微熟悉陸轍的人都知道，這聲音的主人就是他自己，而另一個聲音，來自藍紹齊。

“為了拼湊這段音頻，我可是煞費苦心地跟你約會才能找齊素材，不過，總算是派上用場了。”藍紹齊關了音頻，展顏一笑，“做個交易吧，陸轍。你替我保守秘密，我把這段音頻銷毀，你們就當這是個懸案，随便結了吧。”

陸轍眯起眼，放在身側的手攥得泛白：“有沒有人說過你太天真了？”

“你可以試試，究竟是你的消息先傳達到警局，還是這段音頻先傳到。”藍紹齊微笑，“上班時間，陸警官多次外出跟某公司總裁約會，甚至還被錄下聲音，到時候敗壞的不光是你一個人的形象，還有你們七濱路警察局的形象。”

陸轍鐵青着臉站在原地，心裏不斷閃現出幾個可行的念頭，又都被他一一壓了下去。現在是在以警察分局的形象在偵辦案情，不是聯刑部，不能直接動手——陸轍默念了幾遍行為準則，将心頭憋悶的情緒消解了些許，擡頭重新看向藍紹齊。

藍紹齊也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所以說，你認識火災中喪生的那個人，是嗎？”陸轍盡量平靜地問。

藍紹齊像是聽到什麽笑話似的，眉眼彎了彎：“你還沒有答應我，陸轍。”

“昨天晚上我們去跳舞的時候，我問過你，你是不是曾經深深地喜歡過一個人，現在我再問一遍，是不是？”陸轍想搶回話語的主動權，他本來抱着僥幸的心理問出這個問題，誰知藍紹齊的話鋒真的跟着轉了過來。

他說：“沒有，我沒愛過他。”

陸轍突然從中捕獲到了什麽重要的信息，他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緊追不放地問：“他是誰？”

藍紹齊驀地反應過來，他揚起一邊的嘴角，笑得發冷：“陸轍，你在挑戰我的底線。”

“不，我沒有在挑戰你的底線。”陸轍讓自己的聲音放緩些許，不給藍紹齊聽覺上的任何壓力，輕聲說，“藍總，你喜歡的那個人，是不是跟我很像？”

奈何藍紹齊不再給陸轍任何機會，只是冷笑：“看在我們之間的情分上，你知道的夠多了。”

陸轍深深吸了口氣：“如果我是他，我不希望看到你這樣，真的。”

趁着藍紹齊臉色沉下去還未開口之際，陸轍搶話道：“藍總，認識你的人都說你很善良，我相信他也覺得你很善良，所以才願意跟你親近，如果你做了什麽有違良心的事情，他會——”

“滾！”藍紹齊突然暴吼了一聲，随着他的吼聲，辦公桌上大大小小的文件夾嘩啦啦散落了一地，陸轍左閃右避，被迫退到了辦公室門口，臨走前，他最後說了一句。

“藍總，你真的很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