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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行剛回府的時候,碰巧遇到了平日裏神龍不見尾的長兄溫餘。
“兄長。”溫行溫順地低喚了一聲。
溫餘輕點頭,剛回來的他還沒有卸下鐵甲,幾年的沙場歷練使他自帶一股子威壓,就算溫行在前世為了護住太子摸爬滾打了那麽多年,依舊不敢直視他的這一位長兄。
“最近怎麽樣?”
溫餘的性子是家中最冷淡的一個,平時也不茍言笑。哪怕是這樣一句平常的關心問話,聽起來都像是在審問俘虜。
溫行雖與這位大他十歲的兄長沒什麽交流,還是習慣他的這種說話方式,淺笑着回答:“一切安好,多謝兄長關心。”
溫餘“嗯”了一聲,便沒了下文。
微暖的春風吹起了那麽一絲絲的尴尬。
溫行伸手撥弄了一下左手的手鏈,小心翼翼地說道:“兄長若沒事,我就先告辭了?”
溫餘還是點點頭。
溫行像是如蒙大赦,禮貌性地笑了笑便要轉身離開。
“等一下。”就在這時,溫餘忽然叫住了他。
溫行頓住,擡頭問:“兄長還有什麽吩咐嗎?”
溫餘避開了他的視線,丢下一句:“在宮裏受委屈了的話,可以來找我。”
說完以後他走得比溫行還快,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裏又傳來什麽戰報呢。
溫行眨了眨眼,好半天才緩神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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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的這個時候他很少能碰到溫餘,沒想到他一個鐵铮铮的男子漢性子那麽別扭,莫名地有些可愛。
溫行忍不住輕笑出聲,可是一想到他在十多年後的一場戰役中戰死,眸間的光亮黯淡了些許。
溫餘的死不像雲念那般容易逆轉。那一場戰役是安隆帝特地點明要溫餘領兵去打的。他若是想改變兄長的結局,就必須得在那之前達到能在安隆帝面前擁有話語權的地步。
這愈發堅定了他的決心。
既然前世真心輔佐的謝衣已經難以再信任了,那麽今生便将自己的真心放在家人身上吧。
溫行輕吐一口氣,緩緩走回了自己的院子。
“二公子您回來啦!”
本來坐在院子石桌前的雲念一見到溫行就要站起來。
溫行一邊擺擺手示意他繼續,一邊走過去問:“昨日教你的都記得了麽?”
說着溫行就看了眼雲念方才一直在練習的字,雖然歪歪斜斜,但比他當初初寫時好了不要太多。
雲念卻還是不太好意思,抿嘴一笑,道:“雲念天資愚鈍,還望公子莫怪。”
溫行絲毫不吝啬自己的贊美,回答:“哪裏愚笨了?這不挺不錯的嘛。也許努力一下你真的有可能去參加科舉。”
忽然被“科舉”一詞砸到,雲念慌忙擺手說:“科舉雲念還是不敢奢求的。”
溫行知道一時間和雲念也說不清楚,但也不願他因為身份而深陷自卑泥潭,展顏笑道:“放心吧,我說你行你就行——還是說你不信二公子我的話?”
“不敢。”雲念低頭回了一聲,不過在科舉一事上,他還是不對自己抱任何希望。
十幾年的性子很難扭轉,溫行也不急于一時,開始手把手再教他一些新的字。
雲念本身也刻苦,沒多久溫行就可以放任他自己去練習。而他便暫時回了房。
平淡的一天如往常一般過去。次日清晨,溫行再一次按時抵達了東宮門口。
“非常抱歉溫公子。”小太監尖銳的聲音放得和緩了些,“太子殿下已經随着聖上前往了行宮,暫時不在東宮內,所以您請回吧。”
溫行挑眉,對于小太監的說辭不置可否。
安隆帝特地下旨要他與謝衣培養培養感情,那怎麽可能在如今這個時候帶太子去行宮?
更何況十歲前的謝衣除了皇宮和祭祀的場所以外,是哪裏都不能去的。
想必這又是那人的推卸之語罷了。
溫行在心底自嘲一笑,面上卻依舊不顯,平和道:“如此便辛苦公公了。”
小太監一聽便知道,溫行并未相信他的說辭,但也沒有打算不分青紅皂白地為難他,這讓他好生松了口氣。
溫行留意到小太監的這一絲神情,憐惜地看了他一眼。
攤上謝衣這麽個前期十分任性的主子,想來他也沒少受罪。
溫行又道了聲謝,回頭要走時就見到謝衣歡快地走過來,和昨日不一樣的是,他這一次身後沒有宮女跟着。
謝衣一瞅見溫行,兩眼放光地跑過來,雀躍地問:“你也是來找太子哥哥玩的嗎?正好我們一起呀。”
謝衣笑得很燦爛,嘴角邊隐約可見一個小梨渦,讓人不忍心破壞他的好心情。
不過溫行還是輕嘆了一聲,遺憾地說:“或許今日是不行了呢。那位公公說,太子殿下已随着皇上去了行宮。”
聞言,謝衣也遺憾地“啊”了一聲,垂下腦袋十分失落的樣子,略帶着些紅潤的兩頰微微鼓起,惹人憐愛。
溫行縮在衣袖裏的手動了一下,還是忍不住擡起手來,輕輕地揉了一下謝衣的發梢。
表面上看起來他像是在憐惜安慰謝衣,可實際上只要謝衣一擡頭,就會發現他眸底來不及收起的複雜情緒。
如果真的是時常來找太子玩,那麽他不可能不知道太子除了皇宮以外,哪裏都不能去。
溫行暗自留多了一個心眼兒,随後微笑道:“要不我帶你出宮去玩吧?左右這皇宮中你應該也玩膩了。”
他的話音剛落。一旁那個小太監的身形忽然動了動。溫行只輕輕撇了他一眼,繼續眸底含笑地看着謝衣。
而謝衣像是什麽都沒有察覺,擡起頭期待地問:“可以嗎?那好呀!”
溫行溫和地笑笑,牽起謝衣的手,帶着他一步步走向宮門。
不知是不是如今時辰還早,大臣們尚未下朝,一路上都冷冷清清的,鮮少有人經過。
溫行特地挑了條最遠的路,慢慢悠悠地帶着他,偶爾撿幾個話題随口聊一聊。
只不過謝衣就不像溫行那麽悠閑了。他先是在沒走幾步的時候打了個哈欠,接下來基本上都無精打采地垂着腦袋,溫行說什麽他都是心不在焉地聽着。
雖然依舊覺得不太可能,但溫行心底還是埋下了一顆懷疑的種子。
直到順利地走出了宮門,謝衣依舊是那副沒睡醒的樣子。
溫行擔憂地看着他,問:“怎麽了?是還沒睡醒嗎?要不你還是先回府去補個覺吧?”
謝衣強打起精神來,勉強地笑笑,說:“也沒什麽事啦。只是還沒有用早睡,所以顯得比較疲乏吧。”
“怎麽還沒用早膳?”溫行的眉頭微微隆起,語氣裏帶着些許不贊同,“你才多大呀,萬一餓壞了身子怎麽辦?”
被雲念管飯管習慣了的溫行完全忘記了,這個時候的他其實才十歲。
謝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什麽,就是出府的時候一不小心忘了嘛。”
溫行像是很無奈,看了他一眼,說:“既然這樣,那我先帶你去梅娘那裏吃點東西,我們再去玩兒吧。”
謝衣乖巧地點點頭,任由溫行繼續牽着他走。
溫行不曾習武,身體年齡不過十歲的他也算不得經常握筆,還帶着些許微胖的手指完全沒有繭子,而且掌心十分溫暖,使人舍不得撒手。
謝衣忍不住晃了晃兩人相握的手,眉眼間染上了眷戀。
“嗯?”溫行以為謝衣是有什麽話想說,側眸低聲詢問。
以謝衣的角度來看,此刻溫行的側臉顯得格外柔和,雖然嘴角沒有明顯的弧度,可一雙黑眸卻像是會說話那般,無聲地傳達着他的關心。
幾乎不會有人懷疑他是不是真心實意在關心。
溫行見謝衣恍神,知道他大抵已經魂飛天外了,搖頭輕笑,繼續走自己的。
梅娘的早點鋪子離皇城也有好一段路,等終于走到的時候謝衣已經餓得肚子咕咕叫了。
“溫行你來了啊。”眼尖的梅娘遠遠就瞅見了走過來的溫行,熱情地打了個招呼,“這位是你新交的好友嗎?真可愛。”
梅娘本就喜愛小孩子,見到了謝衣目光又慈愛了不少。
溫行輕輕點頭,莞爾道:“他今早還沒吃過東西,所以就帶着他過來了。有勞梅娘了。”
梅娘一如既往地擺擺手,豪爽地說:“有什麽勞不勞的?進去坐會兒吧,馬上就好。”
溫行輕笑着點點頭。而謝衣也不扭捏,脆生生地道了聲謝,又眉眼彎彎地學着溫行道:“有勞梅娘啦。”
梅娘抿唇笑笑,對謝衣的好感高了不少。
如今已将近巳時,店內只剩了零零散散幾位客人,溫行随意挑了個最偏僻的小角落坐下,松開了之前一直拉着謝衣的手。
謝衣戀戀不舍地收回了手,開始打量起周圍。
不論是活到二十多歲的前世還是重新回來不過半年多的今生,謝衣都可以說是第一次在這種地方吃東西,滿滿地全是新奇。
溫行時刻觀察着謝衣的神情,見狀問道:“你是第一次在這種市井小鋪裏吃東西吧?”
謝衣無意識地點點頭,開口就說:“嗯啊。之前我一直都被禁止在外邊吃東西,所以還是第一次呢。”
溫行聞言,淺笑地看着謝衣,柔和的目光裏沒有摻雜別的情緒,只是随口回了句:“這樣啊”。
謝衣心下就是一咯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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