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等溫行回府時恰好是午膳時間,幾乎都是自己在房中吃的溫行本打算待午膳時間過後再去找母親,卻破天荒被告知一同去用膳。
“父親,母親,兄長。”溫行站在桌旁,顯得有些局促。
經過五年的相處,溫行與溫餘之間的距離是拉近了不少,但對于極少有機會見面的父親和母親還是帶有畏懼之心——尤其這五年來才見過三次的父親溫廣。
溫廣面癱着臉回了個鼻音,讓他就座。
溫行小心翼翼地坐到了溫餘的身旁,低着頭像是一個犯了錯的孩子。
“皇上下旨命你住入宮中的事情你知曉了吧?”許雲寧淡淡地開口。
許雲寧話音落下時,溫行明顯感覺到身側的一道視線。
他輕輕地點了點頭,回答:“回母親的話,兒子知曉了。”
許雲寧“嗯”了一聲,囑咐道:“皇宮不比家中,你務必要守規矩。身為太子伴讀,平日裏多幫扶、多親近着點,知道麽?”
“兒子知曉了,多謝母親關心。”溫行低眉順目地回答着,遮住眸間的疑惑。
自家母親必然是知道皇帝召他入宮的真正目的是什麽,那麽緣何會讓他親近太子?正常來說應當告誡他保持距離才對。
許雲寧繼續叮囑了些別的,溫行擺出一副認真的模樣,卻早已魂飛天外。
待她講完後,今日的午膳才算是真正開始。溫行微不可覺地松了口氣,等其他三人都動筷後才拿起自己的筷箸。
溫家講究食不言寝不語——雖然只是因為他們之中并無一個愛言語的人,整個餐桌上只有不時筷箸碰到碗碟的清脆聲。
溫行偷偷地瞥了眼沒說過話的父親溫廣。
他曾聽兄長提起,他們溫氏是從祖父一輩開始有起色,接着在父親手中愈發顯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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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父是武舉出身,謀了個不大不小的官職。父親幼年時正趕上邊境侵擾紛亂,祖父主動請纓,帶着那時還半大點的父親在沙場上摸爬滾打。
後來祖父意外去世,十幾歲的少年冷靜地接過了一切重擔,帶着一柄□□沖鋒陷陣,最終打破敵軍一戰成名。
許是留意到了溫行的視線,溫廣瞥了他一眼。
溫行心底一驚,連忙挪開了視線,正好錯過了溫廣難以察覺的輕嗤。
一頓飯就在悄無聲息的詭異氣氛當中吃完了。
午膳過後,溫行又被溫餘叫去了書房。
“這幾日估摸着還會下幾場雪,你自己注意點別着涼了。”透過木門,許雲寧清冷的聲音中似是帶着些許輕柔。
溫行預備推門的手一頓。片刻後,他垂下手後退幾步,乖巧地站在寒風中等候。
“多謝母親關心。兒子叫了小弟過來商讨些事情,想必他已快到了。若母親無事,兒子便去門口等候小弟了?”
“嗯。那我也走了。”
“慢走。”
随着話音的落下,門被從裏面推開。
“母親。”溫行凍得縮了縮脖子,還是輕喚一聲。
許雲寧斜睨了他一眼,回了個鼻音就離開了。
溫行連忙側身讓開,擡頭看着許雲寧離去的方向。雪白的狐裘仿佛泛着冷光,有點刺眼。
“外邊冷,別傻站着了,進來吧。”
“啊好。”溫餘的一句話拉回了溫行的神思,他扯出一抹淺笑,乖乖地走了進去。
書房內的擺飾五年來都無甚變化,唯獨是多了一個書架子。溫行疑惑地看着那多出來的書架子,問:“兄長,怎麽突然多了這麽多有關朝政的書?”
書房內統共五個書架子,除卻新添的那一個,其餘皆是兵法相關的,只偶爾夾雜着幾本史書。
溫餘聽到提問,頓了一會兒才說:“父親說不能只看兵書,要想應對瞬息萬變的戰場,其餘領域的書籍都應當涉及部分。”
溫行裝作似懂非懂的樣子點點頭,在溫餘示意下坐在了他對面,問:“兄長尋我有何事要說?”
溫餘握住了桌上的一個瓷杯,說:“今日午膳前母親說的那些話……你不要聽。”
“嗯?”溫行眨眨眼,不明白溫餘說這句話說什麽意思。
溫餘卻以為是溫行懵懂,不知其間彎彎繞繞,板着臉解釋道:“我們溫家近年來威望過大,皇上要你入宮必然是忌憚我們了。你這時若上趕着親近太子,不免會引起猜疑。”
“那母親那番話又是何意?”溫行順着溫餘對他形象的猜想演下去,腦袋輕歪,清明的眸子宛若清池般一塵不染。
溫餘目光微閃,最終只是說:“或許是母親會錯了皇上的意思。”
溫行不再作聲。
他們兩人都挺話少,說完這之後又相對沉默了一會兒,溫餘就幹脆讓溫行回去了。
溫行笑着道了句別後起身離開,就在他踏出書房的那一瞬間,他又斂起了所有的情緒。
他本就是一個敏感多心的人,今日母親和兄長的一番對比實在不得不令他起疑。
打他有記憶以來,母親在他心中就是對他愛理不理,對兄長關懷備至。他一直覺得是因為他體弱母親嫌他累贅,可是照如今看來似乎不那麽簡單。
只希望是他多心了。
溫行長出一口氣,準備回院子裏去收拾東西。
——
兩日後,陰沉沉壓了幾日的天空中終于飄下了一場朦胧的雪。
因着太子今年不過十二歲,不是什麽整歲的生辰,皇上只辦了一場家宴,到場的皆是身在京城的皇親國戚。
溫行也不知謝衣怎麽想的,在家宴開始前非要讓他入宮一趟。
潔白雪輕飄飄的落在肩頭,不過停留一息又被急匆匆的身影無情抛棄。
溫行出門時未曾想到中途會突然下起雪來。此刻距東宮還有一小段路,為了不頂上一個耽擱太子的帽子,他趁着這段路的侍衛不多疾行趕往東宮。
謝衣似乎早早就等在了門口,一見溫行過來就欣喜地招招手。
“你來啦!”
和幾日前剛見時一樣的語氣。
溫行猜想多半是入住皇宮的事情了。
果不其然,他剛停下腳步要行禮時,就被謝衣歡愉的話打斷了:“免禮免禮,孤已命宮女布置好了你的房間,你去看看有沒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孤趁早讓她們換了。”
說着謝衣就拽着溫行的袖子往東宮的一個偏殿去。
溫行心下一沉。
前世他入宮時首先是在皇宮的另一處住,直到謝衣十七歲後才搬入的東宮,沒想到今生居然直接省了那一步。
溫行跟着謝衣走向了偏殿,一推開門後又被那熟悉的場景晃了神思。
不論是方位還是布置,所有的一切都和前世他離開這個地方時一模一樣。
明明前世入住後他曾自行更改過書案屏風一類物具的位置,可是眼前的一切和他更改後的完全一致。
雖然溫行覺得這實在太過巧合,但也不得不承認,這樣的布置在他看來會更順心。
謝衣見他怔愣許久,以為是他不喜歡,眉間又顯露出了煩躁。他松開拽袖子的手,鼓嘴道:“孤不管,就算你不喜歡也必須給孤說喜歡!”
溫行被謝衣任性的話語扯回了注意力,收起險些外露的情緒,面不改色地順着他的話說:“勞殿下費心了,微臣很喜歡。”
“一點誠意都沒有。”謝衣自以為小聲地嘟囔了一句,不滿的情緒顯而易見。
溫行沒有安撫的意思,想起自己此番答應前來的目的,斟酌了一下語句,開口道:“微臣可否鬥膽請求殿下一件事情?”
“你說吧。”
“微臣想帶一位小厮一同入宮。”溫行緩緩說出自己的請求,藏在袖中的右手緊了緊。
謝衣挑眉,問:“理由?”
一般謝衣問及理由便是有同意的意向了。溫行松開了右手,說:“微臣自幼就是由小厮雲念服侍,已然習慣了,故而想将其一并帶入宮中。”
雲念?似乎聽說過。
謝衣在心裏細細咀嚼了一下這個名字,最後還是大手一揮同意了。
溫行謝過了謝衣,剛想找個理由準備告辭時,又聽見謝衣忽然加多了個條件。
“不過,你若真想多帶個人,就得在今夜宮禁前搬進來。”
除卻重大節日外,皇宮每日都會在戌時正關閉城門。也正因此今日的宮宴是在午時舉行。也就是說,溫行若想帶上雲念,就必須趕在四個時辰內搬入東宮。
溫行皺起眉頭,企圖辯駁。
謝衣看出了他的打算,先一步打斷:“不接受反駁。”
“……”溫行到嘴邊的話被強行塞了回去。
他看得出雲念在朝政方面是很有天賦的,不忍心讓他如前世一般死在戰場上。左右早一個晚上晚一個晚上都差不多,他還是無奈地答應了謝衣無理的要求。
緊接着,溫行便以回去收拾為由告退,謝衣沒有理由再攔,随溫行去了。
他立在偏殿門前看着溫行湖藍色的背影,微眯起雙眼——倘若這時溫行回頭,便會驚訝地發覺他的眼神和上一次他出暖閣時所看見的一樣。
重生回來整整五年,謝衣無時無刻不在抓緊培養自己的勢力,只有這樣他才能肆無忌憚地向溫行表達出他的欣賞與……心悅。
只差一點點,他就可以把溫行牢牢地套在身邊。
阿行,在此之前你休想逃走。
謝衣揚起一抹勢在必得的笑,像是早已将獵物視為囊中之物的獵犬,哪裏還有絲毫小孩子的模樣?
而他身旁的福祿始終乖順地站在一旁,似乎什麽都沒看到。
作者有話要說:下章開始謝衣的戲份就要多起來啦~
——
感謝kungkung、天瀾兩位小可愛的地雷和天瀾、隐隐的捉蟲~
愛你們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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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