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你覺得,會是他麽?”

謝衣雙眸微眯,聽不出情緒。

唐安望了眼那抹背影,回答:“十之六七。”

謝衣定定地站在原地,片刻後轉身回帳內:“進去吧,孤再同你和謝連交代一些事情。”

“殿下不去确認一下麽?”唐安清冷的眸中浸出一絲疑惑。

四個月來謝衣從未放棄過尋找溫行的蹤跡,這一次出發前也特意交代她多留意,照理說這時候不應該讓她去确認麽?

謝衣輕哼一聲,一邊往回走一邊道:“能這麽熟練撒謊的除了他還能有誰?去确認只會促使他再一次偷偷逃走罷了。”

唐安也不再說話,默默然随着謝衣回去。

另一頭,溫行告別了羅清和秦郝,漫無目的地在軍營內晃蕩。

他遙望着不遠處守衛嚴密的前線,心裏無端升起不好的預感。

雲烏族已經和他們僵持将近半月了,既不肯開戰又不肯和談,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要搞什麽大動作。

但願不是暴風雨來臨的平靜吧。

溫行暗嘆一聲,正要回身時忽地瞥見一抹行跡可疑的身影。

那人所着不像是軍營內的人,躲在一個隐秘的小角落探頭探腦。

以溫行的視角正好能看到那人露出的身形,他眉頭一皺,閃身也躲到了一旁,意欲觀察他要做什麽。

如今正值守衛換班,溫行等了片刻,終于等到那個人有所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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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的防衛線上只餘一個小士兵,那人悄悄地走到小士兵背後一個手刀将其打暈,随後迅速把他拖到方才的小角落裏将兩人衣服對換。

溫行目睹着那人的所作所為,但沒有馬上出去打草驚蛇——

這人多半是雲烏族那邊的,正好讓他看看他們到底想做什麽。

只不過能被他混進來也說明了軍營的守衛還是不夠嚴密,得找個時間同謝連提一下才行。

在溫行尋思的片刻,換班的守衛過來了,雲烏族的那人“交接”後就往軍營內部走去。

溫行連忙偷偷跟上。

越往裏走人越多,為了避免自己被誤認為心懷不軌,溫行找了個合适的時機假裝只是同那人順路。

許是那人确實有什麽要緊的任務,又許是沒想到自己之前的行為會被別人盡收眼底,從頭到尾竟是完全沒有發覺身後一直跟着的溫行。

溫行也樂得輕松,随着他一路晃悠,直往軍營內部而去。

而這一路上溫行也注意到那人總會時不時去留意路過之人,就像是在尋找什麽。

他究竟想做什麽?

溫行心底存惑,尾随其後。

那人似乎對這軍營很熟悉,除卻偶爾停下了留意身旁人外,幾乎是一刻不停地直沖着帥帳而去。

是事先調查過還是有人出賣軍營內的情報?

溫行眉頭愈發緊皺,就怕是後一種情況。

帥帳附近,只有兩個守值的士兵。雲烏族的那人同其中一個對視一眼,原本的那個小士兵就忽然叫住雲烏人,請求般地說:“那個,小兄弟,你能幫我稍微站會崗麽?我肚子疼想去歇會兒。”

雲烏人見狀一口答應下來,假裝擔憂地說:“那你快去歇着吧,這裏交給我。”

“謝謝謝謝!”小士兵連聲道謝,皺着一張臉就要離開。

“站住。”

溫行忽地一聲低喝。

那兩人這才留意到他,裝肚子疼的那個勉強笑笑,問:“怎麽了嗎?”

溫行掀起眼皮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提高音量道:“你說怎麽了?膽敢勾結外賊,你可真是好大的膽子!”

本來溫行并不打算這麽快揭穿的,但他又沒辦法同時跟蹤兩個,只好先驚動一下帥帳內的兩尊大人物。

那人臉色一變,頓了頓幹笑道:“你亂七八糟的說什麽呢?我現在肚子疼,先走了啊。”

說着那人就想跑。

溫行當即摸出一直随身攜帶的匕首。與此同時,被他收起來的手鏈也掉落于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溫行顧不得去撿,手腕一轉,泛着冷光的匕首準确架在了那人的脖頸上。

“吵吵鬧鬧的怎麽回事?”

帥帳內的三人一同走出來,謝連蹙眉,一副不高興的模樣。

就在這時,那個離帥帳最近的雲烏人身影倏地一動,眼瞅着就要襲向離他最近的謝衣。

“小心!”

不忘留意雲烏人的溫行第一時間察覺他的動作,顧不得手中鉗制的這個士兵就要去護駕。

只不過他還未動唐安也緊跟着反應過來,飛起一腳狠狠踹飛了雲烏人。

“他是雲烏族的,抓住他!”

溫行一聲命令之下全然忘記僞裝,唐安聽到熟悉的聲音也下意識遵從,上前控制住那個雲烏人。

另一個見狀不好,趁着溫行注意力不完全在他身上,忽地撒出一把粉末。

溫行一驚,飛快閃身躲過。

那人趁機掙脫,“咻”地放出一個信號彈後咬舌自盡。

“嘭——”

爆鳴聲半空中炸開,驚動了軍營內所有的士兵,更驚動了對面的雲烏族。

待到粉末散去,留下的只有兩具自盡的死屍和一臉凝重的幾人。

看來雲烏族真的又要有動作了。

溫行背對着謝衣謝連靜默許久之後才緩緩動了動身子。他拾回自己的手鏈,淡然道:“抱歉,小的一時疏忽驚動二位殿下了。”

“我看你驚動的可還不只我們。”

謝連是認得溫行手鏈的,見狀還有什麽不明白?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雖然謝連本意也是要盡早與雲烏族來個了斷,但是出于對溫行的心懷不滿,他還是擺出了怪罪的姿态。

溫行沒有回答,默默承受住謝連的責備。

但同時,另一個身影走到了他身邊。

“孤倒是沒想到,阿行到了這邊境之地竟然也能惹得一身麻煩。”

謝衣說得很平淡,溫行聽不出他的情緒。

他垂眸道:“慚愧。只是不知殿下可還有事?若無事小的就告退了。”

謝衣知道溫行向來吃軟不吃硬,深吸一口氣換了副神情,道:“有事,心裏有事。”

某個方面經驗幹淨得像張白紙的溫行疑惑,問:“什麽事?”

“你的事。”謝衣刻意放軟了聲音,輕輕勾住了溫行的尾指,“阿行,孤好想你。”

近乎撒嬌般的話語輕飄飄地搔弄着溫行心底某處的柔軟,他微微怔愣,最後還是狠心甩開了謝衣的手。

溫行側身退開小半步,恪守着最後禮節,作揖道:“小的不過一屆平民,勞煩殿下挂心,先行告退。”

說完他轉身想離開,生怕自己再多待一刻都會忍不住心軟。

謝衣可沒打算遵從他的意願,拉住他尚且握着匕首的右手,道:“要麽你就留下來,要麽孤就讓你多擔一個刺傷太子的名頭。”

說話間,謝衣逼近一步,沒來得及歸鞘的匕首明晃晃對準了謝衣,只有半步之遙。

“你……”

溫行沒料到謝衣會耍這種小手段,一時氣短,又擔心匕首真的會傷到謝衣,最後還是無奈收住了就要離開的腳步。

謝衣勾唇一笑,避開匕首的鋒芒輕輕環抱住了溫行,窩在他脖頸間貪婪地深吸一口氣。

右手依然被鉗制住,生怕亂動會造成什麽流血事件的溫行完全不敢掙紮,僵硬着身體站在原地。

淡淡的安魂香味萦繞在鼻尖,稍稍緩解了溫行的躁動。

只是這軍營中人來人往的,溫行也不好意思這樣子待太久,小幅度動了動,輕聲道:“殿下,光天化日之下……請您注意形象。”

謝衣這才戀戀不舍地松了手。

溫行暗自松了一口氣,再一擡頭就瞥見了不遠處不知什麽時候出來陰沉着臉的謝連。

當即他的心就又一緊。

斷袖之好到底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溫行只以為謝連也是覺得他們的行為太過荒唐。

緊接着,溫行又注意到謝連無聲地比了個嘴型——

今夜子時,北面。

這是要做什麽?

溫行眨了眨眼,還是不動聲色地斂下了一切情緒。

謝連似乎是看他知曉了,又一聲不吭回了帳內,好像站在那兒就是想同溫行說這個。

随意和謝衣聊了些有的沒的,順便把方才發生的事情解釋了一通,溫行終于得到告退的允許。

左右暫時雲烏族應該不會有動作得那麽快,溫行應之前羅清的邀請去了他們那邊,等待着夜幕的降臨。

——

子時,北朝軍營內看似已經陷入了一片平靜之中。

溫行頂着夏夜細微的涼風趕到了軍營北面的某一處。

謝連不知在此處等候了多久,修長的身影被月光鍍上一層銀邊。

“小的參見二皇子殿下。”

寂寥無聲的空氣中,溫行的一句話顯得格外突兀。

謝連擺了擺手,示意溫行起身。

“謝殿下。”

溫行緩緩起身,可是還沒來得及站定,謝連忽然一動。

他的右手緊握成拳,攜帶着一股狠意直沖着溫行而去。

溫行心下一驚,下意識側身閃過。

一擊不成謝連也不放棄,一腳為支撐半轉身,繼續向溫行攻去。

謝連身份尊貴,溫行又不敢反擊,但莫名其妙被打肯定也不高興,帶着一絲惱意質問:“殿下!您這是做什麽?”

“我做什麽?”謝連冷冷一笑,“我替我皇兄教訓你!”

“皇兄為了你付出了那麽多,你憑什麽這麽辜負他!”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柒-Alexa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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