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我?”
溫行對上謝連的視線,腦子有點當機。
他們兩個争論關他什麽事???
謝連連聲道:“對沒錯就你,你出來說說,我領兵到底哪裏領得不好了?”
“那孤可要好好聽聽了。”謝衣看着溫行,眸底帶笑卻虛假萬分。
溫行身旁的幾人憐憫地看了他一眼,其中那個斯文的小士兵還輕輕地說了一句:“兄弟,祝你好運。”
是個人都看得出來,這分明是個兩邊不讨好的活兒。
溫行硬着頭皮出列,站在原地支支吾吾好半會都說不出什麽來。
“嗯哼,怎麽不說話?”
謝衣輕挑眉,似笑非笑。
溫行深吸一口,壓着聲音道:“小的認為将軍很好,無需換。”
謝連當即給了溫行一個贊賞的眼神,幾乎全然逸散的底氣又回來那麽一絲。
“皇兄你自己聽聽看。”
謝衣和謝連的性子溫行了解,要麽就是得罪謝衣要麽就是得罪謝連。
假若模棱兩可的回答,那得罪的就是兩個人。
既如此,那還不如遵從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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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行頓了頓,像是鼓足了勇氣一般,擡頭看向謝衣,說道:“小的認為,二殿下在軍事方面頗有才華,又志在于此。太子殿下您不應該扼殺二殿下的喜好。”
謝衣對上溫行的目光,雙眼微眯,冷不丁地說:“你倒是很像一個人。”
溫行心底咯噔一跳,強裝鎮定沒有回答。
“行了皇兄,你不要見到一個膽子比較大的都覺得像他。”謝連撇撇嘴,又随口嘟囔一句,“真不知道他到底有什麽好的,值得你這麽堅持去找。”
謝衣一直找他?
溫行心下一愣,湧起一陣陌生的情緒,只不過很快就被他壓了回去。
許是終于意識到在士兵面前互相揭底的行為太過幼稚,謝衣收回視線後輕哼一聲,準備拽着謝連回帳內好好聊聊。
謝連忙不疊向溫行透去一個求助的眼神,溫行回以愛莫能助。
方才謝衣的那句話可着實是吓到他了。
相處了統共都有二十幾快三十年了,溫行還是擔心在謝衣面前待久了遲早得暴露。
他本想等謝衣謝連離開後,就跑到距離帥帳最遠的地方等着需要他上陣的時候。只是老天爺又一次告訴了他,什麽叫做命運的捉弄。
“看來二皇弟很喜歡你啊,那你也一并進來吧。”謝衣漠然的一句話生生扼住了溫行離開的打算。
他只好無奈地背着身後愈發同情的目光,一步步跟着走了進去。
謝連向來推崇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帥帳內除卻必備的用品外再無其他雜物,簡單樸素。
謝衣雖然喊了溫行一齊進來,不過真正到了裏面之後還是把他給晾在了一邊,兀自與謝連進行交心的對談。
可惜謝連顯然不想交出自己的心,從頭到尾就像個不耐煩被長輩教訓的皮孩子,東瞅瞅西看看,愣是不願好好聽。
謝衣就算再耐得下性子,此刻也說不下去了。
不過謝衣更多的倒不是惱意,而是無可奈何。
“再有一年你也要及冠了,皇兄本不該過多幹涉你的選擇,但這一次情況特殊,你真的不願聽皇兄一言麽?”
“可是你又不肯告訴我到底是什麽特殊情況,你要我怎麽能心甘情願?”
謝連也知道謝衣的好意,只是自小到大對這方面的熱愛也不是簡簡單單就能抛卻的。
謝衣像是終于打算妥協了,沉吟片刻後道:“那這樣吧,皇兄帶了個人過來,就讓他待在你這邊,皇兄也心安些。”
光明正大偷聽着的溫行聽得出來,謝衣其實只是想留個人在謝連身邊監視。但凡謝連那裏疏忽了,謝衣就有理由換掉他了。
可惜謝連在謝衣面前是個沒什麽心眼的,權衡之下還是信了。
就在溫行暗自盤算着等謝衣離開後找個空擋提醒謝連時,又被謝衣接下來的話震驚到了。
“那皇兄先将那人叫進來,你們相互認認罷。”
“安,你可以進來了。”
安?
唐安!?
溫行迅速低下頭,遮蓋起控制不住的詫異。
照理說唐安這會兒應當在斐清身旁好生待着,怎地竟被謝衣給帶到邊境來了?!
等候在帥帳外的人應聲入帳,熟悉的僞聲更令溫行确認來者就是唐安。
顯然,謝連也認出了唐安,皺眉問道:“這不是溫行之前的那個小厮麽,皇兄你怎麽帶他來了?”
“他對北朝邊境的蠻夷都有一定了解,總歸不能浪費其才能。”謝衣一本正經地解釋,也不知可信度為多少。
溫行卻在心底敲響了警鐘。
謝連或許不知道謝衣話語的真僞,可是他再清楚不過了。
除了早已亡國的東胡,唐安對周邊地區可謂是一點兒都沒接觸過,更惶逞了解?
結合起方才在帳外聽到的,溫行隐隐有了個猜測。
除卻監督謝連以外,謝衣恐怕還有一個目的,就是讓唐安留意他有沒有來到這邊境。
畢竟之前總有很多迷霧指向雲烏族,若非擔憂謝連這一役遭遇不測,他本來确實是想到這北朝與雲烏族交界地帶進行一番探查。
而近身服侍溫行最久的只有雲念和唐安。
明年科舉考試開科,要雲念過來肯定是不可能了,正好唐安也會武藝,派過來最适宜不過。
而最令溫行擔憂的也正在此。
他目前所會的蹩腳僞裝可都是從唐安那裏學來的,就算運氣好瞞過了謝連謝衣,那也絕對不可能瞞得過唐安。
溫行可不敢保證唐安現在是更會聽他的,還是聽謝衣的。
“還有那邊站着那位小兄弟。”
就在這時,謝衣像是終于想起了站在一旁充柱子的溫行。
溫行假意畏懼,低着頭戰戰兢兢地說:“殿,殿下,您有什麽吩咐?”
“怎麽,方才不是還挺有膽量的麽?”謝衣調笑似的說了一句。
溫行輕道了聲“不敢”,始終低着頭不擡起。
謝衣也不同他糾這些小細節,問道:“你叫什麽,從軍多久了?”
“小的姓宋,單名一個然。”溫行恭敬地報上安隆帝給他安排的假身份,“從軍四月。”
謝衣不鹹不淡地回了個鼻音,繼續道:“因為什麽參的軍?”
“說來慚愧,小的家道中落,走投無路之下唯有參軍一條路了。”
溫行明顯感覺到謝衣打量自己的視線,斟酌着語氣就怕不小心暴露了什麽。
也不知謝衣究竟有何用意,稍稍沉默片刻後才終于說:“孤就随口問問,沒什麽事了,你回去罷。”
“是,小的告退。”
溫行退出帥帳的同時悄悄瞥了眼唐安,見她始終漠然地站在一旁,似乎并未關注到他,暗暗松了一口氣。
帥帳外,被謝連抓過來充場面的士兵已經散了,只有那個清秀的小士兵和壯漢還在。
“你可出來了!”
看起來斯斯文文的羅清見溫行毫發無損,這才算放了心,走上前去拍拍他的肩,問:“那什麽太子沒對你做什麽吧?”
溫行沒料到這兩人還會等自己出來,心裏頭一暖,淺笑道:“沒有。殿下只随便問了些問題。”
一旁的秦郝也走上前來,笑道:“那就好。今日我們也算得上是有難同當了,你要不嫌棄,我們交個朋友?”
溫行在兵營中向來是獨自四處晃蕩,今日在這紮一堆,明日又給換了另一群人。從軍四月除了最頂頭的謝連外誰都不認識,同樣的也沒什麽人認識他。
他本意是想降低在軍營中的存在感,以便僞裝。但現下又不好拒絕,溫和一笑道:“我姓宋,單名一個然。不知二位貴姓?”
秦郝是最不喜繁文缛節的,聞言一揮手,道:“我叫秦郝,你也別說什麽貴不貴的了,顯得多生疏啊。”
“他就一個糙大漢,宋然你別理他。”羅清無奈地笑笑,“我叫羅清,水青清。”
“秦郝……羅清……好名字啊。”
溫行低聲重複了一遍他們的名字,嘴角噙着笑意。溫潤的嗓音如同春風般和煦,直教人不會懷疑他的話只是恭維。
羅清心念一動,問:“诶宋然,你應當家境不凡吧,怎麽想到來參軍呢?”
溫行心底一顫,狀似平靜地問:“何出此言?”
羅清解釋道:“我見你談吐文雅,氣質溫和,可不像是等閑之輩。”
身份可以改變可以僞造,但是一個人的氣質是渾然天成的,就算刻意收斂也往往會有分毫的流露。
溫行倒是未曾想過在這方面就是僞裝,聽到這話後就是一怔。
連普通的士兵都能察覺到的地方,心思缜密的謝衣怎麽可能完全沒有留意?
果然自己還是放心得太早了。
溫行重新拾起被他卸下的憂心忡忡,不過面上也不好表露出來,匆匆斂了一閃而過的神情,道:“沒想到還是被羅清你放心了。其實我參軍也沒什麽目的,就是想為保家衛國貢獻一份綿薄之力罷了。”
北朝基本上文武并重,世家大族中有那麽幾個豪情壯志的實屬正常——他們頂頭的謝連是一個最好的例子。
羅清不再多問,拉上溫行同秦郝一同往後走去。
而這時,一直站在他們身後不遠處的謝衣望着溫行漸趨漸遠的身影,眸色深沉。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柒-Alexa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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