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雲染氣息微弱,加二人已經纏鬥起來, 她一聲“住手”并沒有任何的效果, 眼看着顧塵就要處于下風, 雲染擡手摔碎了桌子上放着的藥碗。顧塵聽到聲音忙回頭就去看雲染, 結果被紫衫女子追擊, 劍鋒掃着顧塵的鬓角,削斷了一截頭發, 顧塵見雲染無礙,擡手就又戰了回去。

顧塵自認為自己不是個沖動的人, 但也不是随便讓人欺負的, 這個鴛刀幾次三番搶她千辛萬苦找來的稀世藥材,顧塵本想看在雲染的面上, 不與她一般見識,翻篇就算是過去了,結果這人可好, 一進門就朝自己揮劍,真當她顧塵是個軟柿子呢?

她赤手空拳, 仗着自己身段靈活輕功好, 也沒讓青鴛占到什麽便宜,手腕一轉這一掌就朝着青鴛飛了過去, 青鴛行走江湖多年,打架鬥毆經驗十分豐富,顧塵一擡手她就預料到了橫劍在前緊逼幾步,整欲抽劍反劈, 就見顧塵身後的雲染面色清冷拉住故稱的胳膊把人擋在了自己身後。

“閣主!”青鴛慌忙收招:“閣主當心!”

顧塵在雲染上來拉的時候,就順勢卸了力道,生怕自己一個不當,誤傷了雲染,這會兒待在雲染的身後,心裏不平,可面上也不好再變現出來。

鴛刀既然是雲染的屬下,雲染已經出面,那自己、還是應該給雲染一個臺階下的,不然當着她的面,跟鴛刀起沖突,置雲染這個閣主往何地?

“讓你住手,聽不見嗎!”雲染語氣帶着三分的不怒自威:“越來越不像話了,本座在此你還敢如此放肆,可見平日裏行事狂放,沒個規矩!”

青鴛一見雲染這是要動怒的意思,趕緊抱劍單膝跪地:“閣主,顧塵她、對閣主居心不良!”

“哼~”顧塵冷冷一聲:“你哪只眼睛看見我居心不良了?”

“你脫我家閣主衣裳,輕薄我家閣主!”青鴛瞪着顧塵,顧塵那厮一看就是觊觎閣主美色,閣主哪裏反抗得了她?

青鴛是個口沒遮攔的,江湖上游走慣了,什麽渾話都敢說,跟文靜含蓄的青鸾可不一樣。顧塵依稀記得自己第一次見雲染的時候,她當時一時的意氣惹怒了青鸾,雖然逼得那丫鬟也是拔劍相向,但言語上最多也是一個“放肆”而已,哪像這個鴛刀,上來就什麽脫她家閣主的衣裳了,什麽輕薄她家閣主了,這話真是說出來也不怕她家閣主受不住!

顧塵偷摸打量了一眼雲染,果然見她臉色并不怎麽好看,于是她不說話了。

她不說話,并不代表別人不說話,那鴛刀明顯是不服氣。

“顧塵她是朝廷的走狗,閣主此次受劫十有八九是她洩露的消息!”

“放肆!”雲染一聲呵斥,青鴛雙膝跪地,不敢動也不敢吭聲了。

雲染一陣陣的頭暈,下意識的扶住了顧塵的胳膊,在顧塵的攙扶下坐到了椅子上,繼續訓話:“顧少主于我、于探月閣有莫大的恩,你身為探月閣左護法,信口開河污蔑她,該當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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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青鴛還想狡辯。

“你進門不說謝過少主,恩将仇報反對她痛下殺手,又當何罪?”

青鴛低頭不說話了,明顯還是不服氣的意思。

雲染心口一陣陣的抽疼,擡眼看見顧塵鬓邊被削掉的頭發,那劍要是再偏一份,顧塵的動作要是再慢一點,青鴛的劍直接就劃在了她的臉上,甚至刺向她的喉嚨!握住拳頭,雲染再開口時,語氣凜然:“你說她洩露了我們的消息,那我問你,可知當日刺客究竟是何身份?”

“當然是狗皇帝的人!”青鴛答得理所當然。

“你查清楚了?”雲染擰眉。

青鴛正要說話,就聽見雲染擡手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聲音不大,甚至沒用什麽力道,但那一聲足以見得雲染這回是真的動了怒意。

“閣主贖罪,是青鴛推測出來的,尚未、尚未查清。”青鸾低頭,不敢再頂嘴多話了。

顧塵一直站在雲染的身後,看她蹙眉薄唇緊閉的模樣,心裏怪怪的感覺。她跟雲染再一處的時候,雲染一直都是病怏怏的嬌弱模樣,軟綿綿的就是大家閨秀,要是身子好些,應該就是描畫刺繡,彈琴作畫那種類型的。可雲染往這兒一座,一番訓話,甚至身上不經意間散發出來的威嚴,都讓顧塵很吃驚。

就好像,你以為的雪白小兔子,這一蹦,忽然變成了會撓人的小野獸,雖然小,但很兇。

“好了好了,都是誤會一場,不礙事不礙事。”顧塵眼看着氣氛越來越僵硬,趕緊起來打馬虎眼:“那什麽鴛刀護法這是誤會了,以為我效命皇帝還那什麽你,護法性子急了點,鬧了點小誤會不要緊的,江湖人切磋切磋都是常事,我們打得很痛快嘛,是不是呀鴛刀護法?”

“哼!”鴛刀扭臉一聲哼,顯然沒有要配合的意思。

“哎我說你這人真是不識好歹!”顧塵一甩袖子坐在雲染旁邊:“我不計前嫌替你說話,你還跟我哼,你占理嗎你就哼!”

“自回閣領罰吧,這裏不用你。”雲染繼續說道:“什麽時候知道錯了,什麽時候再出來。”

“閣主!”青鴛一下子急了:“如今姐姐不在跟前,青鴛自當保護閣主。我知道錯了,真的錯了。”

“你保護我?你、”雲染額角一陣抽疼,下意識的咬住了唇,緩了一會兒才說道:“你污蔑顧塵暫且不說,那刺客的來源你查清了嗎?等你來護我,我焉有屍骨!”

“不是狗皇帝的人還能是誰?他肯定是知道了閣主的計劃,想魚死網破斬盡殺絕!”青鴛咬牙切齒:“那刺客身上的夜行衣,全都是江南織造那邊的,除了狗皇帝的人還能有誰?”

雲染一頓,垂眸看着青鴛,略嘆一口氣:“算了,你起來。你只看到了江南制造,那你看見他們手裏的兵器了嗎?”

“兵器?”青鴛呆住:“屬下帶人趕到時并未看到任何兵器,被、收起來了?”

“跟你手上的系出同宗。”

“千兵屬?是霁月那老東西!”青鴛陡然驚醒,然後一下子就急了:“那姐姐會不會有危險?”

雲染:“青鸾辦事比你穩妥,應當早已防備,你、咳咳……”雲染話沒說完,就是一陣劇烈的咳嗽,臉色憋的鐵青,掩唇嘔出來一口鮮血,人就栽了過去。

青鴛立刻慌了:“閣主!顧塵!”

顧塵哪裏還能她說話,抱着雲染兩步放在了床上,擡手扯開她的衣領,果然見黑青色已經從心口處開始蔓延,攏眉沉聲吩咐道:“去找店小二準備藥浴,她的毒素開始擴散了。”

“毒素?”青鴛忙掏出一個小盒子,打開裏面是一顆鵝蛋大小灰蒙蒙的珠子:“顧塵,浣塵珠,我有浣塵珠,這個解毒的!你快!”

顧塵聞言,十分差異。在京都時她就聽青鸾說過浣塵珠的事兒,本以來要拿到這東西必定要費一番功夫,怎麽就一轉身就到了手裏?

捏着灰蒙蒙的珠子顧塵細細打量了一番之後,眼角帶着諷刺:“這就是你說的浣塵珠?你從哪兒得來的?”

“江南總舵陳舟放從一個異域人手裏換來的,你倒是快點呀!”青鴛明顯不耐煩:“難道你還懷疑這是假的?陳舟确認過了,确實可解百毒!”

“浣塵珠解百毒?呵,我還真是頭一次聽說呢!”顧塵将珠子托在指上:“我不是懷疑,我是确定肯定!這什麽玩意兒就浣塵珠,不過一顆破海珠罷了,質地還是最次的那種,連你前幾年從我這兒搶的深海珍珠都不如,這玩意你想要,我家裏還有很多,成把抓美容養顏當藥引用用,犯得着還找什麽異域人交換,我白送你!”

“不可能!”青鴛一聽顧塵的話,正欲反駁,就見顧塵捏着珠子一用力,頃刻間散成了粉末,顧塵冷聲道:“這叫珍珠粉,還是很次的那種,不懂就學着點,別跟大夫犟嘴!準備藥浴去!”

青鴛不甘心又去看,可從顧塵指尖散下來的粉末确實是珍珠粉無疑,那珠子不過表面上被人刻意塗抹了一層灰蒙蒙的東西,故意掩人耳目诓騙她罷了!

可、既然不是浣塵珠那又怎麽解毒?

雲染感覺熱熱的,等她睜開的時候,就看見顧塵一襲素衫神色專注挑挑揀揀的在灑藥材,見她醒來還伸手摸了摸水溫,雲染低頭果然看見自己什麽也沒有穿,就那麽赤果果的泡在木桶裏,她有意往下躲了躲,然後就看見顧塵嘴角揶揄的笑。

“你、不許笑!”雲染挪過視線,不去看她。

雖然以前在郡主府的時候,顧塵也看着她泡藥浴,但那個時候她好歹還留見內衫,不至于如此的那什麽,哪裏曉得她不過昏迷了一會兒,再醒來就面對如此尴尬的場面,雲染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去面對顧塵。

她也實在是想不通為什麽顧塵每次都能這麽的淡定坦然,難道當真是無情無欲便不為所動嗎?一想到這裏,她忽然就有些難過,不知道為什麽的難過,情緒莫名而起,又不知歸處。

“什麽無欲無求,既然生而為人,當然是有所欲有所求的,我又不是神仙。”顧塵一邊回答了她的問題,一邊從木桶裏把雲染的手腕撈了出來:“我看看脈象。”

雲染一愣,手腕上已經傳來一這暖意,原來在她不知道的時候,那句話竟然已經問出去了。有所欲有所求,那顧塵你所欲所求究竟為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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