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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塵這話一出,青鴛陡然心驚, 再看顧塵并不怎麽好的臉色, 心裏原本的幾分期盼忽然就變得不那麽确定了, 那可是陰毒爪, 顧塵嘴上說的輕松, 可真的就輕松嗎?
“少主、少主對這毒到底有幾分把握?”青鴛攥緊了手,神色嚴肅:“還請少主實話相告。”
顧塵苦笑了一下:“一時半會死不了。”又很不甘心的加了一句:“要死也是讓你家閣主給我氣死的!她比那陰毒爪厲害得多了!”
“其實, 少主大可不必如此介懷。”青鴛說出了自己的想法:“藥谷出能人,這陰毒爪這般厲害, 藥谷來人自然對少主而言那是助力, 至于、走不走,少主不願意走, 誰還能硬攆你?就算是老谷主來了,只要少主能頂得住,那就是沒問題的。”青鴛見顧塵聽進去了, 又說道:“先把陰毒爪的毒解了,到時候也沒有後顧之憂不是?少主以為呢?”
這還是顧塵頭一次見青鴛對她這麽客氣的說話, 忽然擡眼多看了她兩眼, 說道:“我發現左護法,對我的成見好像少了很多呀。”都會站在她這邊為她着想了, 真是稀罕得很。
“唉~”青鴛嘆了口氣:“你跟我其實都是為了閣主好,當年那點舊怨也就是我搶了你的藥材,那東西最後還不是為了閣主的身體能早日康複起來,少主其實應該感謝我的, 我先拿了給閣主用用,不然放你手裏,指不定給了哪個病人,等你再遇見我家閣主的實話,只恨手裏沒東西不是?再說,你對閣主的情誼大家都看在眼裏,顧少主,我探月閣夫人的位子,除了你,沒有別人能坐,算起來你這也算是我半個主子了,都是應該的。”
“為什麽連你一個外人都看得明白,偏偏她就是看不明白呢?”顧塵搖埋頭把碾碎的蜈蚣丢進小藥蠱裏慢慢熬着,然後才嘆了口氣對青鴛說:“你說的對,眼下不是跟她置氣的時候,她要叫阿爹來,就讓她叫吧,阿爹來了,也正好研究一下陰毒爪的毒。等毒解了再說別的。”顧塵正說着話,忽然捂住心口,然後皺着眉頭咳出了一口污血。
“少主,你怎樣?”青鴛趕忙上前,還沒來得及動作,就看見顧塵從一個小藥瓶裏倒出幾枚丸藥吃了:“沒事兒,我之前試藥,感覺好像并沒有太大的用處,緩緩就過來了。”
“這樣真的沒問題嗎?”青鴛有些擔心。
顧塵解毒的方法其實很簡單粗暴,她研究出了什麽法子就直接在自己身上試,有的效果不錯,能抑制毒效,可想要再研究往裏加些別的草藥時,就有可能會起反效果,青鴛見過幾次,初時是擔驚受怕後來看了幾次之後發現顧塵自己有分寸,也就慢慢習慣了。看着顧塵吃完了藥,臉色果然比之前紅潤許多,青鴛才稍稍安心些。
“那,我話帶到了,少主有需要再跟我說吧。”
自打青鸾回來之後,跟着雲染進進出出的人就換成了青鴛,可這并不代表雲染對青鴛就放任不管了,可當她幾次想要青鴛要些資料都找不到人的時候,雲染就發覺了不對勁兒,看着偷偷摸摸溜達回來的青鴛,雲染放下了手上的藥盞。
聲音不輕不重,剛剛好傳進青鴛的耳中,她果然停下了腳步,望着雲染的眼神明顯閃爍。
“又幹什麽去了?”雲染收回視線,随手翻了一頁賬本:“如今陳家父女養着傷,泰安城主那邊态度不明,手裏雜事亂成一團,你可好,直接甩手全扔給青鸾,就算她是姐姐,你也該幫襯着點。”
“我、”青鴛不知道該怎麽說了,她跟姐姐說好的,姐姐周到,在閣主身邊幫襯着點,她去給顧少主打下手的,誰知道往那邊跑的時候多了,這閣主就不高興了?
見姐姐給她使了個眼色,青鴛乖乖的說了實話:“就、幫着顧少主做點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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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個大夫,哪有那麽多雜事要你做?”雲染翻頁的手停住,視線落在紙頁上,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麽。
這兩天她跟顧塵之前的氣氛很奇怪,不知道為什麽總感覺顧塵好像是在跟她怄氣一樣,有時候一來就坐很久,也不怎麽說話,看着她就發呆,有時候就好長時間不來,連診脈都耽誤,幾次雲染都是下意識的等了她之後又懊惱,她來不來跟自己有什麽關系呢?
如今又聽見自己的身邊人都在往顧塵那邊跑,雲染實在是想不明白,她到底有什麽可忙的。還是說,又在搞些什麽亂七八糟的?她可記得清楚,七夕之前,顧塵也是這樣籠絡了她的身邊人,瞞着她做了那些事,雲染放在心裏,可她也是真的怕顧塵再來一次。
說實話,她吃不消。
“也是,固顧少主馬上就要回藥谷了,是得有個人幫着收拾行李。”雲染合眼垂眸:“你們二人也是舊相識,你幫她正好。”
“藥谷、來人了?”
“嗯。”雲染低聲應了一句:“這兩天就到了。”
是時候該做決定了。
說是兩天,當夜藥谷的老谷主就到了泰安城,雲染設宴款待,席間言笑晏晏,雲染先對老谷主表達了自己的感謝,又誇了顧塵醫術好,話裏話外把那老谷主哄得高興,自然也多多少少提到了一點點關于顧塵去留的問題,老谷主是個明白人,不用說那麽多,也能猜到一二,席間雖然沒有說什麽正經事的,彼此也算是勉強達成了共識。
“辛苦谷主來這一趟。”雲染端着酒盅,誠意滿滿:“雲染以薄酒一杯,敬谷主。”
小小的一盅酒,雲染卻是皺着眉頭咽下來的,放下酒盅的時候,就看見顧塵手裏的酒杯早就空了,有點烈的酒喝在最裏是苦辣辣的味道,餘味還有點澀,她想不明白為什麽顧塵好像那麽喜歡,腰間總是別着一個酒葫蘆。
酒是穿腸毒,情是刮骨刀。
“閣主不必如此,倒是我家這個不争氣的,這段日子麻煩閣主了。”老谷主看着自己家閨女,然後嘆了口氣:“她素來任性,閣主多多擔待。”
“沒有,她很好。”
兩人話都沒有說破,但是顧塵一個明白人坐在那兒,是一句話也沒有多說只顧着低頭喝着自己的悶酒,酒席散後,顧塵明顯染了三分醉意,連看雲染的眼神都不再掩飾,深情中又帶着點怨,讓雲染無法直視。
老谷主以帶着自己醉了三分的女兒說私房話為由頭,結束了晚宴,雲染看着顧塵踉跄失神的步子,心裏空落落得難受,也明白,松了口氣的同時又湧上一股子難以言說的滋味,很難受很難受,比剛才喝下去的酒還要苦澀。
顧塵其實根本就沒有醉,那酒她喝起來就很沒有滋味,跟灌白水一樣,只是看着酒席上雲染一副巴不得她趕緊走的樣子,顧塵心裏就很不是滋味,那酒也就是越喝越多,越喝越難受,越覺得自己委屈。
“行了你!”老谷主扶着女兒,一把扔進房門,關好門才開始審問女兒:“你身上的毒是怎麽回事?”老谷主行醫多年,這一來就看出了女兒氣色不對,往跟前再一看,就确定了七八分:“什麽毒?怎麽連你也解不了?”要知道顧塵可是他們藥谷裏最喜歡鑽研醫毒的弟子,因為這個還沒少挨罰,要是連顧塵都解決不了的,那這毒就一定很棘手了。
“陰毒爪。”顧塵坦白:“之前碰上了那個誰,不小心被他打了一巴掌。”
老谷主:“因為雲染那丫頭?你、對她到底動了幾分心思?”
“我全部的心思都在她身上了!”顧塵仗着自己的幾分酒意說話底氣很足:“我知道她是什麽意思,想讓阿爹來勸我,想讓我回藥谷,我偏不!阿爹我喜歡她的,我也相信她是喜歡我的,只是、只是我不知道她到底為什麽要拒絕我。不過沒關系呀,我可以等,哦我可以跟她耗,一輩子那麽久,我就不信,她能跟我耗到什麽時候!”
“唉!”老谷主嘆了口氣:“你想也得人家願意才行呀!感情這是兩個人的事兒,塵兒,勉強不來的。再說……”老谷主也算是看着那丫頭長大的,其實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一點雲染的心思,但顧塵畢竟是他的女兒,更是藥谷唯一的繼承人。顧塵有年輕人的自信狂妄并不把雲染的病放在眼裏,可老谷主就不一樣了,他能理解雲染的想法,那孩子從小就活在死亡的陰影裏,包括現在,生死對那孩子來說都是未知數,又怎麽去談感情?
她談論的感情何嘗不是對那無辜之人的傷害?
“我不管!”顧塵很堅定:“除非她親口說,她沒有對我動過情,一點兒也不喜歡我。”
“她說你就信了?”照老谷主的推測,既然雲染都請了他來,說明雲染已經沒辦法了:“你別跟我說,她從沒有說過這樣的話。”
“那、那不一樣的。”顧塵嘴硬:“人都是有感情的,我就不信,她真的想這麽傷我,如果她真的能這麽傷我,那、那、”她說不下去,也做不了這個決定。
“那你就跟我回去。”老谷主嘆氣:“不為別的,你身上的陰毒爪之毒也得處理。塵兒,這毒你自己解不了,阿爹也沒有好的處理辦法,等你想明白看清楚,咱們就回藥谷。身體最重要,哪怕毒解了你不甘心再回來呢?”
“好。”顧塵回答這個字的時候,心裏想的不是別的,她想其實回藥谷也是可以的,并沒有她之前想的那麽複雜。這天眼看着開始轉涼,雲染的咳嗽也在加重,氣色也不如先前好了,顧塵換了幾次藥,效果都不是太明顯,要是真回藥谷,那大不了她可以帶着雲染一起回嘛。
要放棄,對她來說,其實真的很難。
燭光下,雲染繞着手上的紅線發呆,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一雙眼裏藏着許多的情緒,挑出一絲來,就足以将人湮沒在其中。
“閣主!”青鴛看着雲染臉上明顯的傷神之色,忽然開口問道:“閣主對少主亦是情深義重,為什麽一定要她走?”
那一聲,直接把雲染從思緒裏拉了回來,攥着手裏的紅繩,冷聲道:“誰跟你說的?本座從未對她動過情!若再胡言亂語,自己領罰!”
“啪”的一聲,瓦罐聲落地,聲音清脆利落。顧塵素色的衣袂上沾了褐色的痕跡,青白的碗裏還殘留着些許的藥渣,她低頭看着自己空空的掌心,像是不太明白剛剛還好好端在手裏的碗,怎麽就忽然摔在了地上。
“我、見你晚上喝了酒,怕你難受,準備了點解救湯藥給你送來。”顧塵解釋了一句,忽然擡頭微微一笑:“不過好像是白跑一躺了。染染,我對你來說是不是就跟這碗藥一樣,其實很多餘?”
雲染望着顧塵眼裏受傷的神色,嘴唇緊抿着不說話,只是手裏的紅繩勒得手掌心生疼,疼着疼着竟然還生出了一絲絲的快感,好像只有更疼一些,心裏才會舒服一點點。
就聽顧塵繼續說道:“就算你需要,也不願意接受。雲染,承認你喜歡我就真的那麽那麽難嗎?就真的難到、難道不管我做什麽,你都不願意正視自己的感情?”
“少主誤會了。”雲染微微仰頭:“我早就說過了,我對你從來都沒有……”
“夠了!”顧塵忽然怒斥一聲:“你騙得了你自己嗎?騙得了嗎?你不就是想攆我走嗎?我走!我走!”
“少主!”
“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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