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她說生日快樂

葬禮選在了一個晴朗的日子。

程瑞州說這是逝者自己的意思，想要徹底蕩滌生前遭遇的所有不幸，她想在入土前，最後看一眼塵世間的明媚陽光。

雪野和圖南各自穿着深黑色的西服，帶着墨鏡，來到了儀式現場。

程思君抱着母親的骨灰盒，似是已經哭得太多，整個人幾近站不穩，由兩個人攙扶着。

雪野和圖南對着遺像，标準地三鞠躬。

說是告別儀式，其實也沒有什麽人，程思君母親生前是個喜靜之人，沒有什麽要好的朋友。

程思君沖着雪野夫婦回禮的時候，眼淚止不住再次掉落下來。

眼前站着的男女，因為他的無知和沖動，險些丢了性命，這一刻，他才明白：世間，最厲害的報複，其實是“原諒”。

雪野和圖南并沒有說什麽，簡單的兩個字“節哀”。

圖南知道，這樣的場合，身為子女，根本無法控制住自己不去心痛，可作為旁觀者，還是要盡到禮數。

哀樂聲讓整個空間都沾染上了悲傷的氣息，尤其是當程思君要上車前往墓地時候，圖南的鼻子微微泛酸，看着那個無力的背影，圖南仿佛看到了那一年的自己。

她哭得比程思君還要厲害上幾分，父母的骨灰盒要下葬的一瞬，她幾乎是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身邊的老人勸她這樣會讓長輩無法安心地走，可圖南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轉為咬着嘴唇啜泣，嘴唇都被咬出了血......

好在今天，是個大晴天。

圖南父母下葬的那天，是個雨天。

在墓地，雪野和圖南碰上了秦恩雪。

秦恩雪看見圖南，微微點了點頭，說了句“這周六晚上，你倆回來吃飯。”

圖南扭頭看了眼雪野。

雪野點了點頭，“好。”

***

圖南雖然極力讓自己表現得自然，可她在出門前，還是花了兩個小時的時間精心打扮了自己。

她不覺得這是為了讨好誰，她想給夠雪野面子。

雪野因為是回自己家，并沒有穿得很正式，他也沒有對于圖南的做法給出什麽評價，他知道，這種時候，無論他說了什麽，都會讓圖南內心敏感的那個點被觸動，索性不說。

圖南坐在副駕駛上時，明顯還在想着什麽。

雪野沒有問她，而是自然地打開了車載廣播，播出的歌曲，是圖南最喜歡的粵語歌。

車子行駛的速度，比平時要慢一些。

圖南了解雪野的開車習慣，“開車野”這樣的事，不大可能發生在他身上，但也不是像今天這麽慢的。

雪野是想給她足夠的調整心緒的時間。

終于，車子還是抵達了目的地，停在了別墅的門口。

雪野将車子停好，下了車，見圖南還坐在車裏，便走到副駕駛一側，替她拉開了車門。

圖南本能擡眸看了一眼雪野。

雪野已經沖她伸出了右手。

圖南咧嘴笑了一下，把手交給了對方。

直到幫傭阿姨開了門，兩個人開始向屋內走，拉着的手，都沒有松開。

雪野知道：這樣的方式，能讓圖南心裏的安全感，上升到最高。

“他們人呢？”雪野知道，程瑞州也已經搬了回來。

“夫人在廚房，程先生在書房。”阿姨溫柔回應。

“進去等吧。”雪野拉着圖南，繼續往裏走。

正在廚房煲湯的秦恩雪，聽到客廳傳來的動靜，知道是雪野和圖南來了。

圖南對于秦恩雪在廚房這件事，有點好奇，從前，秦恩雪在她的腦海裏，一共就兩種形象——“集團董事”和“雪野的母親”。

“來了？”秦恩雪圍着一個白色的圍裙從廚房走了出來。

圖南明顯注意到，身旁的雪野看到這個形象的秦恩雪的瞬間，也吃了一驚。

雪野的印象裏，母親是會做飯的，只是不知什麽時候，她就不踏進廚房了，仔細想想，好像大約是在程瑞州離開這個家以後。

“你們先去洗手，我煮了海帶湯。”秦恩雪好像是來打招呼的，沒說兩句話，就又回廚房去了。

對于秦恩雪與人保持距離的性格，圖南早已習慣，可她明顯感到了不同，剛才秦恩雪看向她的那個眼神，多了些形容不出的東西，反正是柔和的。

圖南擡腳向廚房的方向走，卻聽見秦恩雪的聲音從裏面飄了出來“你別進來，坐着等着就行。”

秦恩雪的聲音，帶着不容反駁的意味。

圖南有些猶疑，卻被雪野拽着，走向了客廳。

***

洗過手的雪野和圖南，在客廳裏等着。

圖南是喝着阿姨端上來的果茶，雪野則輕撫着窗前花瓶裏的花束，表情顯得有些慵懶。

樓梯上傳來腳步聲。

“坐，不用拘禮。”

程瑞州看到圖南見到他要起身，連忙出言制止。

圖南還是站了起來。

“她好久不做，有些生疏了，你別介意。”程瑞州用眼睛瞄了瞄廚房的方向。

圖南這才明白過來，程瑞州是在變相告訴她：秦恩雪做飯的速度，不怎麽快。

“那還不讓人幫手？”雪野意指剛才圖南好心要去搭手的事。

“她還是那個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程瑞州也不惱，可也算是變相幫自己的妻子說了話。

雪野見程瑞州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眸中閃爍着道不明的光彩，不由想到一個詞——夕陽紅。

有些人遇見愛情的時間很早，可能守住愛情的時候，卻很晚。

愛，是一種能力，它需要修煉，修煉周期長短不一，每個人面對它和處理它的能力不一，能夠在有生之年懂得如何去守護，已是不易。

當秦恩雪再次出現在圖南視野的時候，是飯徹底做好的時候。

雪野拽着圖南，走向飯廳，在桌前坐下。

圖南将筷子遞給程瑞州，将秦恩雪的筷子，擔在了程瑞州身旁空位的碟子邊緣。

“這個是你的。”程瑞州笑着将湯勺遞給了圖南。

圖南先是一怔，繼而大方地接了過去。

在她的印象裏，程瑞州是個不太在意身份，甚至可以說不太在乎輩分的人，他總是傳達給圖南一種“衆生平等”的觀念。

雪野自己從桌子上摸了一雙筷子，沒有等誰給他遞。

***

“先嘗嘗這碗湯吧。”秦恩雪自然地在程瑞州身邊坐了下來。

圖南聽到她這麽說，不由多打量了幾眼湯盆裏的海帶湯。

雪野已經明白了秦恩雪這頓飯的用意，可他繼續面不改色，淡然地坐着。

程瑞州見圖南的目光看向他，也自然地沖她微微揚了揚下巴，意思是“不妨嘗一下”吧。

盛情難卻，圖南便用剛才程瑞州遞過來的湯勺，舀了一勺。

近些日子，圖南通過研究食譜，對于熬湯這件事，也算有些積累和心得，不得不說，秦恩雪女士煲的海帶湯，味道很鮮，是那種讓人忍不住再喝上一碗的好喝，她沒有因為秦恩雪是她的婆婆就刻意讨好。

“怎麽樣？”

雪野聽到秦恩雪竟然主動詢問起圖南關于這碗湯的意見，不由擡眸看了她一眼。

秦恩雪輕輕地白了她一眼，繼續看着圖南，好像在等待她的回答。

“恩，好喝。”圖南點了點頭。

“那就好。”秦恩雪低眸點了點頭，拿起湯碗，給程瑞州也盛了一碗。

雪野想知道秦恩雪到底會不會說出她的本意。

程瑞州見秦恩雪給他舀了一碗後，給她自己舀了一碗，便拿起湯勺喝起來了。

雪野突然生出一個念頭——坐在這兒的，他們三個才像一家三口，自己倒像個外人......

程瑞州大概是實在看不下去了，圖南因為秦恩雪反常的舉動，似乎還沒有緩過神來，于是，給雪野盛湯這件事，便只好由程瑞州來執行了......

雪野擡手去接程瑞州遞向他的那碗湯的時候，聽見秦恩雪女士開口說了句“生日快樂～”

這句話，是說給圖南的。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晚上，就要大結局了，還有最後一章內容～

不得不說，我是真的挺不舍的，花費了心血寫的故事，知道不會讓所有讀者都滿意，但至少是講了一個在心中深藏很久的，個人覺得還算滿意的故事～

感謝一路走來，支持我的人，批評我的人，相遇即是緣～我很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