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她依然是幸福的

圖南拿着湯勺的手指，明顯顫抖了一下。

雪野繼續低頭喝湯。

程瑞州笑呵呵地看着圖南，似是沒有看出她眼眸中複雜的情緒，“生日快樂。”

圖南這才想起來：再過一個星期，就是自己的生日了。

她先前沒有敢往這方面想。

“再幫我盛一碗吧。”雪野擡手，将空碗舉到圖南面前。

圖南機械地應了一聲，似是本能機制想要她趕緊說一句話，以緩解此刻的驚訝。

“烤箱裏還烤着蛋糕。”秦恩雪平靜地敘述着，在她的信條裏，很難出現“講煽情的話”這一類的對策，她的全部溫柔，似乎都用來給程瑞州展示了，對着其他人，好像還是習慣用聽不出太多情緒的語氣說話。

圖南盛着湯，手上的動作并不利落，沉默了片刻，她小聲回了句“謝謝。”

“我去看看蛋糕。”秦恩雪起了身。

“都是一家人，謝什麽呀，吃飯，這些菜的味道不比那道湯差。”程瑞州再次擔起化解“難以應對”氣氛的人。

圖南将湯碗交還給雪野。

雪野放下碗，用筷子給圖南夾了一塊牛肉丁，放在她的米飯碗裏。

秦恩雪将蛋糕端了過來，程瑞州順手接了過來，擺在桌子中間。

沒有蠟燭，沒有彩帶，一塊色香味俱佳的蛋糕，好像今天本就是普通的一頓家常飯，沒有什麽特殊的。

雪野拿起刀叉，利落地将蛋糕分成八份。

各自挑選了中意的那塊，用叉子仔細地分隔品嘗着。

入口即化的奶油，讓圖南覺得好像甜到了心裏。

似是為了打破彼此沉默的氣氛，程瑞州主動向圖南發問，問的是關于文字創作的問題。

圖南好奇地看向對方。

程瑞州略顯羞澀地摸了摸腦袋，說他也萌生了想要寫寫文字的念頭。

雪野和秦恩雪擡眸，彼此對視了一眼。

他們不知道程瑞州為什麽會突然生出這樣的念頭，他能寫些什麽呢？

雪野腦海裏第一個閃現的念頭是：會是寫給秦恩雪女士的，一本爛俗的破鏡重圓的言情故事嗎？

秦恩雪和他想得差不多：會是一本紀念程瑞州本人和兩個女人之間感情糾葛的故事嗎？還要加上兩個孩子，一個有血緣關系的，一個毫無血脈可言的。現在又多了一個女人——圖南。都說公公疼愛兒媳，看來，程瑞州也不能免俗啊，瞧瞧他欣賞圖南的那個勁兒頭......

圖南無法直接聽見他們的心聲，要是知道了秦恩雪和雪野心中所想，估計會笑岔氣吧。

雪野骨子裏有近乎于“公主”的“傻白甜”一面，看上去，有些秀逗的感覺。圖南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一點，竟然是遺傳了他的母親——秦恩雪女士。

直到天色暗了，離開別墅前，秦恩雪和雪野雖然在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可卻都時刻豎起耳朵，聽着程瑞州和圖南之間熱烈的讨論，他們的目的一致——想知道程瑞州究竟會寫出個什麽東西？！

圖南和程瑞州越說越起勁，從先秦講到近代，各種文體都讨論了一遍，說到盡興處，不忘拍掌，為對方捧場。

說到底，秦恩雪和雪野，也沒聽出來，程瑞州的寫作題材，究竟是什麽......

二人終于停下來，還是因為雪野的“從中作梗”。

他提醒圖南明天一早還要早起，圖南這才不情願地停了下來。

走出別墅的時候，圖南回了一次頭，見秦恩雪和程瑞州正一前一後，錯位站在門前。

雪野的指尖，自然向圖南的手指靠近，剛剛觸碰到，準備順勢拉起她的手的一刻，圖南突然扭身向別墅走了回去。

看着她的背影，能瞧出她的步速，很快。

雪野幾乎愣在原地，看着圖南用兩只胳膊，環住了秦恩雪女士的脖頸......

秦恩雪的身子，明顯顫抖了一下。

她清楚地聽見圖南在她的耳邊輕輕說了句“謝謝你，媽～”

程瑞州離她倆比雪野要近，他聽見那個“媽”字從圖南口中說出來的時候，鼻子微微一酸。

秦恩雪反而要鎮定得多，她緩緩擡起手，輕輕拍了拍圖南的後背。

圖南刻意數了一下：一共拍了三下。

雪野遠遠地看着這一幕，不禁別過腦袋，他不想讓情緒擾亂思緒，因為一會兒還有圖南等着他安撫。

***

雪野的車子，緩緩駛出了別墅區。

從後視鏡看到，秦恩雪利落地轉身，走進了別墅。

程瑞州在別墅門口又站了一會兒。

雪野的車子越開越遠，他刻意放慢了速度。

剛才吃飯的時候，他無意間瞥見了程瑞州的白發，好像比之前又多了一些，染發劑都遮不住全部了。

那一刻，他的心裏，不是沒有觸動的。

那個高大勇敢的男人，無意間，也被歲月奪去了許多。

坐在副駕駛的圖南，再也抑制不住激動的情緒，淚流滿面。

“難受就哭出來吧。”雪野提醒她，不用刻意忍着。

圖南聽了雪野的話，腦袋搖得像撥浪鼓，可眼淚卻是止不住地往下砸。

雪野順手擰開了廣播。

廣播裏還是一首粵語歌

“不要不要假設我知道

一切一切也都是為我而做

為何這麽偉大

如此感覺不到

不說一句的愛有多好......”

雪野特意将音量擰到最大。

圖南的哭聲也逐漸大了起來。

雪野不覺得厭煩，不覺得聒噪，即使覺得心疼，也并沒有阻止她。

不得不說，今天晚上，秦恩雪女士的一系列做法，也深深地感動到了雪野。

準确地說，應該是“震撼”。

過了很久之後，秦恩雪回憶起這天晚上的這一幕，還很難忘地說“圖南，拯救了我們所有人。”

雪野仔細想了母親的這番說法，覺得很貼切。

圖南身上所承受的痛苦和傷痛，不必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要少，可她從來沒有想過要以“傷害誰”的方式去證明她依然值得被愛。相反的，因為她的出現，思若選擇了勇敢，羅傑選擇了面對，程瑞州和秦恩雪選擇了重續前緣，靜蕾選擇了接受，路知行選擇了繼續出發，至于雪野自己？

他學會選擇敢于去愛。

圖南覺得這一刻的她，哭得很徹底，很釋懷，很勇敢。

好像要把所有委屈倒盡似的，她第一次沒有刻意去掩飾內心“悲喜交加”的感受。

車子在道路上繼續行駛着。

雪野沒有将車子開回別墅，而是去了圖南先前居住的公寓。

那裏，記錄了他們的全部故事。

當車子停在樓下的時候，雪野将車子熄火，扭頭看了一眼圖南，她已經睡着了。

應該是哭累了。

雪野将後座上的毛毯蓋在圖南身上。

圖南微微動了動身子，沒有醒。

雪野靠在座椅上，閉上眼睛，等她自然醒。

不知過了多久，雪野聽到了身側的“窸窣”聲，本能睜眼。

圖南正坐直身子，用一只手揉着眼睛。

雪野見她扭頭看向他，淺笑着對她說了句“到家了，南女神。”

圖南扭動身子，看向窗外，見那棟熟悉的建築正立在眼前。

她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今天，是她和雪野第一次在現實中見面的日子。

距離那一天，已經過去好幾年了。

緣分，有時候也像一個圓，轉了一圈，又回到了原點。

“我要你背我上去。”圖南轉過頭，對着雪野道。

雪野微微一愣，繼而笑了。

“不願意嗎？”圖南追着他問。

雪野利落地打開了車門。

圖南也跟着從另一側下了車。

雪野朝着樓道的方向走。

圖南快步追到他身後。

在她以為雪野拒絕了她的時候，卻看見雪野在進樓道的臺階處，停了下來，微微低下了身子。

圖南愣了大概有二十秒，反應過來了，蹦蹦跳跳地跑了過去，縱身一躍，跳上了雪野的脊背。

雪野穩穩得接住了她。

走廊裏的燈，一層一層地亮起，可以聽見一個女人，爽朗的笑聲。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完啦，希望大家能夠繼續支持我，新文已開～

仍舊是一個治愈的故事，中間會有虐心的地方，但“歷經千帆，終會歸來”的寓意，才是我想表達的～

希望繼續喜歡我的文字～愛你們，一路走來，不離不棄～

允許我做我自己，謝謝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