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連着一星期，林璟每天早上都能看見許予跟何飛說話，有時候倆人還會一起回來，不管林璟怎麽問，何飛就是不說。

他憋着，趴在吧臺上，看着兩個人在外面說話，虎視眈眈。

“哥，”送走許予，何飛回來：“明天我請假。”

“不給，”林璟腦袋一偏，老板的架勢拿出來：“禁止請假。”

“我姐讓我請的。”何飛單手掐腰，露出一個‘你能奈我何’的笑。

林璟：“……滾！”憋氣。

第二天何飛真沒來，林璟自己站在奶茶店前，看着上鎖的玻璃門，吧嗒吧嗒嘴，心裏不是滋味。

中午，林璟去B大送奶茶，一圈下來，拎着最後一杯去地質研究所。

到了門口，林璟敲門，小吳出來看，問林璟找誰。

“我找許予，”他拎起手裏的奶茶說：“來送奶茶的。”

“許予？”小吳疑惑的打量林璟：“她今天請假出去了，這是她訂的？”

林璟一愣，許予也請假了？

“小吳，外面誰？”研究所內傳來周睿的詢問聲。

“哦，是奶茶店的，給許予送奶茶。”小吳扯着脖子回。

林璟歪頭往裏面瞧一眼，周睿背對着門口，坐在那兒不知道在鼓搗什麽。

早上他親眼看見許予出門來，一直沒回來，周睿在研究所，那她是單獨跟何飛出去了？

“告訴他人不在，奶茶拿進來。”

小吳應聲，接過奶茶說：“那我先替許予收着，等她回來，會告訴她的。”

“好的，”林璟點頭：“麻煩了。”

他又往裏面看幾眼，門關上，林璟收回視線，大手摸一把腦袋，琢磨着這幾天的事兒。

何飛這個小王八蛋，到底再搞什麽呢？

摸出手機，林璟打給何飛，連着兩個他都沒接。

林璟給他發了一條含金量十足的威脅信息。

沒出半分鐘，何飛那小子電話打回來了。

“哥，”他像是做賊，聲音很輕很小：“你幹啥？”

“在哪？是不是跟許予在一起？”他離開地質研究所，長腿跨在哈雷上，手上舉着手機，眉頭擰的緊。

“哥，你咋追着人家屁股後問，我才剛走半天。”

“少放屁，快說，人在哪？”頓了頓，他又問：“你說話怎麽這麽輕，你帶她做什麽去了？”

“我在試衣間呢，不敢大聲說話，哥，你別來。”

“試衣間？”他琢磨着這附近的商場，數來數去也就那麽幾處。

收了手機，展開地毯式搜索。

另一頭，何飛在試衣間裏，看着挂斷的手機，直咧嘴。

這下完了。

“何飛？”試衣間外，傳來許予的詢問聲：“你在跟誰說話？”

“沒誰，”他回：“有個賣假酒搞傳銷的。”

從商場裏找人，要比大街上找餐廳難多了，一進商場，林璟腦瓜子迷糊。

不管多陌生的環境，他總能第一時間分清方向，但一到商場裏，就像有封印隔開他的感知一樣，進來就懵，比走迷宮都嚴重。

數不清找了幾圈，林璟活生生給自己跑累了。

找了一家飲品店，他點上一杯冰水，坐下邊喝邊恢複。負重五公裏，他都沒這麽累過。

他找了半天的人沒瞧見，剛坐下來喝一口冰水，就見到許予跟何飛在自己面前走過，手上還拎着購物袋。

他一怔，正要起身喊許予，就見許予身後，還跟着一個。

這人瞧着熟悉。

白襯衫，黑西褲，皮鞋擦得铮亮，劉海抓上去，規整的露出白淨的額頭，眼裏含笑，溫雅的氣質藏都藏不住。

這不是上次跟許予一起吃飯的那個人麽？

他記得是許予的朋友，叫什麽來的？

穆……穆久！

眯了眯眼，林璟擡起腳，鳥悄的跟着三人。

何飛嘴上叽叽喳喳的說着話，林璟在後面聽的清楚。

“穆久哥，你眼光真好，挑的衣服都特适合我。”

切，那是他沒上陣。

“人長的還帥，賊有氣質！”

哈，忘了他是小區裏最靓的仔了？

“我最佩服的，還是你家裏收拾的真幹淨，精致！”

呵，還不是……什麽玩意，穆久的家，何飛這小子都去過穆久家了？

怎麽回事，這一個星期到底都發生了什麽，他怎麽感覺，自己在不知不覺間，被全世界孤立了。

當着許予的面這麽誇穆久，林璟嚴重懷疑何飛同志已經叛變，應該軍法伺候。

三人走進一家男裝店，穆久跟許予一起幫何飛選衣服，選好一套，遞給何飛，要他去換。

何飛換衣服時，穆久手機響了，到一邊去接電話。

林璟看見許予在店裏逛，她看中間一件外套，細細的打量着。

沒多一會兒，何飛出來。

別說，這小子一打扮，還真不賴，勉強能稱得上小區第二靓的仔。

“怎麽樣，姐。”照着鏡子，何飛整理自己的衣領，臉上笑的跟花似的：“你覺的咋樣，适合我麽？”

“還不錯，”許予打量他，伸手解開他扣緊的外套扣子：“這樣好些，天氣熱，系的緊了，顯得悶。”

“好，我記住了。”何飛低頭打量拽拽衣擺：“那就這套？”

“行，”許予點頭，她招呼何飛，到剛才她看中的衣服前問：“你覺得這件外套怎麽樣？”

何飛拿過外套，對着鏡子在自己身上比劃，抻抻肩又弄弄領子：“行，我覺得挺适合的，應該能喜歡，”

“我也覺得不錯，”她打量着外套，唇角噙着笑：“你幫我試試，看看什麽尺碼合适。”

何飛笑着應聲，正要鑽進試衣間，穆久回來了。

“試什麽？”他緩步走過來，站在許予身邊，目光移到何飛身上，打量着他手裏的外套，搖搖頭：“這件不适合你，過于成熟。”

“不是給他買的，”許予從何飛手裏拿過外套，眼神飄忽：“這個是給……給我師兄買的。”

“周睿？”穆久接過他手裏的外套，看下尺碼，拿下外套穿在自己身上：“他穿還好些，不過要買小一號。”

整理好外套，穆久擡頭，張開雙臂面對着許予：“周睿跟我差不多高，身材上，他更加偏瘦一些，你覺得呢？”

許予捏捏穆久的手臂，又拍拍他的肩膀，蹙着眉思考幾秒：“好像，也差不多。”

暗處的林璟，牙都要咬碎了。

好嘛，許予身邊交好的人，算來算去也就這麽幾位，周睿那個沒來的都有份，怎麽偏偏他這個最勤快的，被遺忘到大海深處了呢！

“這件行麽？”放下手臂，穆久問她：“周睿應該更喜歡淺色調的衣服，我見他幾次，都是穿着白色的衣服，這件暗色調，他能喜歡嗎？”

“能，”許予低下頭，接過外套遞給導購：“就這件吧。”

穆久望着她，目光依舊溫和，多了一份沉然，他動了動嘴唇，有話要問，最後還是化成一道清淺的呼吸，什麽也沒說。

何飛和許予分別結賬，穆久提出一起吃個飯，之後再送何飛和許予回去。

許予沒意見，何飛也樂意美餐一頓。

三人離開商場，林璟沒在跟。

他心裏悶，失落，難過，渾身沒勁，頭疼腦熱。

反正就是不舒服。

騎着哈雷，林璟回到奶茶店，鎖上門，自己一個人坐在長椅上，看着樹蔭裏的斑駁，懷疑人生。

時間晚了些，他躺在長椅上，手搭在額頭上方，遮住眉眼，一條腿支着，像是睡着了。

他聽見有腳步聲靠近，對方踩到長椅邊的一顆小石子，摩擦出細小的尖銳聲。

“奶茶店不開，”他懶散着語氣，有氣無力：“明天再來。”

對方沉默兩秒，問：“你睡在這兒，會感冒。”

清冷又薄寡的聲線。

身子一僵，林璟移開手臂看，許予纖細的身影站在他面前，彎着腰，在觀察他。

一咕嚕坐起身，林璟往邊上坐，騰出地兒來給許予。

“我沒睡，”他摸着自己的眉尾的痣，低着頭偷瞄她一眼：“我剛才，不是故意怠工的。”

許予手上拎着購物袋，沒坐。

購物袋他知道，裏面是買給周睿的衣服。

“我知道，”她回：“店開麽，想喝你調的酒。”

“開，”他嗖的一下站起身，摸出鑰匙，往前走幾步，又停下，看看她手裏的購物袋，小聲的問：“你，不回研究所麽？”

“今天請假了，”她跟上他：“不用去。”

“哦。”

進店，林璟洗手，一邊調酒一邊觀察許予的神色。

她手托着下巴，視線落在林璟的手上，看着他調酒，神情淡然。

“你的那位朋友聯系你了麽？”她擡起眼，看向林璟。

“還沒有，”林璟搖頭，目光垂落，眸光暗淡：“我也不知道，我們還會不會聯系。”

酒調好，遞給許予，他問：“名字呢，幫我想了麽？”

“在想，”她接過，青蔥一樣的指尖沿着杯壁豎着劃下一道：“等想好了，會第一時間告訴你。”

話音落，兩人陷入短暫的沉寂。

許予喝着酒，側過身子看向窗外，高大的梧桐樹下，停放着他的哈雷，她回想起在健身房樓下，在餐廳的門外，他抱着安全帽，說要送她回家，她都拒絕了。

“許予，”林璟輕聲叫她，他放下挽起的袖子，身子往前探，跟她商量着：“跟我說說，你跟何飛最近在做什麽吧？”

“他還沒跟你說？”許予目露詫異：“我以為你知道。”

“沒有。”搖頭，林璟趴在吧臺上，語氣發軟：“你就告訴我吧，好不好？”

她放下杯子，思考片刻，輕輕的笑了。

“也沒什麽，估計晚上何飛回來也會跟他說，他喜歡一個女孩，讓我幫他追。”

林璟看着她清澈的眼，直起腰來問：“就這？”

“嗯，”許予點頭：“女孩是B大的，學的地質學，對研究所很向往，”她指指自己：“是我的小粉絲，所以何飛找我，幫他說點好話。”

林璟還是不明白：“這有什麽好保密的？”

“怕你不讓吧。”她低下頭，喝一口酒，輕抿着的唇，沒再往下說。

眼睛看向外面，林璟還是想不通，何飛早就成年了，追個姑娘他有什麽不讓的，在何飛眼裏，他就這麽不解人意？

“不可能，”他給自己解釋：“何飛想多了，談戀愛我有什麽不讓的，別聽他胡說。”

“我說的是……”她張張嘴，話說一半，停了。

“算了，”她從椅子上下來，掏出一張百元大票遞給林璟：“我回去了。”

許予走後，直到天快黑了，何飛才回來。

他臉上帶着笑，哼着小調，美的沒邊。

“何飛，你過來。”林璟沉着一張臉，按住何飛的後頸：“你竟然跟許予說我壞話，談戀愛為什麽瞞着，說的好像我不通人氣一樣。”

“啊？沒有啊。”何飛無辜的望着林璟：“我真沒說。”

“那你為什麽保密？”他手上加大力度，掐的何飛直咧嘴：“哎呦，真不是這樣，我是怕你不讓。”

“不讓什麽？”

“不讓我帶人接近許予姐，要是我提前跟你說，想讓許予姐幫忙，你能幹？還不得讓我把人帶到你面前來先審查一遍？”

林璟微怔，手上松了勁兒。

這麽一說，他還……真不能讓。

回想起許予在店裏欲言又止的模樣，林璟懊惱的想扇自已一巴掌。

怎麽偏在關鍵時刻腦子短路了！

揉着脖頸，何飛掏出手機，給林璟看自己跟小女友的合照：“哥，咋樣，今天開始，就是我們交往的第一天了，好看吧～”

瞄了一眼，林璟沉了一口氣：“白瞎人家姑娘了，你小子滾一邊去，別在我這兒秀恩愛，煩着。”

“你煩啥，”何飛拿肩膀輕輕撞他：“別以為我不知道，其實你心裏都美出泡來了。”

“滾！”林璟踹他，鑰匙丢到他懷裏：“今兒你自己回家吧！”

诶？何飛抱着鑰匙滿眼迷茫。

不應該啊，他咋能不開心呢？難不成……

環顧四周，再看林璟騎上哈雷的身影。

何飛搖頭，還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