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大雪紛飛的夜裏, 何飛和駱沁,敲開許予家的門,小心翼翼又焦急的跟許予講述關于‘漁夫’這層身份的誤會。
完全是何飛自己一時腦袋抽風, 說了這麽一個謊,導致林璟之後也跟着他一起圓謊, 被動式的騙了許予很久。
何飛一直在自責,他一遍又一遍的跟許予承認錯誤, 駱沁在一邊配合着何飛, 一直在打他, 說他不靠譜。
許予聽的清楚, 也都聽的明白。
她十分平淡,就像是何飛跟她說的,只是一樁平常的小事。
“嗯,我明白了, 很晚了, 你們早些回去休息吧。”外面的鵝毛大雪沒停, 許予從部隊的醫院回來, 一直在家裏。
窗外的樹上壓了一層雪,樹枝承受不住重力,慢慢的往下壓,直到積雪掉落。
“姐, 我哥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這件事跟他沒關系,你別怪他, 你要生氣,就生我的氣,行嗎?”垮着眉毛,何飛不怕許予打她罵他,就怕她這樣,冷淡着性子,看不出喜悲。
“事情的起始和經過,我都聽懂了,你們回去吧,我不生氣了,林璟不是故意騙我,我明白。”掃了一眼窗外,她接着說:“雪大了,再不回去,路會難走。”
何飛抿着唇,眼巴巴的望着許予,試圖從她清冷的表情裏,找到一絲有用的信息。
但是沒有,什麽都看不出來,她站在那兒,目光清澈,長發垂落在肩頭,眼裏沒有一絲一毫多餘的情緒。
“回去吧,”拉着何飛的衣擺,駱沁說:“姐也該休息了,我們去看看老板,他一個人在醫院裏胡思亂想,怪可憐的。”
說完,駱沁悄悄的瞄一眼許予,她沒動,眼睛都沒多眨一下。
何飛覺得完了,他自己的魯莽和輕浮,毀了一段本該熱切的感情。
人走了,客廳裏又變的空蕩蕩的。
許予關了客廳的燈,自己坐在沙發上,沉浸在月光下的黑暗裏,踩着那雙林璟穿過的小兔子鞋。
她往下腰,借着窗外反進來的光,手指撥弄着小兔子的耳朵,倏地的笑了一下。
眼淚砸到手背上,許予低低的抽泣着,上午何飛匆忙告知她林璟出了事,她心裏一直壓着一股情緒,她特別害怕林璟就這麽消失了。
不知道這場身份隐瞞的前因後果之前,她想,哪怕林璟是個十足十的渣男,他也要在世界的另一個角落裏渣着,而不是徹底的消失。
知道他沒事,真的太好了。
她很開心,也很慶幸。
清楚他的身份以後,明白他将來會經常面對像今天這樣的危險,擔心的同時,卻也隐隐的為他自豪。
林璟在醫院裏住了兩天,第三天一早,他忍不住,偷偷跑出醫院。
他右臂的傷,雖沒有傷及到筋骨,但皮肉的傷也很嚴重,不能随意的活動。
右手繃帶吊到脖子上,暫時只能活動左手。
獨臂大俠林璟,靠着高超的身法和敏銳的偵查力,躲開所有醫生護士,繞過門衛,翻出醫院,來到許予家樓下。
他到時,奶茶店還沒開門。
昨晚的下的雪,還沒來得及清理,踩在腳下,嘎吱嘎吱直響,長椅上也落了厚厚的一層。
林璟瞧一眼自己裹着像豬蹄一樣的左手,再看看完全不能動的右手,椅子上的雪,他是清理不了了,站着等吧。
二樓的燈亮起,明亮的燈光照亮一方雪地,他仰頭望着,猜着許予這會兒在做什麽。
等上一陣兒,有點凍腦殼,他扣上大衣的帽子。
許予收拾好,穿着羽絨服,戴上手套和圍巾,全副武裝要去上班,臨近奶茶店,遠遠的看見雪地上站着一個人。
戴着大帽子,看不清面容,他剪影的輪廓,加上那雙長腿,許予一眼就認出了他。
輕抿着唇,許予無聲的深吸一口氣,淡漠的往前走。
“許予,”看見她走過來,林璟忙湊上去,他摘了帽子,眼含期待,眸光閃爍着跟她招呼:“早啊。”
“早。”她停下腳步,側身打量林璟,眼睛瞧着的受傷嚴重的手臂問:“這麽快出院了?”
他動了動嘴唇,豬蹄手蹭蹭頭發,沒敢說謊:“沒有,我偷跑出來的。”
見許予皺眉,他趕緊加上一句:“他們沒發現的。”
許予:“……”還挺得意?
“那個,”林璟躊蹴着,語氣試探的問:“何飛說,漁夫的事兒,他都跟你解釋了,你聽了嗎?信了嗎?”
“聽了,也信了。”手插進大衣口袋裏,許予擡眼看林璟,看見他眉尾的紅色的痣,還有他眼裏亮起的雀躍。
“那你原諒我了?”他追問。
“沒有。”許予答,語氣薄寡:“你可以說自己沒有刻意欺騙,但你也沒有對我坦誠,我們已經談到了交往,我卻不知道你的工作,林璟,你回去養傷吧。”
說完,她錯開林璟,邁步往前。
“別走,我錯了,我沒第一時間坦誠是我的錯,我以後再也不會了,原諒我好不好?就這一次,行麽?”
他跟上她的腳步,在一邊央求着。
“你回去養傷,如果傷好之前,再讓我看見你出現在我家樓下或者學校,我就辭職搬家,說到做到。”
她目視着前方,沒給林璟一個正眼。
林璟看着她瘦弱的背影踩着雪地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越來越遠,他清楚許予的脾氣,嘆一口氣,沿着來時的路,翻回醫院去了。
在醫院的半個月,林璟每天積極配合,比一日三餐還準時的詢問醫生自己的傷好些沒,能不能出院。
半個月後,終于得到能出院回家養傷的通知,林璟樂壞了,所有東西丢給何飛收拾,脫下病號服,套上自己的衣服,直接奔着許予去了。
許予在學校上班。
林璟到研究所的門外等着,沒打擾她。
中午休息,許予從研究所出來,開門一眼看到林璟帶着大大的笑臉站在門口,吓了一跳。
“我出院了,”迫不及待的,林璟拿着辦好的出院手續,遞給許予看:“你看,都辦好了,傷也好的差不多了。”
視線移到他手裏的出院手續上,許予看到他捏着出院單的左手,已經沒有大礙了,那些皮開肉綻的地方,裹着一層紗布,起碼不是之前的豬蹄的模樣。
“恭喜你啊!”說話的是周睿。
他冷不丁的落下這麽一句,擡手拿過林璟手裏的出院單,直接拍到林璟的身上,撇他一眼,語氣一點不客氣:“麻煩讓讓,我們要去吃飯了。”
護着許予,周睿沒給林璟多餘交流的機會,隔在兩人中間,帶着許予往大門口走。
周睿冷眼看着林璟,林璟也淡漠的望着他。
見到許予回頭,林璟又立刻笑開來,沖她揮手:“那我回家等你啊~”
這句‘回家等你’聽的周睿一口老血悶在胸口。
下午下班,周睿要送許予回家,許予沒讓,周睿沉默,也沒強求。
奶茶店前的長椅上,已經跟隊友們商量好對策的林璟,坐在那兒等許予回來。
見了她,林璟快步去迎接,拉着她的衣袖問:“許予,這回你能原諒我了吧?”
“不能。”她撇林璟一眼,故意繃着臉。
“別嘛,”他撒嬌:“之前都說好了,我想好了就給你答案,現在我想好了,也給你答案了,你就是我女朋友。”
‘女朋友’三個字,他說的膩膩乎乎的,流淌進許予的耳朵,尾音綿長。
“別亂說,我沒答應。”許予輕抿着唇,加快了腳步。
“你說了,你說喜歡我。”
“喜歡你就是你女朋友?”她側過臉詢問。
“當然不是啊,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這樣才行。”
“不行。”她否認。
“怎麽不行了,”林璟在後面追着她,他腿長,不緊不慢的,保持着适當的距離:“那你告訴我,為什麽相互喜歡的人,不能在一起啊?”
“因為……”她停下腳步,看着林璟堅毅的眉眼,想不到反駁的理由。
“因為你不好意思,”他彎下腰,視線與她平行,唇角含着笑,酒窩不大明顯,眼中有清亮的光,似要看到人心底去:“因為你怕我對你太好,無以為報。”
“瞎說,”許予輕推他,臉上飛起一抹紅暈:“別跟着我。”
她匆匆的往前走,甩開林璟好長一段距離,一直到回家,頭都沒回過。
客廳裏,許予忍着要去窗戶邊看林璟的沖動,她知道,他就在那兒,仰着頭,眼裏含笑,就像初相識的那樣,望着她。
其實她早就不怪林璟了,知道他負傷的那一瞬間,她就不怪了,也不猜疑了,心裏的唯一的念頭,只剩希望他沒事。
何飛的解釋,無非是讓她更加堅定了,沒看錯林璟的決心。
她不說原諒他,是有私心的。
她喜歡林璟眼閃着一雙眼,膩膩乎乎的纏着她,喜歡看他那個大的個頭撒嬌,願意聽他說些惡心巴拉又惹人起雞皮疙瘩的話。
她十分享受,沉浸在這種小女人才有的甜蜜裏,每次林璟哄她,她感覺自己沸騰起的血液裏,都是糖的味道。
林璟站在樓下,仰頭望着許予叫二樓的窗戶裏的茂盛的吊蘭,對着手哈一口氣,搓搓掌心,笑了。
他們之間像是有一種無形的默契,她不說,他也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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