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許予請了長假, 她需要時間和空間來好好的捋順自己與林璟的關系。

穆久打電話來,想帶着許予出去旅游散心,她拒絕了。

第一天, 許予拉上所有窗簾,隔絕了光, 滴水未進,心裏想着周睿一語成谶的話, 以及她能想到的, 所有可疑的點。

第二天, 周睿和穆久來探望她, 她沒見,自己找到了軍婚法仔仔細細,一條一條的認真閱讀。

第三天,外面下了雪, 地上的落下薄薄的一層, 許予天黑前到樓下的奶茶店, 店員正在門口除雪, 她進門點一杯奶茶,付錢時,兩名大學生,說什麽不肯收。

在他們眼裏, 許予是默認的老板娘。

她喝下半杯奶茶, 臨走前,抱走月宴, 零錢放在吧臺上。

第四天清晨,她給林璟發了一條信息。

————

安哥拉的時差,比國內慢了7個小時。

林璟在安哥拉的邊境,大半夜端着槍在荒草裏,舉着手機找信號,他原本是想給何飛打電話,問問許予最近的狀況。

來來回回饒了好長時間,可算找到一處能有兩格信號的地方,他保持着詭異又高難度的姿勢,按下何飛的號碼。

手指按到一半,提示他收到一條信息。

來自許予。

她說:我們還是不要在一起了。

他以為自己看錯了,放下手臂,揉揉眼睛,再看,信息還在,還是那句話。

我們還是不要在一起了。

怎麽回事,怎麽突然說這樣的話?第一反應,他覺得應該是身份穿幫了,不然許予不能突然這樣。

他趕緊給許予回電話,信號又沒了。

手忙腳亂的,林璟舉回到剛才的姿勢,還是不行,沒有信號。

“林隊,林隊!”不遠處,傳來戰友的聲音:“林隊,你在哪?”

“這兒。”收起手機,林璟快步趕回去,見戰友神情焦急,忙問:“怎麽了,發生什麽事兒了?”

“‘餓狼’提前行動了,前方偵查到他們要挪地方,我們現在突襲解救人質,還是繼續跟蹤?”

林璟腦子裏還裝着許予的那句話,沒能第一時間給出答案。

“林隊,看着他們方向,應該是有所察覺,要出境內,到了境外,咱們恐怕……”

後面的話,戰友不用多說,林璟明白,出了境外,麻煩會翻倍的漲。

“他們挪動多遠了?”

“不遠,剛動,前面一有動靜,就立刻回來報道的,現在,大概走出去不到一公裏,步行。”

“好,還是按照上午讨論的計劃進行,右翼突襲,逼退到峽谷的方向,人質我來救,你們掩護。”

戰友一聽,愣了。

“可是,林隊,峽谷那邊太危險,你一個人……”

“執行命令,”沒給多一秒的時間,林璟嚴厲道:“立即行動!”

五人小隊,悄無聲息的行動。

林璟在最前方,三人緊跟其後,一人在暗處隐藏,等待接應他們撤離。

他們的任務是營救人質,對方一共45人,人質在末端,由最精壯的漢子最好的武器把守。

跟後面的人打着軍用手勢,林璟改變路線,朝着敵人末端移動。

五秒鐘以後,前方響起槍聲,敵人受到驚吓,摸不清林璟這邊的戰力,邊打邊退。

一切進行順利,敵人逼退至峽谷方向,林璟先前早已勘察好地形,繞到最後方,快速打到五名看守人質的敵人,刀割開繩子,發送救援暗號。

救援的隊友開車及時趕到,林璟拎着人質上車,一回頭,見到前方的戰友陷入苦戰。

“帶人走先走!”果斷下達命令,林璟毫不猶豫,一頭紮回去,繼續營救戰友。

五個人一起來的,就要五個人一起回去。

林璟自從一年前抓捕‘虎斑’行動失敗,痛失三名戰友,屍體無處可尋,他發誓,絕對不會再讓手下的一人留在異國他鄉。

重新加入戰鬥,有林璟的指揮,隊伍整體作戰能力提升,對方的人打散逃跑,他們上車要走,人質緊緊的握着林璟手,指着峽谷的方向說:“重要的機密,在那兒,不在我身上。”

“什麽機密?”五個人面面相觑,他們跳傘前,接到的命令就是解救人質,沒有提到其他任何東西,要是有,絕對不會忘記說的。

“在那兒,一定要拿過來!”人質眼睛瞪得大,眼珠子都要瞪出眼眶了。

回頭去看,林璟的隐約看到剛才他救人的地方放着一個黑箱子。

“你不拿,我就不走了。”手把着門,人質半懸在車上,腿伸到車下面,竟然耍起賴了。

林璟知道這人是個教授,具體研究什麽的,他不清楚,上面傳達的命令帶有保密性質。

他回身,走到峽谷邊上,彎腰要拎起箱子。

箱子在剛才的槍林彈雨中被打中,鎖壞了,開了一條小縫。

烏雲散去,銀白色的月光落下,照着箱子裏的物件,閃閃發光。

這是,一箱子的鑽石。

這絕對不是教授的所有物,應該是敵人要交換情報的酬勞。

看見這麽一箱子的鑽石,林璟氣笑了。

媽的五個人舍命救他,他居然還惦記着敵方的鑽石?耍賴要?

草叢裏,一名黑鬼的手指動了動,他看見林璟靠近鑽石,摸過手邊的槍,對準了林璟,用盡最後一口氣,開出這一槍。

‘砰!’

槍聲在空曠的峽谷裏響起,回音綿長。

車邊的四名戰士皆是一愣,快速扭頭看向林璟的方向,哪裏還有他的影子。

“林隊!”

四人迅速上前尋找,上面根本沒有,他們望着空蕩蕩的大峽谷,心都涼了。

峽谷下方,林璟抓住一塊凸出的石頭,右手臂中彈,血順着袖口往下淌,低落到無盡的峽谷裏。

上面傳來的呼喊聲微弱,風一吹,就散了。

“我在這兒,我在下面。”他沖着上面喊話,側耳細細分辨,上面的人還在找他,沒聽見他的喊話。

他又試了一遍,還是不行,聲音傳不上去。

血液流逝的快,他深知自己還能堅持多久,與其浪費力氣喊話,還不如保存體力,等待救援。

要是掉下去,那就什麽都沒了。

許予還在家等着她,她都說喜歡自己了,林璟不能就這麽放棄,最起碼,留着這條命,給許予一個答案,他答應過她的。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他意識模糊,分不清到底在懸崖上挂了多久,受傷右手臂早已麻木沒知覺,他嘴裏念叨的,心裏想着的,只有許予。

直升機的轟鳴聲響起,刺眼的燈光落下來,他知道自己得救了,能遵守諾言回去給許予一個交代。

————

軍區醫院,外面飄着鵝毛大雪,林璟躺在病房裏昏睡。

他動了動眼皮,隐約聽見有人在病房裏低聲的說話。

許予,許予,許予。

眼皮沉的睜不開,說話聲越來越清晰,有男聲也有女聲,好像是何飛和駱沁。

“許予……”他卯足了勁兒,終于慢慢的睜開眼睛,視線裏,出現何飛那張大臉,他笑着也哭着,咧着大嘴,眼眶通紅。

“哥,你醒了?”

“許予呢?”他嗓子啞,幹渴的厲害:“她在哪?”

“哥,你喝水。”端着水,何飛聽不清他說什麽,聲音太小了。

“許予呢?”林璟喝下水,擡高音量問:“她在哪?”

這下何飛聽清了,擡眼,看向床尾的方向。

林璟撐着手臂要起身,碰到右胳膊,扯動傷口,疼的他神經反射性瑟縮,悶哼一聲。

“哥,你慢點,我姐在呢,她就在這兒。”扶着林璟,何飛眼睛紅的像只兔子,他看向床尾站着的許予,嗓音央求着:“姐,你跟我哥說句話吧……”

坐起身,林璟看清了許予,她站在那兒,哭過,眼睛和鼻子都是紅的。

對上林璟的目光,許予移開眼,看向窗外。

鼻音嚴重,她故作冷漠:“既然醒了,就是沒事了,我要回去了。”

“你別走!”掀開被子,林璟要下床,他知道,許予這一走,可能再也回不來了。

“姐!”按住林璟,何飛急的都要哭了:“我哥挂在懸崖上,手指扣着石頭血肉模糊,戰友說,救到我哥的時候,人意識都沒了,嘴裏還一直叫着你的名字,你不能這麽狠心啊……”

駱沁攔着許予,張開手臂不讓她走:“姐,你起碼聽聽原因行嗎?給老板一次機會,我知道你受到了傷害,但你也喜歡他不是麽?”

許予沒動,聽到何飛的話時,她眼眶酸澀難受,眼淚都要忍不住了。

上午聽說林璟差點丢了性命,她都要被吓死了。

背對着林璟,許予抹一把眼睛,強硬吞回眼淚,一扭身,對林璟說:“好,我給你一次機會。”

何飛和駱沁聞言,神色一喜,兩人推搡着離開病房,留給他們二人說話的空間。

林璟拖着受傷的手臂,硬是下床站起身,他赤腳踩在地上,一步一步的靠近許予,眼裏都是她。

“太好了,”他單手抱住許予,摟着她,左手纏的全是繃帶,像個豬蹄,右手臂暫時還不能動,他擎着勁兒,不想壓到許予,聞着她身上的熟悉的味道,長出一口氣:“還能再抱抱你。”

他蹭着她的頭發,喃喃的在她耳邊說:“說好了明天見,結果讓你等了這麽久,對不起,你別生氣好不好,經過這麽多天,我想好了,徹底想好了,我還是想跟你在一起。”

他的嗓音嘶啞的厲害,說話聲音小,許予聽着,沒動,她硬邦邦的站着,一丁點回應都沒給林璟。

“對不起啊……”他聲音啞到近乎失聲。

許予聽不下去,掙脫林璟的懷抱,她深吸一口氣,一字一頓的對林璟說:“我不聽道歉的話,我要你一個解釋,為什麽騙我,覺得我不會接受你?不能承受軍嫂的壓力?”她手指收緊,清澈的眼,固執的看着林璟問:“如果你不相信我對你的感情,為什麽還要跟我說喜歡我的話?”

他動動幹澀的嘴唇,神色為難,說不出一個字來。

“不說?”許予只是想要一個解釋,只要他肯定說,她一定會原諒,她深知自己心裏有多喜歡林璟。

但是,這樣的沉默,她無法接受。

“好,我知道了。”她點着頭,手指抹去眼角的淚,拎上包,頭也不回的離開病房。

病房外,何飛和駱沁正讨論着,等林璟說完實話,何飛該怎麽跟許予道歉。

正說着,‘咣當’一聲響,病房的門被大力推開,許予紅着眼眶,從病房出來,快步離開。

兩人面面相觑,皆從對方裏看到不好的信息。

他們趕快回到病房,只剩林璟一個人,他垂着頭,臉上黑壓壓的一片,左手繃帶處因為用力,沁出絲絲血跡。

他嗓音低啞,緩緩吐出一句:“真正欺騙你的,從來都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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