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下午， 許予請假回家，根據方教授告訴她的地理位置，去了B市邊境的特種部隊， 整個B市，就這麽一個地兒跟部隊挂鈎， 其他的都是醫院和退休基地。

記憶裏，這是她第一次來部隊。

門口有執勤的戰士站崗， 戰士穿着軍綠色的軍裝， 站的溜直， 像是一顆松樹， 軍人的氣質，看上一眼就讓人肅然起敬。

部隊裏面有隊伍在訓練，清一色的迷彩服，整整齊齊， 口號喊的響亮， 動作規劃統一。

就連部隊裏的房子， 都透着嚴肅淩厲的勁兒。

抿了抿嘴唇， 許予拎着包在身前，看着門口站崗的戰士，他面無表情，眼睛裏的那股堅韌感， 跟林璟幾乎如出一轍。

回想起初次在樓下見面， 他就是這樣的目光，比這還要更具有侵略性。

邁步往前， 站崗的戰士攔住許予的路：“同志，這裏禁止參觀。”

許予小小的後退一步，張了張嘴，緊張的小聲詢問：“請問，林璟在嗎？”

戰士一聽，上下打量許予，語氣嚴肅冷寂：“你是他什麽人？”

一來一回的問題，許予心都涼了。

他果然是部隊的人。

“我，我是他的，朋友，”頓了頓，許予又加上一句：“女朋友。”

她說完，低下頭去不敢看戰士，跟人民解放軍說謊，心裏不踏實。

戰士以為她是害羞了，林隊光棍這麽久，要麽不出手，一出手就是膚白貌美腿長的大美女，不愧是林隊，真不簡單，難怪他掖着藏着的，原來女友這麽好看，舍不得給別人看。

不過，林隊出任務了啊，難不成沒說？

戰士摸不清林璟那邊是怎麽交代，想了想回：“抱歉同志，就算你是林隊的女朋友，也不能随意出入，請你理解。”

林隊？他還是個隊長。

他不是打漁的，也不是單純的奶茶店老板，迄今為止，從他們見面開始到現在，許予才發現，自己竟然一點都不了解他。

他是部隊的人，而且還是隊長。

哪個小隊的，主要負責什麽，日常生活是什麽樣的，她都不清楚。

這個她在心裏想要依靠的男人，自己口口聲聲說喜歡的男人，記憶中輪廓突然變的模糊起來。

戰士見許予臉色難看，眼神飄忽不定，唇色肉眼可見的褪成蒼白的顏色。

“同志，你沒事吧？”他瞧着許予，狀态算不上好，甚至有些糟糕。

許予不由自主的往後退，她聽見部隊裏面做拉練的戰士在喊口號，腦海裏亂哄哄的，綠色的迷彩服和林璟的那張臉重合，她分不清那到底是不是林璟。

“同志？同志？你沒事吧？”

回過神，許予看着戰士關切的臉，揉揉眼睛會：“謝謝，我沒事，林璟他、他平時，在部隊是個什麽樣的人？”

他不在奶茶店時，是不是像院子裏那些戰士一樣，不停的訓練，無論春夏秋冬，嚴寒酷暑。

戰士轉着眼珠，心想，這可是幫林隊穩固感情的好時機啊！

“林隊吧，是個特好的人，尤其是心眼好，他那人要是認定你了，肯定這輩子就是你了，以後林隊對你，肯定好！”

戰士悄悄的沖許予比劃一下大拇指，堅定的沖她點了點頭，意思林璟是個可靠的男人。

“謝謝。”她輕聲道謝，身子往後退，踩到路面上的一顆小石子，身子栽歪了一下，落線狼狽，她腦袋裏像是一團漿糊，好多信息相互交錯，惹的她太陽穴疼。

離開部隊，許予沿着來時的路，慢慢往回走。

戰士看着許予離開的背影，暗覺林璟真是撿了大便宜，等林隊回來，他得為自己幫他美言幾句的事兒，讨個賞。

腦子裏各種信息沖擊，許予都不知道自己具體在想什麽，直到背後有車對她鳴笛，她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走出好遠，離開部隊，上了大街。

愣愣的轉過頭去，許予看見一輛白色的SUV。

穆久下車，快速的跑到她身邊，見她眼神迷茫無措，擔心的詢問：“許予，你怎麽了？”

“穆久……”她轉頭看向穆久，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目光無措。

“先上車，”輕蹙眉，穆久護着許予上車，幫她系好安全帶，車裏暖風開到最足，緩慢的發動車子，送她回家。

“周睿給我打電話，說你請假了，狀态不對，我去了你家，你不在，給你打電話也不接，外面這麽冷，怎麽在大街上走，多危險。”

穆久一說，許予才發現手機有好幾個未接電話，有周睿，也有穆久。

摸出手機，穆久給周睿回個電話，告訴他許予找到了，人沒事，不用擔心。

許予低頭，看着手機上周睿的名字，失了神。

“許予，到底發生什麽事兒了？你怎麽在這邊的大街上走，我找了你好久。”穆久語氣急，眼睛看着前方，手上方向盤捏的緊。

她不回話，記起好些天以前，周睿問她，要是林璟用漁夫的身份欺騙她怎麽辦？

她那時沒當回事，仔細思考以後，覺得林璟不可能騙她，還告訴周睿自己會給林璟一個解釋的機會。

現在事情真真切切的發生了，許予忽而覺得這太可疑了，她甚至懷疑周睿之前問他的那句話，不是心血來潮，而是周睿真的知道什麽。

穆久開着車，時不時的看許予，她垂着腦袋，長發遮住一部分臉，看不清表情。

知道她心裏脆弱，穆久沒敢多問，安靜的開着車。

兩人一路沉默，車沒漂浮着淡淡的香水味，許予低頭看着手機，眼神失焦，懷疑着自己的敏感，猜測着林璟的苦衷。

車子停在許予家樓下，穆久幫她開車門，扶着她下車。

“我陪你上去坐坐？”他試探性的詢問，聲音放得低，小心翼翼的。

許予點點頭，沒反對。

回到熟悉的環境，許予倒杯水給自己，一口氣喝光，好受了些。

穆久站在她身後，擰眉看着她瘦弱的背影，平時許予皺一下眉頭他都不肯，剛見她無措的模樣，難受壞了。

“我去找林璟了，”放下杯子，許予又給自己倒杯水，她手指收緊，指節泛白：“他，是部隊的人。”

她說這些話時，語速平緩，聲線低低的，沒有多餘的波動，回過頭，她沖着穆久露出一個凄涼又勉強的笑：“我才知道，他其實是部隊的人。”

她硬撐着擠出笑容來，眼裏眸光暗淡，迷茫、懷疑、失落、難過等種種負面情緒交織在一起，她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來面對這件事。

“許予……”穆久站在客廳裏，看着許予慢慢坐下身去，她放下杯子，擡起纖細的手，捂着臉長長的嘆氣。

他心裏恨透了林璟。

“穆久，我現在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我感覺腦子很亂。”她低低的說着話，身子靠在沙發上，長發散落，眼睛望着天花板空洞無神。

“誰都可以騙我，只有他不行，我太喜歡他了。”她嘀咕着，忽而又自嘲般的冷笑一聲。

“許予，”坐在許予身邊，穆久伸手要去摸她的手：“你別難過，一個林璟而已，不值得，他配不上你。”

“你不清楚。”許予擡起手，搭在自己的額頭位置，穆久的手，沒能碰到她。

“林璟對我而言，真的很重要，突然知道他一直在騙我，對我的打擊太大了，我……”手插進頭發裏，許予眼睛看着之前林璟幫她換好的燈，後面的話，不知道該如何說。

那我呢？

穆久一條手臂僵硬的懸在半空中，目光心疼又受傷的看着許予。

那我呢？我的出現，對你而言毫無意義麽？

他心裏吶喊着，掙紮着，明明他比林璟出現的早，護着許予周全，她說不想戀愛，他就陪着，從沒越過雷池一步。

到最後，她心裏剩下的只有林璟，她寧可裝着欺騙她的林璟，也不肯分出心裏的空間來，給他半片容身之處。

“你還有我，”他壓下心裏的疼，忍着眼眶裏的酸楚，柔聲安撫許予：“沒關系，你還有我。”

“謝謝你今天來接我，我現在，想一個人靜一靜。”站起身，許予要送他出門。

“其實你可以跟我說的，”穆久跟着起身，拉過許予的手腕，目光緊緊的鎖着她：“不一定只有林璟特殊，我們從小就認識，我們才是最熟悉的，有什麽話，你可以跟我說。”

“你和他不一樣，穆久，你先回去吧。”許予要掙脫他的手，試了一下，沒成功。

“我和他确實不一樣，林璟他沒你想的那麽好，許予，現在我在你身邊，我會一直陪着你，你可以放棄林璟的。”他迫切的望着許予，手上的力度不自覺的加重。

“世界上懂你的人不是只有林璟一個，還有我啊，我也可以成為你的依靠。”

許予看着穆久，他不斷地拉近距離，眼裏的侵略性明顯，他的模樣，與她平時見到的穆久，都不同。

他還是那樣清俊明朗的模樣，但，眼神的野性的光，十分陌生。

“穆久，你放開我。”許予使勁兒拽着手，他死活不松。

“許予，你怎麽就看不到我呢？”

“穆久？你怎麽了？”許予擡高音量，推了他一把。

穆久微怔，回過神，低頭看到許予的手腕被自己捏的通紅一片，趕快松了手。

“對不起，我、我失态了。”急急後退兩步，穆久拉開距離，他不敢看許予的眼睛，抵着頭，語氣自責。

“我只是見不得你難過，抱歉，我先回去了，不打擾你了。”

他逃一樣的匆忙離開，背影狼狽，連下樓的時的腳步聲，都滿是驚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