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身在江湖

在家呆了會兒，何禾回學校。

手裏拎着媽媽塞得小餅幹小零食，何禾走進了英語老師說的“one way”（玩味）精品店，作為生活委員她需要買一些畫牆報的材料，還有便利貼給班級同學寫理想貼在外面的牆上，這是個小主題。

裝潢精美的玩味生意一向不錯，潔白的天花板上挂了不少可愛的書包和小熊，層層的小貨架上亮着小燈，何禾抱着零食袋蹲在地上挑選便利貼。

蹲得久腿有點酸，站起身眼前發黑，伸手扶着旁邊的貨架。

貨架對面甜甜膩膩的小女生嗓音鑽進自己的耳朵裏，挑好綠色便利貼的何禾有點發愣。

“诶，剛剛那學長好帥。”

“哪個，角落裏屌屌的那個？”

“嗯。”

小女生的聲音帶着春心萌動的輕靈甜美，像是慕艾的百靈鳥，讨論心動的人時總是嗓音不自覺的和美，令人不覺得做作膩煩。望過去，對面的人露出半個腦袋，豎起的筆擋住了視線，瞧不真切，只能聽見另一人說。

“他啊，我知道，高三的學長，聽說他之前的女朋友是那個彈《蝶戀花》的學姐。”

“那古裝學妹，這麽屌！”

“嗯，聽我男朋友說分手了，那學姐好像說是要好好學習，談戀愛耽誤事，那學長還因為這事特意離開了高三理科致遠班。”

小女生驚訝，“這麽厲害，真麽帥的男朋友都舍得放手，果然是女神級——”

聲音戛然而止，何禾放下手中的便利貼。

“噫，別說了，那學姐就在那兒。”壓低的聲音鑽進了何禾的耳朵裏有點癢。

下意識的朝門口望過去，只瞧見一個紮着馬尾袅袅娉婷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就算是穿着肥大的校服也足夠讓人驚鴻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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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味的東西品種多，挑好東西走出門剛好遇見了單肩背着包的班長徐子文，他的身後十米左右的地方何璐慢悠悠的拿着一直冰淇淩邊走邊舔，何禾默默收回視線。

“這是牆報的東西？”

何禾颔首。

徐子文彎身伸手接過那一袋東西，面無表情語氣疏離，“東西給我提吧。”何禾松開手，被人一把勾住肩膀，耳邊充斥喘氣聲，“小禾苗這麽巧啊，渴麽，我請你吃冰淇淋。”

何禾嘴巴一抽，低下頭。

“班長也在，好巧，既然這樣我一個也是請兩個也是請。”

“呵呵——”笑得像是個偷油吃得逞的小老鼠，何禾撇開眼看着不遠處垃圾桶裏的半個冰淇淋，默認。

冰淇淋沒買成，徐子文不吃甜，在冰櫃裏拿出一瓶礦泉水，瓶壁觸碰到熱空氣凝結了一層水珠，手上一會會就濕漉漉的，偷偷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人，何璐遞了過去，徐子文伸出手。

站在一旁的何禾撕開包裝紙，舔了一口，巧克力味很甜。

三個人并排着從南門走進學校，星期天的校園裏穿着姹紫嫣紅的學生三三兩兩，成群結隊的人勾肩搭背或者親密無間的手挽着手邊走邊聊。走到第二教學樓前面的三岔路口，何禾停下腳步說：“你們先回教室吧，我要回趟宿舍。”

掂量手中的塑料袋示意。

徐子文點頭，一旁的何璐捏着手瞪了她一眼，卻不是不開心。

拎着袋子爬階梯，一中的地勢沿襲着以前墳山走向，教學樓高高低低錯落的建着，有不少的樓梯，莫名的讓人想起了朝聖。一步步堅定不移的朝着自己向往的地方爬上去，凡心之所向，行之所往。

徐淑美躺在床上看故事會，烏佳窩在床上玩手機，何禾走進去将小餅幹放進自己的櫃子裏。小鎖鎖上的聲音驚醒了兩個沉浸在自己世界裏的人，烏佳擡起頭看了一眼何禾，“何禾，有人讓我和你說‘離鄧階遠點’。”

“诶？”

徐淑美丢下書從床上爬下來，扯過一旁的凳子坐在桌前問：“誰啊，這麽屌。”

站在櫃子前的何禾一愣，搞不清楚狀況。

“還能有誰，”烏佳憐憫的瞅了一眼何禾，“文科班那個吳清姿，就是她爸來學校将年級書記打了一頓的那個，整個人整得跟妖精似的，也不知道從哪兒打聽到的消息，今天放學攔住了我。”

“哦，就是那個因為出國的事和家裏人鬧翻了的啊，她爸罵班主任忽悠人，一怒之下拿板磚上學校将老師揍了。”

兩個人湊在一起熱烈的探讨着這些吸引人的事，何禾不感興趣，不想了解這些八卦，心裏煩躁的憋了一口氣認真回複：“我和他沒什麽。”

“诶，這麽認真做什麽，知道你和他沒事。”

也沒幾個人覺得一向默默無聞的何禾能同鄧階扯上關系，畢竟兩個人呢都不是一個世界的。

“是啊是啊，開玩笑，別認真。”

語氣敷衍，不上心。

憋了口氣不上不下，何禾收拾東西出門。

學校運動場裏，渾身冒着熱氣的鄧階拎着瓶水懶洋洋靠在牆上抽煙，目光幽幽的盯着場面山踢球的幾個人。

小跑過來的柯卓擰開一瓶水對着自己的頭上淋下去，淋完将塑料瓶随手捏扁往不遠處垃圾桶一投，一投即中，嘴角咧着甩頭上水。

“草，”水滴甩在手背上，鄧階一甩手踹了浪着頭的人一腳，兩指拿下煙，輕唾，“滾遠點甩。”

嬉皮笑臉的湊過來，順手從鄧階的口袋中掏出打火機給自己的煙點上，柯卓抽了一口，吐出白色的煙圈目光飄過不遠處的人，随口問：“認真的？”

“什麽？”抽了兩口，鄧階将煙滅掉丢進垃圾桶。

靠在牆上姿态輕松的歪頭看了一旁的鄧階一眼，“啧啧啧，生活委員啊。”

伸手将兩旁的袖子挽到手肘處，露出精健的小臂，留下句，“你說呢。”鄧階轉身重新加入球場。

熱血沸騰的場地，柯卓單手插在褲袋上，突然對着那離開的身影喊：“生活委員那人瞧着性子軟但是太認真了，不是認真的就別招惹了，哈。”

瞧着那腳步一頓，柯卓收回視線盯着腳下的水泥地面笑了笑。

手中的煙往地上一吐，伸腳碾滅，将濕漉漉的頭發兩手往中間一攏往背後一順，瞬間後背頭跑向球場。

晚讀鈴聲響，身旁一股清淡的沐浴露香氣撲鼻而來，何禾瞥了眼身旁坐下的人，萦繞在鼻尖的沐浴露香氣讓人心跳加快，莫名其妙的面紅耳赤。

斂下情緒，何禾将風油精倒出小點塗在鼻子下。

水仙牌風油精辣得皮膚生疼，清涼而濃郁的風油精味道将沐浴露香氣蓋住。

鼻頭皺起，鄧階看了她一眼。

腦子不清醒、心裏不舒服時何禾喜歡去廁所外的小陽臺，夜風微涼整個人靠在欄杆上望着路上延伸許遠的路燈，街道的路燈昏黃與學校裏太陽能白熾燈不同，昏黃的燈顯得幽然，雖然從物理學上解釋是黃色的燈能見度比白光高，适合夜晚照明。小陽臺沒有燈，身旁站着的人都陷在黑暗裏瞧不清面容。

“南辰，樓下那不是鄧階。”

熟悉的名字讓何禾微微一愣，轉頭看過去黑暗中只能瞧清一個高挑的身影。

女生的聲音沙啞與其他女孩子的清亮不同，“哦。”低啞的聲線別出心裁的好聽，其中夾雜着漫不經心的高傲。

“難道分手了，你不後悔？”

“噗嗤……”輕笑一聲，何禾聽見她不屑的說，“你覺得他喜歡我？就算是喜歡能維持多久？心漂浮不定，現在對誰好都是玩玩而已，像尋求玩具的大男孩，為什麽我要一直陪着他瞎鬧。”

聲音一停，四周靜谧只能聽見不遠處走廊的喧嚣，随後響起。

“說的也是，都是玩玩而已，身旁又不缺美女，挺混蛋的。”

手指在鐵欄杆上漸漸抓緊，何禾單腳踩在半截牆面上任由夜風吹亂了兩邊的鬓發。

廣播裏響起上課鈴聲，何禾走出陰影走在兩個人前頭，快班在廁所旁邊。走進班級門前，目視前方的何禾突然扭頭回望，高挑娉婷的女孩子走在前頭，腰肢纖細身姿修直，長發紮起，淺淺不厚不薄齊劉海，長睫黑眸、淡靜如海，瓊鼻丹唇說不出的好看，這是何禾第一次正面盯着她看，也是最後一次。

傳說中的女孩，許多人的夢中情人。

坐下，側頭偷偷看了一眼身旁難得面色嚴肅正在做題的人。

手指尖還帶着鐵鏽味，何禾在便利貼上寫寫塗塗，浪費了兩張才終于遞了一張過去。

迅速收回手認真做題。

做完題擱下筆的鄧階詫異的盯着貼在桌角的便利貼，他只要是做題就能夠做到那一段時間心無旁骛，看了眼何禾，兩指夾着扯下來放在眼前。

嶄新的便利貼上寫着一行清秀的小楷：“不做女朋友，最近不要和我說話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