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三區最近新來了一批人，散落在這個區域活動，落單的流浪漢全被趕走了。

這年頭乞丐并不好當，不成群結伴的組團活動，很容易被趕走把地盤占去，可如果要結伴，保護費的錢少不了要交，錢不夠就得去偷去搶，沒有那份錢，少不了被圍攻起來打一頓。

而乞丐死在街頭的事屢見不鮮，但死了也就死了，他們是沒有身份戶口的黑戶，沒有親人，死了最多來人收個屍，席子一卷，也不知道放去哪裏，不會有誰有那閑工夫去探尋他們是哪裏來的流浪漢。

他們的命就是低賤卑微的，乞讨時游走在城市繁華的地帶，誰看到都會把他們當成肮髒的垃圾避讓開。

小乞丐邱陽早就明白這個道理，他被那幫有團夥組織的乞丐趕出三區後，背起他洗得發舊的大書包，書包裏裝有他全部的家當，牽上他的土狗，狗也是流浪的，湊巧和他組成了一對。

一乞丐一土狗，游蕩在金陽市，繼續找能落腳的地方。

邱陽先到靠近郊區的地方看看情況，想着能不能落腳。

乞丐需要乞讨和拾撿能吃能用的東西，常用的方式還有偷，越靠近繁華的地帶，盤踞的乞丐就越多，他們大多數在傍晚和夜間出動，這是方便下手的最佳時機。

邱陽膽子小，性格也安分，他沒膽子偷東西，并且知道這是犯法的。

走了大半天，邱陽又渴又累，他的土狗小灰吐出長長的舌頭，顯然已經被熱得不行。

再走下去也不是辦法，邱陽牽着狗，總算找到一處公共廁所。他讓小灰在外頭等一等，從大書包裏找出保溫水壺，進去打開水龍頭接了一瓶水。

接水的時候裏面有個中年男人在撒尿，看到他，抖了抖二兩肉，朝地板吐口水，臉上露出鄙夷的表情。邱陽習慣了受人鄙視，他木木地移開視線，裝好水，頭也不擡地跑了出去。

“小灰。”

土狗熱情的用舌頭不停舔他，邱陽立即笑眯眯地把水倒在掌心裏，慢慢喂小灰喝下去。

太陽就要落山了，他書包裏還有兩塊過期的面包，今天什麽都沒吃，這會兒肚子空空餓得不行，可在他找到新的落腳點前，這兩塊面包要省着分成幾份吃。

邱陽摸了摸癟下去的肚子，使勁灌了半瓶水，直到肚子被水撐鼓，他回公共廁所裏重新打了瓶水。

Advertisement

兩旁的路燈一盞接一盞亮起來，邱陽帶着他的小灰停在一家小飯店外，轉了一圈找到疑似廚房後門的地方，希望能在附近找到扔馊飯馊菜的大桶。

邱陽和他的小灰都餓了，等到将近十點，那扇門被人從裏面打開，有個人推了一大桶東西出來，邱陽眼睛一亮，知道自己沒又白白等待。

裏面的人總共推了兩桶別人吃剩下的飯菜出來，時候到了這個點，氣溫高，那些飯菜都馊了，可這絲毫不影響邱陽的渴望，他摸了摸幹癟的肚子，那人進去後，他就牽着小灰靠近，準備扒拉一下那兩桶東西。

有人比他先跑一步，不光是一個人，夜色下跑出兩夥人，一夥有七八個，各占一桶，伸手就往桶裏掏，抓着裏面的飯菜大口吞嚼。

察覺到邱陽的靠近，他們惡狠狠讓他滾遠點，市區地帶的乞丐群雖然要收保護費但沒有那麽排外，而郊區這邊的乞丐顯然排外性非常重，畢竟資源有限，人多了意味着口糧就少，相互搶奪的事件經常發生。

邱陽試圖加入他們團體，他很緊張，說起話來舌頭打結似的猶猶豫豫的，臉上一抹黑，惹得對面的乞丐不快。

有一個乞丐抓起石頭對着他砸：“滾遠點，餓了不會把你的狗宰了吃啊！”

邱陽吓了一跳，牽着他的小灰跑遠了。附近有幾家零零散散的粉店，他沿着垃圾桶翻了幾遍，沒有什麽能填肚子的東西，要是有的話被這帶的流浪漢翻光了。

一天下來邱陽一無所獲，他氣餒地垂低腦袋，小灰跟他一樣餓得不行，沒辦法，今天只能把面包吃掉一半。

邱陽帶着小灰回到今天接水的公共廁所裏，夜晚這裏沒有人經過，令他安心不少。

他其實不适應人多的地方，也不适應跟人相處，要交流時會緊張到舌頭打結，說不孤單是不可能的，幸好他和小灰相遇為伴，小灰不能說話，這讓他有時候自言自語起來不會緊張。

頂着太陽趕了一天的路，又翻過垃圾箱，邱陽打開水龍頭，用他的小塑料盆接水，脫去衣服用毛巾仔細清洗。

他扭開只剩下三分之一的沐浴乳，這瓶撿來的沐浴露被他兌了些水進去，搖着瓶子攪混，擠出一點往身上抹，頭發也抹，臉蛋也抹，等渾身洗的白白香噴噴的，才從大書包裏抽出洗得發白發舊的衣服褲子穿上，剛換下的就在水槽邊用手搓洗了。

小灰躲在廁所門外看守，安安靜靜地沒叫出聲，時不時回頭看他一眼。等邱陽洗幹淨衣服出來，他用涼涼的手心貼在小灰毛絨絨的臉上碰了碰，腼腆地笑着找塊隐蔽的地方，把濕衣服挂在樹枝上晾幹。

邱陽雖然是個小乞丐，但還是挺愛幹淨的，衣服破舊，可能洗的都盡量洗幹淨，除了冬天，他每晚都找偏一點的公共廁所洗澡，只是洗幹淨後，會在綠化帶裏扒些泥土對着臉擦，擦到髒兮兮的不讓人看到。

邱陽抱起小灰，拎出一袋過期面包自己吃一口，喂小灰一口，再喝一口水。他找到一處還算隐蔽的角落，從書包裏翻出一個塑料袋，袋裏裝着舊被單，展開放到地上鋪好，就躺下去了。

小灰蜷在他身邊搖着尾巴，毛絨絨的尾巴時不時蹭他手臂，好舒服的。

幻想天是被子，風是電風扇或者空調，城市的晚上看不到幾顆星星，好在夜裏有風，他睡的角落雖然有點味道，可比起天橋地下道那些地方，他寧願睡在路邊。

随便找塊地方睡的乞丐不見得安全，邱陽想起曾經他在公園裏睡覺，另一塊地方睡了個乞丐，結果那乞丐睡到半夜被突然喝醉過來的人給強女幹了……

乞丐當時的慘叫吓得邱陽縮在角落裏不敢出聲，第二天那乞丐一屁股的血，還發燒生病，對此，邱陽深刻的記在心底，為了保護自己，他要僞裝起來，要躲起來。

乞丐的命再怎麽低賤，他也想活下去，要想活下去就不能生病，不能流血，不能受傷，他沒有多餘的錢買藥看病，不想死的話就得戰戰兢兢又小心的活着。

這一晚，失去了尋食地盤的邱陽，抱着他的小灰狗，縮在金陽市郊區某一處不起眼的角落睡着了。

作者有話要說：  簡介詳見文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