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冰釋

顧子維這幾天都住在城市畫舫。

他一想起那天見到父親摟着簡君瑤走進餐館，就忍不住一陣惡心。

他和簡君瑤已經成過去，但畢竟，在英國那段寂寞的日子裏，她陪着他一起渡過。雖然他們從那之後再無交集，不過，他們之間的回憶，也算得上美好，至少，在顧子維看來，那是一段值得回憶的初戀。

可是那天在餐館門口，他準備逃離的時候，看到了什麽？父親的手摟在初戀情人的腰上，而簡君瑤，為什麽不拒絕？

這幾天，他一直跑工地，讓自己忙碌起來，想讓自己忘記父親那只暧昧的手。可是那一幕卻一遍一遍在他腦海裏循環倒帶，父親的手不停地伸向簡君瑤！

煩燥地閉上眼睛，靠着陽臺上的護欄。

他看見父親摟着簡君瑤朝他走來，他想躲開，雙腳卻怎麽也邁不開步。父親瞪着他，簡君瑤也朝他不屑的揚起嘴角。

“子維，我現在可是你父親的女人，從今往後，我們就是一家人……”

“子維，還愣着幹嗎，還不給你後媽倒茶去……”

“你怎麽不動，你是傻蛋啊……”

“你給我跪下……”

“不！——”

大叫一聲，顧子維猛地坐直，張開眼睛，面前站着的，不是父親，也不簡君瑤，居然是蘭知夏！

“子維，你沒事吧？”蘭知夏進來好一會，看到顧子維睡着了，一時不知道該不該叫醒他。

“我看到門沒關，就直接進來了，打擾你休息了？”

“我沒事，沒事。”顧子維晃晃沉重的腦袋，站了起來。

“你怎麽來了？”

“你沒去工地，也沒在公司，我猜你可能在這，就來了。”

“你一個人？”顧子維望了一眼門外。

“你希望你弟弟和我一起來？”蘭知夏笑着反問。

“我可不敢當他哥!”顧子維口氣輕蔑。

“可你就是他哥，怎麽辦？”蘭知夏不看他，走回客廳。

“他恐怕從來都沒把自己當弟弟吧，顧總裁身段高，怎麽可能認一個私生子當哥哥。”

“呵，子維，我以為就子骁一個人拗，你們倆性格還挺像，說不是兄弟，別人都不信。”

“我說的是事實，他從來沒正眼看過我。”

“你呢？你心裏當他是弟弟嗎？”

“知夏，你今天是為他來向我興師問罪的？”

“我可不敢啊，閨蜜，我就一個人，怎麽算得上興師？何況，顧大帥清白之身，何罪之有？”蘭知夏頗有幾分搭臺唱戲的意味，顧子骁被她逗笑了。

“知夏，真拿你沒辦法。”随手倒了杯水，遞給她。

坐吧，夏美女，光臨寒舍有何貴幹？不會只是心血來潮吧。”

“太懂我了，不愧是閨蜜。”

知夏接過水，自已找了個舒服的地方坐下。

“子維，我想和你說說簡君瑤的事。”

“怎麽突然說起簡君瑤？難道……”

“子維，你是不是曾經和簡君瑤交往過？”

“知夏，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是的，可能就是你擔心的那樣，所以我今天才來找你說說簡君瑤的事，她現在遇到麻煩，而且還不小，我想幫她。”

“那天在療養院對面餐館，你是不是看到了什麽？”

“子維，那天，你也看到了？”

“我父親和君瑤……”

“是的，子骁和我都看見了，他回去找了你父親，鬧得很不愉快。你父親威脅瑤瑤，如果不聽他的話，就會整垮建業集團。”

“所以，你希望我怎麽做？”

“子維，你父親之所以敢這麽做，不過是拿當年瑤瑤不小心踢爆了他有兩個家，讓他至今懷恨在心。建業早兩年做實業，虧損嚴重，從顧氏借了很多錢，現在到期了，建業卻無力支付貸款，正好拿這事來威脅瑤瑤，所以，症結在于你父親這方。你覺得應該怎麽做？難道瑤瑤不跟他，他真的會整垮建業？”

“我不知道，但我絕對不能再讓他拿當年的事來消費！他已經對不起我媽，怎麽敢一錯再錯！”

“子維，今天找你，不是讓你回家質問你爸爸，子骁已經和你爸爸弄翻臉，如果你再用同樣的方式，也不見得會有效果，何況，你父親心髒不好，所以，我們是不是可以想想其它辦法。”

“知夏，讓子若和爸爸談談，我們三個當中，只有子若和爸爸可以心平氣和地談上幾句。”

“找子若幫忙，我不是沒想過。可是這麽一來，瑤瑤的事就多一個人知道，我怕她心裏過不去。”

蘭知夏想了想，她擔心顧泰平被幾個小輩這麽一鬧，會把怨氣出到簡君瑤身上。

“你爸爸身體如何？”

“不知道。”

顧子維确實不知道，這幾天他也沒回家。

“子維，不如我去找顧叔叔談談。”

“你？”顧子維皺眉，

“知夏，我爸爸對你可不是從前的态度，你和他能談得了幾句話？”

“事在人為，那天我也看到了他和瑤瑤在一起，我想，他應該也擔心這事被外界知道，而我，便是個渠道，他會想見我的。”

看到顧子維一臉擔心，蘭知夏笑笑，

“沒事的，我答應你不會和顧叔叔吵起來。”

“那我陪你去吧。”

“不必了，你在場，氣氛會尴尬。”

“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

“那也輪不到你來陪！”門口沉穩的聲音傳來，蘭知夏和顧子維不約而同望過去。

“子骁，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顧子維看了一眼顧子骁，卻沒說話。

顧子骁徑直走到蘭知夏的面前，拉起她，就往門口走。

顧子維也不轉身，他不知道用什麽辦法阻止蘭知夏的離開，她選擇的是顧子骁。

“子骁，等等。”說話間，兩人拉扯着到了門口。

“怎麽？不想走。”

“小氣！”蘭知夏伸手在顧子骁後背掐了一小塊肉，暗暗地嬌嗔一句。

“你不是一直想找機會和你大哥聊聊嗎？今天你也到這了，沒理由這麽走吧。”

“顧子骁不自覺地看了顧子維一眼，那被蘭知夏稱為他大哥的家夥正背對着他。

“我和他沒什麽好聊的。”

“幼稚！”蘭知夏反手拉住顧子骁，猝不及防地朝他臉上親了一口。

“現在可以聊了？”

說完，蘭知夏拉着顧子骁一起坐回沙發，然後擡頭看着有點無所适從的顧子維。

“閨蜜，這是我男朋友哎，你待客之道可真不咋滴。連杯水都不給喝。”

蘭知夏給了個臺階，也給了顧子維喘氣的機會，他沒想到蘭知夏又把顧子骁拉回來，一時還沒找到怎麽繼續相處的方法。

顧子維看了蘭知夏一眼，轉身倒水去。

“不是你硬拉我，我不會留下。”

“好好好，我硬拉的你。我去看看子維。”說着就想起身。

“你去看他幹嗎？你是我的……”

“醋缸！一會吃飯給你叫一壺！”蘭知夏彈了顧子骁的額頭。

“我再不去叫你大哥，他都不好意思出來。”

蘭知夏掙開顧子骁的手，走進廚房。

“子維，你這廚房的設計做得真心不錯。”

“我沒太注意，很少來住。”

“你到底是不是學設計的？這種設計你都撇得開眼？”

蘭知夏只是找個話題，看顧子維還是沒反應，決定換種模式。

“怪我麽？”

“怪你什麽？”

“怪我擅作主張，把你和子骁拉到一塊。”

“你是好意，我明白，但是知夏，你覺得我和顧子骁之間的事，是坐在一起就可以解決得了的麽？”

“你和他能有什麽事？你們本來就是兄弟，難道打算這麽拗一輩子？”

“那又怎麽樣？也許不久的将來，我會真正住到這裏來。”

“不住在一起就能分開了嗎？我曾經也以為，我的父親就是蘭天和裴悅心，和安叔叔，這輩子都不需要有瓜葛，可是我爸爸卻在走之前，替我做了安排，他看得更清楚，血緣，不是我們想斷就斷想分就分的。你和子骁，本來就是兩兄弟，因為心裏別扭，一直僵着。大家心裏都不舒服，何苦，都是自找的!”

“我媽和他媽……”

“那是上一輩的事，你們應該做的是化解，而不是加深這種對立情緒！”

蘭知夏搶過顧子維手上的咖啡壺。

“真有你們的！難不成你還準備把這種讓人窒息的氛圍延續到下一代？”

顧子維沒再說話。

“你怎麽知道子骁喜歡喝這種牌子的咖啡？”蘭知夏發現新大陸。

顧子維聽她這麽一說，不自覺地看一眼包裝上的品牌。還真是顧家大宅常見的那個牌子。

“你就嘴硬吧你！”

蘭知夏拿着咖啡壺，好心情地出了廚房。

客廳裏的顧子骁看着兩人一前一後從廚房出來，一頭黑線卻又不好發作。

蘭知夏滿臉春風，顧子維臉上則有一些尬尴。

“小知了，怎麽那麽久？”說完，拉過蘭知夏，讓她緊靠着他坐在身邊。

小知了？那是只有兩人才知道的親昵叫法。

這家夥又吃味了！故意在顧子維面前叫得這麽暧昧。

顧子維聽到小知了這個稱呼，的确愣了下。他知道顧子骁在向他宣誓主權。他表面平靜，坐到了蘭知夏的對面。

蘭知夏先倒出一杯咖啡，顧子骁伸手去接時，她卻遞給了顧子維。

“知夏，你……”

顧子骁皺眉。

“子維是大哥，你搶什麽搶？”

顧子維沒說什麽，一臉淡定，端起咖啡就先喝上。

蘭知夏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我的呢？”

“自己倒！”蘭知夏也自顧自喝上。

“知夏——”

“哦。”看着顧子骁氣極的樣子，蘭知夏忍住笑，就想逗他怎麽滴。

“自己倒就自己倒！”顧子骁甩開摟着蘭知夏的手，自己倒了一杯。

正想喝上，蘭知夏卻把杯子放在茶幾上，然後和顧子維互相遞了個眼神。

“子骁，順便倒滿。”

看着茶幾上兩個喝了一半的杯子，顧子骁心裏犯難。他明白蘭知夏的心思。但是現在要他向顧子維先低頭，他有點做不到。

蘭知夏臉上雖笑着，但是心裏也緊張，顧子骁是傲嬌的大少爺，要他主動向顧子骁挪出一步，也不是太容易。

三個杯子，和各自的主人，都有點沉默。氣氛一時有點沉悶。

蘭知夏看到顧子骁沒動，心想着自己把咖啡倒上，緩和下氣氛。

卻見顧子骁慢慢地伸手拿過咖啡壺，朝着顧子維的杯子移去。

他和顧子維的關系可以破冰，是蘭知夏的心願，那就權當是做一件讨好自己女人的事吧。

咖啡褐色的水柱慢慢地注入杯子，顧子維微微擰着的眉結慢慢地舒展。和他一樣的，還有顧子骁身邊的蘭知夏。

她伸過手，在顧子骁後背輕輕地拍了拍。

接收到她的信號，顧子骁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弧度。

三人之間的氣氣氛還是有點沉悶，但是咖啡濃郁香醇的味道卻侵襲着每個人的鼻翼。

顧子骁拿起咖啡，睨了身邊女人一眼，眼裏居然有讨賞的意味。

蘭知夏會意，不動聲色地往他身邊靠近一點。

顧子骁滿意地抿了一口咖啡。

“味道不錯。”

“大哥的口味居然和你一樣，你倆喝的是同一款咖啡牌子。”

“哦。”顧子骁算是回應。

沉默的只有顧子維。

蘭知夏的心思也明白，兩人親密的互動他也看在眼裏。他的心裏，這時算得上五味雜陳。

他和顧子骁一樣，心裏都不是真的憎恨對方，今天顧子骁的舉動，已經向他邁近了一大步。他沒理由再拒之千裏。只是蘭知夏在他面前不露聲色卻又甜蜜無比的眼神，讓他有點挫敗。

他早就知道走不進她的心，心裏面也想着放下放下放下，可當真看到兩人的親密無間，還是被傷到。

“子維，你這房子是個好去處。不如，以後我們有空聚聚時，就到這來？我剛剛可是看了你的廚房，功能很強大，周萌的設計可真下了功夫的。”

“還可以。”顧子維這下不能再發表什麽沒在意的意見，怎麽說自己也是學設計的。

“這種風格，我喜歡，在這裏，讓我可以常常想起我媽。”

顧子維提起自己的母親，讓好不容易營造起來的友好氛圍頓時又灑下一桶冰水。

蘭知夏感覺到顧子骁的後背直了直。她只好再度伸手掐住他背上一小塊肉。

“我聽瑤瑤說，你媽媽是個仙女級別的女人，當時追求者可以從S市排到太平洋了。”

“呵，知夏，你也這麽說。”顧子維聽着蘭知夏贊美自己的母親，很是受用。

大部分時間，顧子維是不願意在別人面前提起自已的母親的，尤其今天顧子骁還在場。

他不願意別人給母親冠上小三的名號，所以對母親最好的保護就是不要提起她。

“不過，你和子骁好像都不是長得像媽的人，你倆身材臉型都特別像，尤其是眼睛，長得一模一樣。”

“是嗎？”顧子維突然看了對面的顧子骁一眼，別有深意了說了句：

“知夏，如果我像媽媽多一點，是不是你會多看我一眼，說不定現在站在你身邊的是我……”

“顧子維！”

顧子骁聽到顧子維的“挑釁”，可顧不上蘭知夏的阻攔，“呼”一下站起身來。

“知夏是我的女人，你想都別想！”

說完，拉起知夏就想離開！

“子骁，子骁。”

顧子骁又突然停下來，緊跟在身後的蘭知夏一下子撲倒在他懷裏。

顧子骁順勢抱住了她，毫不猶豫地低頭攫住蘭知夏的雙唇。

蘭知夏還緩不過神來，便被吻住，睜着大眼睛不停地撲閃，眼角餘光看到顧子維驚訝地看着他們。

好一會兒，顧子骁放開蘭知夏，改為緊緊地摟她在懷裏。

“顧子維，知夏只能是我的，今天，我給足了你面子，你要再敢打她主意，我對你不客氣！”

“子骁，你哥只不過開個玩笑，你那麽緊張做什麽？”

“玩笑？他明知道你是我的女人，還拿你開玩笑，還當着我的面，他當你是什麽？虧你還當他是朋友。這種人，你離他遠點！”

顧子骁再不猶豫，拽着蘭知夏就走向門口。

“對不起！”

已經一只腳踏出門口的顧子骁聽到背後傳來的三個字，愣住了，不自覺地停住了腳步。

“對不起，我不應該那樣說。”

顧子骁轉過身，看到顧子維也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望了他一眼，又把頭低了下去。

“我喜歡知夏，你知道，我只是情不自禁。剛剛那樣的話，我不會再說第二遍。”

“顧子骁的怒意在聽到顧子維的道歉後，已經消了一大半。面對着顧子維，他心裏第一次接受了他的道歉。

“這次就當是玩笑，我不希望有下次。”

說完，拉起蘭知夏，出了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