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孰是孰非
沒等蘭知夏找顧泰平,顧長平直接打來了電話,約在馨怡酒店見面。
這是一間茶室,古色古香的裝飾,符合“茶”韻。
顧泰平在蒲席上盤腿而坐,面前是袅袅升騰的白色煙霧,燒開的水“咕嘟咕嘟”地發出響聲,溢滿整個房間的茶香味,使得整個畫面有幾分修心靜養的味道。
蘭知夏被服務生引到這裏,打開門時,顧泰平并沒有擡眼看着她。
蘭知夏也不見外,脫了鞋子,進了房間,和顧泰平一樣,席地而坐。
“知夏,好久不見。”
明明幾天前在餐館才撞破了他的“好事”,這會顧泰平卻裝失憶。
蘭知夏也不點破。難得他今天叫上”知夏“。而不是“蘭總”。
“顧叔叔也喜歡喝茶?”
“嗯,以前經常和你爸爸一起到這個房間一起喝茶,随意聊聊,所以今在約你在這見面,我想你會喜歡。”
顧泰平的開場白讓蘭知夏有點找不着重點。兩人今天鐵定要談起那天餐館的事,可現在卻繞到了喝茶上。
“我爸爸的确喜歡喝茶,我家還有上好的龍井,是我爸爸的珍藏,改天我讓子骁帶給叔叔。”
“怎麽敢要你父親的珍藏?”
“那倒沒事,我爸喜歡和他有一樣愛好的人一起分享他的東西。”
蘭知夏想了想,加了一句:
“除了感情。”
顧泰平執着茶夾的手停了停。他知道蘭知夏要開始切入話題。
“知夏,我和你爸爸可是一所大學的,你可能不知道,他當年對子維的媽媽也有過想法。只是子維的媽媽最終選擇了我。”
顧泰平似乎在炫耀着什麽,但是蘭知夏知道,這不是他的目的,他也在找對他有利的切入點。
“看來顧叔叔當年的魅力無人能及,不然,怎麽可能虜獲了子維媽媽的芳心?聽我爸爸說,當年,子維的媽媽可是女神,多少人對她欽慕不已,可她獨獨對顧叔叔傾心。”
蘭知夏淨手後,拿起茶壺,巡茶。
她對茶道倒有幾份研究,小時候,她們一家四口經常一起喝茶,父親愛給她講茶道。
“顧叔叔,我年紀小,對感情的見解不深刻,不過,我卻是個認死理的人,對感情,要認真。不知道顧叔叔會不會認同我的看法。”
“知夏,你是在批評我玩弄感情?”
“呵呵,顧叔叔,論輩分,你是子骁的父親,是長輩;論資質,你是行業的龍頭,是前輩。所以,我一個後輩,怎麽敢批評你?”
蘭知夏雙手捧茶,放到了顧泰平的面前。
“不過,如果一個長輩掐住一個後輩的喉嚨,對她說,我用力可以要你命,但是我松手,你便可免于一死,不過,需要作出別外的補償,我想,這個選擇題在不同的人面前會有不同的答案。顧叔叔,我說的對嗎?”
“知夏,你的選擇題很有趣,那你的選擇是什麽?”
“顧叔叔,怎麽判定我會是被掐住喉嚨的的那個?”
“哦?哈哈,知夏,的确很犀利。那你覺得,這道題擺在我們中間,被掐住脖子的那個,是我?”
“顧叔叔,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個你不會不知道吧。”
“你是黃雀?”
“我是被發現的黃雀,還有沒被發現的黃雀,顧叔叔知道是誰嗎?”
“知夏,捕蟬的說不定不是螳螂,而是一只猛虎,那區區一只黃雀,他又怎麽會放在眼裏。”
“猛虎撲食雖然殘暴,卻不屑于用威脅這樣的陰招。”
“你怎麽知道蟬玩的不是陰招?如果蟬不作死,他有翅膀,怎麽不逃?”
“她不敢飛,因為她覺得逃不掉,這個掐住她喉嚨的螳螂已經折斷了她的翅膀,讓她無力逃出生天!”
“所以,黃雀現在要替蟬出頭?還是想利用螳螂正專注于蟬的這個時機扼住螳螂的喉嚨,然後反過來,把剛剛的選擇題抛給螳螂,讓他來選擇?”
對話到這裏,已經有些劍拔弩張的意味。室裏依然是茶香四溢,但是火藥味也漸漸濃重起來。
顧泰平盯着蘭知夏,想知道蘭知夏對那天的所見是什麽态度。
他不相信蘭知夏會聽信簡君瑤的一面之詞,就把這個事抖出來。
畢竟,她現在和顧子骁在一起,他是她未來的家公,她不會讓顧子骁難做。
而且,從蘭知夏接任藍天之後,她的處理風格已經漸漸顯露出睿智細致的一面,在事件沒有完全明朗之前,顧泰平相信蘭知夏不會莽撞。
但之前兩人的地皮之争,也讓他不得不忌憚蘭知夏。
在顧泰平的注視下,蘭知夏臉上波紋不驚,仿佛他們之間讨論的真的只是一個成語故事的情節走向。
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我也想知道,如果黃雀可以扼住螳螂的喉嚨,那螳螂會怎麽做?顧叔叔,你久經沙場,不如,你來替螳螂做個選擇。”
顧泰平似乎知道蘭知夏會這麽說,他似笑非笑,半眯着眼,那雙和顧子骁長得極像的眼睛,突然閃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光芒!
“螳螂之所以不放過蟬,是因為這蟬不是什麽好蟬,她是為了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心甘情願裝成獵物,在一個黃雀可能出沒的地方,引來螳螂。不要以為蟬很無辜,她這麽做,其實是事先就布好的一步險棋!保全了自己,還能掌握主動權,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這蟬可是有着猛虎的心!”
蘭知夏沒有馬上接話,事情難道遠不如簡君瑤說的那麽簡單,只是因為建業欠了顧氏的錢無力償還,她才會迫于無奈來見顧泰平?
按顧泰平的意思,簡君瑤那天是故意出現在餐館,也是故意讓他們看到?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顧叔叔,不管怎麽樣,建業的債不要牽扯到簡君瑤身上,畢竟,簡君瑤現在和她父親的生意沒有關系。她是池啓文的女朋友,而池啓文和子骁形同兄弟。這中間的關系,走錯哪一步,都會萬複不劫!”
“知夏,我顧泰平好歹也活過了大半輩子,你以為我真會為一個小女孩去自尋滅亡?”
蘭知夏心裏的疙瘩更大,來之前,她真的是完全相信簡君瑤那天的哭訴的,但是現在聽顧泰平的話,似乎出現在那裏,是簡君瑤的陰謀。顧泰平老江湖,他的話不無道理,他怎麽可能為了一個小女孩毀掉顧氏,那可是他一輩子的心血!
可是如果真是簡君瑤別有用心,那又是什麽大事,值得簡君瑤下這麽大的血本SE誘顧泰平,何況,簡君瑤還一直喜歡顧子骁,她為什麽要這麽做?
顧泰平和簡君瑤,到底誰在說假話?
蘭知夏一時也無法做出判斷!
顧泰平放下茶杯,長嘆一聲。
“那天,簡家女兒說他父親讓她找我談談債務的事,約在了那裏,我本還有些奇怪。不過,她說出了一個我無法拒絕的理由。她說她知道子維的媽媽曾經住在那裏的療養院,如果讓左家知道這個事,是不是又會被炒作一番?”
顧泰平的眼裏漸漸聚起恨意!
“我一生中有兩個女人,也因此鬧得雞犬不寧,子維的媽媽,子骁的媽媽,她們都恨我。說實話,我也恨我自己!年少輕狂犯的錯,讓我的家門至今無法安寧。我對她們,都有愧!所以,我不會允許外界再拿我的家事來炒作。這不痛不癢的威脅,激怒了我。所以,那天我去了。”
顧泰平說到這裏,接過蘭知夏的茶壺,把蘭知夏的茶續上,然後才給自己續茶。
“簡建業欠錢到期,理應還錢,至于還不還得上,那不是我應該擔心的事。但是簡家女兒的心,操的可不只是能不能還錢的事,她可是狼子野心。”
停頓,顧泰平再次看向蘭知夏。
“知夏,S市是個小地方,你在這個圈子裏不會不知道,建業這幾年虧損嚴重,簡建業雖然維持着表面的光鮮,但是內裏已經腐爛,再難有起色。
簡建業不單只欠着我顧氏的錢,但凡和簡建業有點交情的公司,簡建業都和他們有債務關系。建業集團就算被收購,也還不上那麽大的貸款,何況,現在根本沒人願意接手。
她打上我的主意,無非想讓我注資建業,幫助他們度過難關。”
顧泰平再度停下,果然,他聽到蘭知夏的疑問。
“她為什麽不光明正大的找你談收購?還有,她可以找池啓文幫她,池啓文一直喜歡簡君瑤。大池集團在我們S市,也是數一數二的企業。”
顧泰平再抿一口茶,
“你剛剛說簡家女兒和池向華家的小子是男女朋友關系,我看未必。我和池向華是幾十年的朋友,我倒是聽說,他兒子早就把簡家女兒給甩了。再說,大池集團現在在池向華手裏,老池的小子可做不了主。”
“所以,簡君瑤來找了顧叔叔你。但是顧叔叔就算不想幫她,也可以直接了當拒絕她,為什麽……”
“知夏,這個女人的心思很可怕。她在半路以車壞為由,坐上了我的車,又以私密性為由,支開了司機,開着我的車,帶着我到你們所在的餐館。一下車,就說腳被崴到,要我扶着她。在席上,又偷偷在我酒裏下了藥,所以才會有你們看到的那一幕!”
蘭知夏回想那天簡君瑤在她面前哭成那樣,再看看現在顧泰平的表情,她确實沒法分辨孰是孰非。
“圈裏都說我好女人這口,可是除了子骁的媽媽和子維的媽媽,誰還能說出第三個女人的名字?無非便是抓住我年輕時犯的錯反複地翻炒,無中生有。再說,我想要找女人,為什麽非要找自己兒子之前的女人,而這個女人,還非得是同在一個圈子簡建業的女兒?”
“可是簡君瑤這樣做有什麽好處?你一樣可以不幫她。”
“呵呵,這個女人篤定我會幫她,知道為什麽嗎?”
“我聽着。”蘭知夏當然想知道。
“因為那天的事,她肯定留下了證據。”
“顧叔叔的意思是簡君瑤……”
“她怎麽可能會沒有準備?連半路截下我的車,趕走我的司機,給我下藥這樣的事都準備了,怎麽可能不錄個視頻當把柄?”
蘭知夏依然皺着眉頭。如果是這樣,那自己對簡君瑤可真是小看了。
她一直以為簡君瑤不過是個任性驕橫的大小姐,所以和她,也只是點頭之交,算不上感情有多好。但是如果今天顧泰平說的是事實,那在餐館撞見她和顧泰平的那天,自己和顧子骁,還有顧子維也在不知不覺之間成了她的棋子,配合着她出演了一出好戲。
顧泰平那只暧昧的手,還有她對自己的哭訴,如果都錄成視頻的話,無疑,她一個受害者的形像會博得同情,而顧泰平将徹底身敗名裂,累及顧氏。而她的講述中涉及的諸多人和事,也将暴露在大衆的視線內。
不僅僅是顧家父子三個,左家,還有藍天集團,甚至去世的姜雨,喬珂,蘇齊,自己的父母,都會重回公衆視線。
黑歷史的沖擊必定引起巨大的反響,造成嚴重後果,所有人都未能幸免。
這,未免太過分!
如果真是這樣,簡君瑤的确太可怕!
她設定的賭局,以一博衆,要不就讓建業複活,否則要死一起死!
“顧叔叔,如果真相是這樣,那天子骁跟着你回家,你為什麽不告訴他真相。”
“他會相信嗎?他對我的成見太深,他只會相信他看見的。但是,那天藥性發作,我接受的治療,我的家庭醫生可以證明。只是,我這把年紀,如果被外界知道我服用□□,那更說不清。”
“顧叔叔,如果你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這個事的後果真的不堪設想。”
“知夏,這就是我今天找你的原因。這裏面涉及的人太多。那個女人,我擔心她不得到她想要的,會狗急跳墻。但是一旦滿足她,給建業注資,那便是無底洞,建業的虧空,恐怕是現在建業的十倍市值都彌補不了。”
顧泰平的焦慮,也正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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