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一只無奈的鴨子

宇文颉揮了揮手,霍昭儀就帶着舞女一起退了下去。月見姑姑任務完成,行禮之後也就離開了萬寶殿。

“皇上在後宮之中也勤政如此,當真令微臣佩服!”

四周一片沉默,花春還是硬着頭皮上去拱手道:“有明君如此,實乃臣等之幸。”

斜了她一眼,帝王靠在椅背上,手裏捏了本折子:“丞相知道朕在看什麽嗎?”

花春搖頭,心想老娘又沒有透視眼,這不廢話麽!

“拿去。”厚厚的一本折子丢到她面前來,她一頓,微微颔首之後接過來打開。

手捏着兩邊,中間疊起來的部分一個沒注意就直接垂到了地上,“嘩啦”一聲,跟她每個月的信用卡消費記錄似的,垂在地上還能打個紙堆。

這年頭寫折子都這麽用心了?她整理奏折的時候怎麽就沒看見這麽一本?花春深感欣慰地撈起半截來看。

“…丞相雖忠心耿耿,但到底太過年輕,不察下方之疾苦,一意孤行。赈災之事,臣等一致以為當駁回丞相之言…”

看着看着花春就笑不出來了,洋洋灑灑幾千字,全是在指責她的。

看一眼封皮,上頭寫的是劉尚書的名字,也是跟李中堂和唐太師他們經常在一起的一個老臣,上回她挨廷杖,擡她出宮的手裏也有這個人的一雙。

心情有點複雜,花春将折子收攏起來,看向帝王。

“皇上也覺得微臣錯了嗎?”

宇文颉本來是在欣賞他的表情的,冷不防對上一雙委屈的眼睛,看得他一怔,飛快轉開視線。

“朕沒有覺得你錯,只是看朝中各位大臣的态度,要找個可以信任的人去監督赈災都不行。”

再好的方案,沒有可行性也是注定要被擱淺的。花春有些沮喪,低頭看着自個兒的鞋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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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原來的上司也許真的是對的,雖然她總覺得自己是正義凜然,但是活在一套社會規矩裏,要打破規矩的都是不正義的,這樣的方案,也只能被丢進垃圾桶。

小時候她看電視劇裏那個和珅,總覺得皇上就應該把他拉出去砍了,不就天下太平了嗎?長大後才發現,凡事都沒有那麽簡單,有些東西明知道是錯的,為了大局,那也得讓它錯。

“臣明白了。”

看他這麽心情低落,宇文颉竟然覺得有點不忍心,破天荒地開口安慰了他一句:“朕知道你有為國為民的心。”

“但是赈災的事情,還是按照他們的意思,用原來的方式去做吧。”

花春一愣,擡頭看他,委屈得鼻子都紅了:“臣…遵旨。”

“嗯。”帝王收攏面前的折子,一并給了秦公公,然後道:“沒其他的事情了,你就先回去吧。”

點頭行禮,花春扁着嘴轉身要走。

可是,丫的,她怎麽能走?!

退幾步回來,花春臉上又恢複了笑容,拱手道:“皇上,臣奉太後之命,要陪皇上看半個時辰的古籍,再改半個時辰的折子才能出宮。”

宇文颉臉色沉了。

對敵人仁慈果然就是對自己殘忍!他剛剛還同情他?瞧瞧,這厮還是這麽不知趣,竟然當真要當太後的眼線?

心裏壓着火,帝王冷聲道:“你确定嗎?”

背後發涼,花春僵硬地點了點頭,臉上是笑着的,卻跟要哭了一樣。

天可憐見啊,冤有頭債有主,她就是個聽吩咐做事的,不至于怪到她身上來吧?

“很好。”皇帝點了點頭,對旁邊的宮人道:“給丞相搬個椅子來,坐在朕身邊。”

“遵旨。”

花春覺得自個兒有點腿軟,看着椅子被放在皇帝的右手邊,愣是沒能挪過去坐下。

“丞相打算站一個時辰?”帝王問。

連連搖頭,花春小步挪過去,撐着椅子的扶手慢慢往下坐,眼角一直掃着旁邊的人,生怕他突然反手給她來一個鐵砂掌。

然而宇文颉沒有她想的那麽暴力,讓她坐下之後,只對秦公公道:“把古籍和折子都拿到這裏來,讓霍昭儀繼續吧。”

秦公公一愣,看了花春一眼,躬身應下。

沒一會兒,剛剛那妖媚的女子就又回到了大殿裏,絲竹聲重新響起,美人繼續款擺腰肢。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花春在場,剛剛腰扭得跟柳葉條一樣的霍昭儀,這會兒僵硬得像是腰間盤突出似的。

花春有點尴尬,雖然她是個女人,看看人家的腰也沒啥,但是表面上是個外臣啊,這皇帝怎麽想的,竟然讓後宮昭儀當着他的面這樣獻媚?

瞧霍昭儀臉上那尴尬的神色,估摸着等會回去得哭上半個時辰。

“皇上。”她沒忍住開口道:“您既然想一心看書改折子,又為何要奏絲竹看歌舞?”

看她一眼,宇文颉沒說話,表情冷酷極了。

花春悻悻地閉了嘴,旁邊的秦公公倒是小聲給她解釋:“這是陛下的習慣。”

什麽破毛病,看書還習慣讓妃嫔跳舞?那到底是看書呢還是看舞啊?

一個沒忍住,花春翻了個白眼。

旁邊眼角餘光一直在注意他表情的帝王微微一頓,接着道:“丞相覺得,霍昭儀的舞如何?”

花春低頭,眼觀鼻口觀心:“臣不敢冒犯後妃,只陪陛下看書,不看別處。”

挺聰明的啊,宇文颉抿唇:“看來丞相也是守禮之人,還知道非禮勿視。”

廢話,她要是敢多看兩眼,指不定就被抓着把柄推出去又打一頓呢。這小心思這麽明顯,還真當她看不出來?

笑了笑,花春繼續盯着自己衣裳上的花紋。

“霍昭儀。”帝王朝下頭道:“你過來。”

霍纖柔一愣,收了舞步,款款走到帝王身邊:“皇上有何吩咐?”

“來陪朕看書。”宇文颉面無表情地伸手。

霍昭儀大喜,一雙眼睛含情脈脈地看着帝王,按照他的眼神示意,顫顫巍巍地坐到了帝王懷裏。

花春立馬轉了身子過去。

荒淫無道啊,這簡直是白日宣淫!霍昭儀身上就那兩層紗,往男人懷裏一坐,幾個人把持得住?她等會是不是得看一場現場直播的春宮?

好想馬上走,然而……太後的命令還壓在頭上,讓她動彈不得。

“皇上?”霍昭儀柔柔的聲音像是頭發絲兒一樣,輕輕劃過人的身上,讓人覺得癢又抓不着。

這媚功天生,也真是厲害。

花春覺得此時此刻自己就是一個大寫的燈泡,閃閃放光芒,奈何後頭的兩個人好像完全沒注意到她一樣,卿卿我我地開始看書。

“這個字怎麽念?”宇文颉問霍昭儀。

霍纖柔咬唇,低聲道:“皇上就會為難妾身,這個字看起來好複雜啊,是……滾嗎?”

“嗯。”帝王點頭:“是滾沒錯。”

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花春抓着椅子的扶手,這叫一個撓心撓肺,丫的還借書上的字來叫她滾,她很想有骨氣地立馬說“臣告退”,然而……

罷了!深吸一口氣,花春振作了起來,不就是看人秀恩愛麽?以前天天看也不覺得有什麽,現在不過是換了個地方,也沒啥好矯情的,人家不害臊,她也不能上趕着替人家不害臊,臉是別人的,又不是她的。

想通了之後,花春就坐正了身子,低頭道:“敢問陛下看的何書?”

宇文颉微微皺眉,不悅地答:“先祖留下的《治國之道》。”

“可有什麽收獲?”

帝王沉默。

這人,竟然還能這麽淡定地問他有什麽收獲?正常人非禮勿視,早該走了好嗎?這花京華的臉皮到底是什麽做的?

“臣本不該多嘴。”花春道:“但看書當專心致志,才能明白書中所言為何。”

“你在教訓朕?”皇帝語氣冷厲了起來。

身子微微一抖,花春立馬很慫地搖頭:“臣萬萬不敢!”

“那就不必多言。”

好吧,她擱這兒當一個時辰的擺件好了。

霍昭儀臉上帶笑,目光卻是沒少打量旁邊這丞相,見他正襟危坐,表情嚴肅,一張臉俊俏極了,心裏不免也有了些好感。

“皇上,就這麽讓丞相幹坐着也不好,不如拿些書給丞相看吧?”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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