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浮雲漸漸

妖界王宮，邪佞殿中。

“哥哥，你不用去陪漣姐姐嗎”見夙昔十分頹廢的坐在椅子上，猛喝烈酒，靈妖也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自昨日夙昔回來，他便一直郁郁不振，好像是受了什麽打擊。就連靈妖問他，他也不說話，只是不停地喝酒。

雖說凡人的酒對他沒什麽用處，可一聽酒可解千愁，他也便開始嘗試着喝到醉生夢死。

“哎呀……你就在這喝吧，喝不死你，我看到時漣姐姐是不會理你了。”靈妖氣急敗壞的沖着夙昔怒吼。

這一吼叫，夙昔剛要送到嘴邊的酒杯便頓住了，“是啊……他來了，漣玥就不會理會我了，我才應該是……被忘記的那個人。”說完，夙昔猛地将烈酒灌入了嘴裏。

靈妖雖已千歲，但對男女之事，還是懵懵懂懂。她不理解夙昔為什麽對漣玥的執念如此之深，也不知道漣玥為何總是規避着夙昔的感情。

也許，世間情愛，也唯有自己經歷了之後，才會懂得吧……

“哥哥，我……”

“祁夏……”

靈妖剛要說些什麽，卻只聽見殿外有人叫着一個陌生的名字，聲音空洞卻仿佛帶着深深地思念。

而夙昔……手中的酒杯砰然掉在了地上，碎成一地……

夙昔循着聲音，瞬間消失在殿中。

靈妖回想着夙昔消失前一刻的表情，那是怎樣一種糾結的表情呢？像是在極力抗拒着現實的猙獰，又像是癡迷于某個回憶中的無奈。

“哥哥……”靈妖低聲哀嘆。

……

“沒想到，你就是祁夏。”邪佞殿的門口，一身披白色絨衣的男子呆望着憑空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夙昔。

“離息……”夙昔嘴角不自然的扯動了一下。已經萬年之久了，這離息怎麽就從來沒有變過呢？

依舊是白色的絨衣，依舊是冷酷的表情。離息怎的……還是這般呆樣呢？

“若不是神主告訴我，我怕是永遠都不會知曉你的真實身份了。”離息難得微微笑了一下，雖然笑意不怎麽明顯，但還是可以看出他此刻的淡淡喜悅。

“神主還真是大嘴巴，自己都才知道就馬上告訴了你……”夙昔嘴唇一翹，好似是在對着離息撒嬌。

當年，祁夏與離息共居神山，守護着神界。那時，他們便是彼此唯一的朋友，祁夏偶爾調皮搗蛋，卻也是離息縱着護着。

他們一人冷情，一人火熱，卻是彼此相處得很好。只是到後來，祁夏沒有留下只言片語，就堕世而去，這倒是讓離息為此傷心至今。

“啪……”響亮狠厲的一巴掌，夙昔的臉上浮現出一道明顯的紅印來。

“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離息黝黑的眼睛裏，突然之間又裝滿了深深的悲哀。

相隔萬年之久，當再次相見之時，離息的心中……忽然間，卻亂了分寸。

“我……”

“哥哥，他怎敢打你……”躲在門後許久的靈妖見自家哥哥挨了打，便忍不住走出來替他抱不平。

“妖妖，不得無理，他是神……”

“哥哥，我知道，在魔界時我見過他。”靈妖又一次打斷了夙昔還沒說完的話。

“但是……你既是神主身邊的人，就應該知道收斂鋒芒，怎麽可以打我的哥哥呢？”靈妖對着離息開始大講道理。

離息錯愕不語，片刻之後才緩緩說道：“祁夏，你這妹妹倒是挺伶牙俐齒啊。”

“呵呵……是嗎？這都是叫我給寵的。不過話說回來，以前你也挺寵我的呀！”夙昔面上浮現出只有小孩子才會露出的天真笑容。

此刻，靈妖完全摸不着頭腦了，這剛才好像還是“劍拔弩張”，但現在，卻又是一片和諧。

“哥哥，你們……”

“妖妖，他是離息，是哥哥最好的朋友，以後，你也得叫他哥哥，知道嗎？”夙昔不理會靈妖滿腹的疑惑，自顧的說了起來。

“祁夏……這一次，你一定要告訴我，你當初那樣做的原因。”離息看了眼正在悶頭思考的靈妖，随即便對着夙昔低聲說道。

“嗯……還是先進去說吧！”夙昔沒有肯定的應答，倒是叫離息有些困惑。

靈妖不知道為何這個叫離息的總是喊他的哥哥叫作“祁夏”，所以，她也小小的調皮了一下。“唉……小夏啊，還站在這幹嘛呢？快帶客人進去啊……”

這靈妖不說話還好，這一開口啊，就是驚天動地。就連離息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可是……好像夙昔本人，卻嚴肅了起來。

“小夏？誰教你這麽叫的？”夙昔急急地對着靈妖問道。

可靈妖卻愣住了，不就是一句玩笑嗎，他那位哥哥有必要那麽認真嗎？

“我……我自己瞎說的呗！”看着自家哥哥嚴肅的表情，靈妖怯怯的說完，便快速逃到了離息的身後。

神獸之間總是有一種心靈羁絆，此刻夙昔的心緒混亂，離息便也隐隐感覺得到。雖然不知道夙昔為何而如此不安，但至少他猜得到，夙昔……怕是沉浸在以往的回憶之中。

或許是某樣東西，某句話觸動了他深埋已久的記憶吧，這也難怪他如此的激動。

……

“唉……小夏，你說這‘愛’到底是什麽呢？”

“唉……小夏，你說，我如果愛上了一個人，但他卻不愛我，那我該怎麽辦呢？”

“小夏，我好像真的愛上了一個人。”

“小夏，你有深愛之人嗎？”

“小夏，對不起……我要先走一步了！”

……

這……是誰？夙昔的腦中，無端地冒出了許多陌生的話語，像是魔咒般，緊緊纏繞着夙昔的心神。

“小玥玥……”驀地，夙昔的眼中閃爍着綠幽幽的光芒，深綠的眼睛，霎時間竟是耀眼無比。

“祁夏，你怎麽了？”離息緊張的走近夙昔，擔憂地看着他。

離息這一問，倒是讓夙昔自嘲一笑，“從今以後，我不再是祁夏，而是妖王夙昔。離息，你以後也叫我夙昔吧！”

“哥哥，你剛剛是在叫漣姐姐嗎？”靈妖自離息身後探出腦袋問道。方才，夙昔雖是低聲自語的叫着漣玥，卻還是被敏感的靈妖聽到了。

“妖妖，你聽錯了，我沒有叫過她的名字。”

“可是我明明就……”

“我再說一次，我沒有，我沒有……”

……

王城郊外。

身着青衣的絕色女子，蹲坐在萬花叢中，癡迷地看着天空中漂浮的白雲，于天地間，竟是一道無與倫比的美景。

而一白衣男子，卻是在一旁細細撫琴，琴聲美妙動人，攝人心魄。男子雖戴着面具，可那出塵的氣質卻終是掩蓋不了。

男子眼睛裏帶着滿滿的寵溺之意，時不時的看一眼此刻正癡癡發呆的可愛女子。這樣美好的一刻，怕是誰，都不願去将它打碎吧！

“瑾，沒想到你還會彈奏如此美妙的琴聲。”琴聲漸漸沉寂，漣玥走到墨瑾跟前，眉眼間笑意滿滿。

墨瑾起身，輕輕拂了去漣玥額間不小心粘上的綠葉，“雖你的琴藝是我教授，但你卻不曾聽我彈奏過琴曲，今日，我便也奏于你聽了。”

此話說完，漣玥卻是一愣，墨瑾他……何曾教過她彈奏琴曲？

“瑾，你是不是記錯了，幾日前我才與你剛認識啊，何談曾經呢？”

這下，該是墨瑾發愣了，他……好像又忘記了，現在的漣玥已不是從前的漣玥了。

“呵呵……是我記錯了吧——漣兒，寒玖朔可曾告訴你關于你誤食絕塵丹的事？”墨瑾話鋒一轉，小心地詢問着漣玥。

“寒玖朔啊……嗯……對了，他給我說過，我失憶了，忘記了從前的許多事呢！”漣玥邊說着，邊點頭應答。

“那這就對了。漣兒，我與寒玖朔算是舊識，他曾拜托過我，讓你恢複記憶，現在，你可願意？”

此刻，墨瑾很怕漣玥會拒絕，因為他實在不想漣玥一輩子也想不起他來。

“你讓我想想吧……”

漣玥不是不願意恢複那些遺失的記憶，她只是怕，怕自己不能夠接受她陌生的從前，怕自己的過往有着許多不愉快的事情，讓她也因此傷心。

她……不想再流眼淚了。

不過，現在不提還好，但一說起這件事，漣玥這才想起自己失憶的這件事。

其實，漣玥她自己也沒覺得失去了什麽，只是有時的困惑與不安倒讓她有些在意。

“漣兒，你……想好了嗎？”見漣玥沉思半響，也不說一句話，墨瑾倒是有些緊張了。

“好……瑾，若有法子，那便讓我想起一切吧！”

不知為何，面對墨瑾迫切的眼光，漣玥沒辦法說出拒絕的話來。

墨瑾沒想到漣玥回答得如此肯定，倒是有些驚訝。只是……恢複記憶後的漣玥，他又該如何面對呢？

再想起寒玖朔告訴他的一切，墨瑾真的不知道自己今後該怎麽辦了，但是有一點，他不會再讓漣玥受到傷害了。

“漣兒，一月之後，我便會讓你想起從前的一切。”雖只是尋常的回答，但似乎，墨瑾的這句話卻更像是一種承諾，不容違改。

漣玥見墨瑾十分認真的态度，倒有些不适應了，她笑了笑，說道：“瑾，你太嚴肅了，這又不是什麽大事。雖我不知這絕塵丹有何難解，但是，我只希望你盡力就好，不必太過緊張。”

“若你為了給我解這絕塵丹的藥效，而不顧自己的身體安危，那我寧願永遠都像現在這樣，記不起從前。”

不知怎麽的，漣玥心中總有一種不安的感覺。想到墨瑾如此堅定地要解這絕塵丹的藥效，不由得，她自己倒有些緊張了。

“漣兒你擔憂過甚了，我只會盡力而為，不會不顧自己的性命。”墨瑾見漣玥甚之擔憂，便柔聲勸慰着她。

漣玥看墨瑾也是惜命之人，也就暫時放下心來。可是，她卻又突然擡起頭來，犀利的目光緊緊地看着墨瑾的面容，輕聲說道：

“不曾見過你的容貌，可是……瑾，我們是不是早就熟識彼此了？”

淡淡的言語，卻夾雜了萬千的情緒。

墨瑾驚愕不語，只是定定地看着漣玥，也不出聲。

“我想……看看你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