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無邪的心

丘山乾坤洞。

“岚烨，對不起，我竟替你報不了仇……不過沒關系，我還有辦法！”薰竹呆坐在一方寒玉床之上，面色極為難看。

“寒玖朔都可逆天而成神，那我薰竹為何就不能逆了這六界之道呢？”

“岚烨，你不要怪我，我真的好愛你，可是……可是我們卻不能再相依相伴了。”薰竹的眼淚像是決堤的洪水，一發不可收拾。

“七情六欲珠，碎片落至凡塵。岚烨，我可以……吞噬那枚碎片，融合七情六欲珠，而那時，我就将是世間最尊貴，最強大的神人了——你的仇，我終可報之。”

一瞬間，薰竹面色猙獰，眉間竟隐隐的閃現出一抹血紅色印記，這，乃是堕仙的預兆。

……

“翼，這已經傍晚了，玥玥怎麽還不回來？”鳳子瑜站在宮牆之上，使勁兒眺望着遠處的鬧市。

乾翼拉住鳳子瑜，其實他還是有些擔心漣玥了。都這個時候了，按理說，夙昔應該是要帶漣玥回來的……

“別急，說不定他們是被什麽事情給耽擱了，要不……我們出去找找吧。”乾翼擁着鳳子瑜，安慰道。

“好，翼，我們這就出去，不然心底總是不踏實。”鳳子瑜接受了乾翼的提議，邊說着就要往宮外飛去。

“兩位且慢……”遠遠的，空中傳來一道聲音。

鳳子瑜與乾翼雙雙都停下步子，望向半空，細細一看，原是飛來一只獵鷹。

“是夙昔手下的妖将鷹牙。”乾翼出神地望着天空中翺翔的獵鷹。

他深深的清楚，鷹牙是夙昔手下十大妖将之一，實力不容小觑。然而，他怎會來此呢？

“妖王命我來告知兩位，漣玥公主現已被神主帶走，現在很安全，讓兩位不必擔心。”

鷹牙盤旋而下，瞬間變身成一位魁梧英俊的男子，可在灰色衣袍的襯托下，竟給人一種随和的感覺。

“墨瑾？他竟來了……”鳳子瑜喃喃自語。

“子瑜，現在你就不必擔心了吧。”乾翼輕輕地的拍了拍鳳子瑜的手，微微笑了笑。其實，墨瑾能夠來，也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鳳子瑜重重地呼出一口氣，有墨瑾在漣玥身邊，她其實可以完全不必擔心地，可是，也不知怎的，心中總有一些種不安的感覺。

“話已帶到，鷹牙這就回去複命了。”拱手彎腰退了兩步，鷹牙立馬消失在了兩人面前。

回到王殿，鳳子瑜還是放不下心中的疑慮，“翼，你說……按照夙昔的性子，他會讓墨瑾再次帶走漣玥嗎？”

乾翼一愣，确實，夙昔那性子挺倔的，何況漣玥只要見了墨瑾，再去強行回憶從前，那麽，噬心之痛便是不可避免的了。

“子瑜，或許夙昔這麽做自有他的道理，他既派了他的心腹妖将，鷹牙前來，那這便是在叫我們不要擔心了。所以，你也放寬心吧！”

果然，還是乾翼比較善于分析事實。

“好吧，既已如此，我們也沒辦法了，但願……墨瑾能讓玥玥恢複如初。”

鳳子瑜幽幽的眼光投向大門之外暗沉的天空，不知何時，黑壓壓的雲團竟多了許多。

……

王城的護城河畔。

“瑾，今天能跟你在一起玩，我真的好開心啊！”漣玥手中拿着一把美人扇，淘氣地給墨瑾扇着風。

墨瑾雖帶着面具，可渾身散發的愉悅氣息卻透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漣玥能夠這樣開心的笑，他又何嘗不感到欣慰呢？

“……我是有多久沒有見過這樣的笑容了呢？”

墨瑾停下腳步，面對着漣玥，右手緩緩地撫向了她因為激動而微微發紅的臉頰，這樣的舉動，可以稱得上是“情不自禁”了吧！

“你……”漣玥驚得微微向後瑟縮了一下，如果早先的牽手，她還沒有多大的驚訝，那現在……

漣玥感覺自己完全陷入了墨瑾那一雙深邃的眼睛裏，那如水般的溫柔，竟像是要從眼中浸出，慢慢地，将她淹沒吞噬。

感覺到墨瑾指尖的溫熱，漣玥只覺得心中澎湃不已，不由自己的，漣玥已然沉淪在墨瑾的溫柔觸摸之下。

“漣兒……”墨瑾幽幽嘆氣，那來自指尖的陌生觸感，竟讓墨瑾有那麽一瞬的恍惚。

那之間……他離奇的生出了想要将漣玥狠狠揉進身體裏的想法。

“寒玖朔，你就是這樣懲罰我的嗎？終究還是……你贏了。”

墨瑾心中一陣感慨，眼中竟不自覺的流露出濃濃的哀傷。

“瑾，你怎麽了？”那明顯的情緒變化，讓漣玥心中煞是不安。

“沒事，我們去前面看看吧。”撇去心中的雜亂思緒，墨瑾牽起漣玥的手，慢悠悠地向前走去。

不知為何，今日的護城河畔，竟多出了比平常多幾倍的人，所以顯得有些擁擠。

“瑾，人好多啊——咦，怎麽這麽多彩色的燈籠啊？”

指着河畔成排挂着的各色燈籠，漣玥歡喜的跳了起來。

從來沒有……漣玥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熱鬧的場景。男女老少，他們的臉上一直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不由得，她自己的臉上也綻放出了一抹絕美的笑容，像是隔世盛開的雪蓮，散發出最純真，最無邪的氣息。

兒童相互追逐嬉戲，男女互遞眼色傳達情意，這一番美好的光景，不僅讓漣玥深受感動，就連墨瑾也是沉浸在這一片美好之中。

“今日是這一年的最後一天，所以難免人多熱鬧。凡塵俗世的人，最是淳樸善良，他們都會在每一年的最後一天歡騰慶祝，點燈籠，放花燈，以此來祈禱來年的平安喜樂和風調雨順。”

墨瑾用溫和的語氣給漣玥解釋着這一切。

其實，他雖是創世神主，但卻并非真正的創世之人。只是，墨瑾身為天地孕育出的第一個人，況又位居神界，故而才稱為創世神主。

但是，墨瑾确實也為創始六界做出了很大的犧牲。受天命，居于神界，永生凝望着六界，守護着蒼生。

那麽，要想做到這些，墨瑾唯有犧牲自己的自由，飽嘗永世的孤獨。

如今一切皆變，天道混亂，墨瑾第一次覺得身為神主，竟是如此的幸苦。

“瑾，你不要總是露出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來啊，看着怪不舒服的。”不知怎的，漣玥很讨厭墨瑾總在不經意間流露出的那一縷哀傷。

“嗯……好啊，既然漣兒不喜歡我這個樣子，那麽，以後我都會笑着面對你。”墨瑾釋然一笑，也許這一次，他不會再放開漣玥的手了。

“呵呵……我們去看看前面的花燈吧！”漣玥拉起墨瑾的手，飛快地向前方奔去。

不一會兒，他們便來到了這個擺滿各色花燈的攤鋪前。

“咦……這位姑娘，來看看吧，這些花燈啊，可都是才剛剛折好的，顏色新穎，樣式也是最獨特的。”一位面善的老婆婆熱情的向漣玥介紹着這些各式各樣的花燈。

“瑾，我們也放一只花燈在河裏吧，寫下自己的心願，這豈不是很好？”漣玥笑得十分燦爛，仿佛在期待着什麽。

墨瑾寵溺的看着漣玥，眼中透露着無盡的溫柔，“好，選一個你喜歡的吧！”

“嗯——老婆婆，就給我拿那只蘭花形狀的白色花燈吧。”漣玥指了指最末尾放着的那只花燈。

這只蘭花花燈，雖不是最漂亮的，但卻是最精致的，潔白的顏色襯得它十分純潔嬌美，如若點亮放入河中，定是十分好看。

“姑娘，你可真是好眼光啊，這只花燈是對比着小蒼蘭折好的，放入河中更是栩栩如生呢！”這老人面上溢着滿滿的笑容，仿佛漣玥選中這只花燈，正是合了她的意。

看着漣玥欣喜的樣子，墨瑾也抿嘴笑了起來，“漣兒，若選好了，就寫下你的心願吧！”

“嗯，好。”應答着，漣玥便一下陷入了沉思。

“這花燈多少錢？”墨瑾淡淡地問道。

對于墨瑾冷淡的語氣，老人微愣了一下，但還是笑着說：“公子，這不要錢的，我瞧着那小姑娘那樣歡欣，這便送你們吧。”

還在沉思當中的漣玥，聽老人這麽一說，有些驚訝，但還是連忙道了謝。

……

“瑾，我願望都想好了。”漣玥歪着腦袋笑嘻嘻地看向墨瑾。

“是嗎？那快寫上吧……”墨瑾也很是期待漣玥到底會寫下怎樣的心願。

漣玥神神秘秘的笑了一下，便轉身向河岸走去。

漣玥失了記憶，雖大部分的法術都不記得了，但對一些簡單淺顯的靈術，還是殘有印象。

漣玥背對着墨瑾，心中默念出自己想寫下的字句，瞬間，那花燈之上便浮現出一行黑色的字體來。

墨瑾很想觀微看一看漣玥到底寫的是什麽，但是，卻又有一點退卻。他不知道失去記憶後的漣玥，到底是否還會愛上他。

如果他們再不能相愛，那這是否就是天命的懲罰？

“瑾，我要去放花燈咯……”漣玥雙手小心地捧着那只花燈，向河流的方向調皮的努了努嘴。

墨瑾溫柔不語，只是走近漣玥，拉起她的手走到了河流流動最為順暢的地方。

漣玥會心一笑，頗為仔細的将那只蘭花花燈小心地放入了河中，花燈瞬間被漣玥用靈術點亮，緩緩地，随着河流飄向遠處。

在千萬只花燈中，唯這一只最為獨特，最為美麗，卻不知為何……

“我們走吧……你的心願，上天會收到的。”墨瑾輕輕地攬着漣玥的肩膀，沿着河岸向郊外的一處木屋走了去。

不經意間，墨瑾瞥了一眼正飄向遠方的花燈……

“我願等待……”

簡短的四個字，赫然寫在那小小的花燈之上，黑色的墨跡不僅在紙上暈染開來，就連墨瑾的心，也被這幾字一點一點地啃噬着。

心中的酸澀，慢慢地侵蝕掉墨瑾的全身。不知如何去回應漣玥，不知如何去守護漣玥，這是他一直以來的困惑與遺憾。

也就是這些遺憾，這些困惑……讓他害得漣玥，總是做着無望的守候。

而漣玥，一直以來，她都習慣了在墨瑾的身邊安靜地呆着，習慣了默默的守候着墨瑾。

所以，縱使在失去記憶之後，潛意識裏，漣玥還是只願默默等待，默默守候。

漣玥的心願，從來都只是等待……

而面對漣玥的“一意孤行”，墨瑾……無以為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