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章

高考的那一天下雨了，下的很大，風一直吹啊吹，山裏頭的一棵樹居然開出了花，但是誰都不會在意，沒有人會去無人的深林裏面。

清荼輕輕地吐了一口氣，手指撚了撚樹上那朵金色透明的花，他自言自語道：“這是我的根，沒想到才過了這麽幾年就開出來了。”

“什麽是你的根？”清月不懂。

“我本就不屬于這兒，只是有一天落在了這兒。”清荼就這麽凝視着這朵被雨水沖刷的金色花朵。

清月還是不懂，歪着腦袋看那朵花，他還是頭一次看到樹上開花的奇景。

“你說柴三他考得怎麽樣了？”清荼站在了樹頂上，沒有目的性地東張西望，看了半天也不知該往哪兒張望，最後只落得一聲輕嘆。

而此時此刻的柴三正在考場裏奮筆疾書，他狀态十分的好，輕輕松松考完了兩場考試，出考場時，一把抱住了從隔壁班走出來的姚果。

姚果則是一臉沮喪，他說：“三兒，我考砸了。”

“沒事兒，才兩門。”柴三趴在他的肩上，搖了搖他的身體。

姚果“唉呀唉呀”叫喚了幾聲後，還是笑了，“算了，反正我也沒打算考大學。”

柴三知道這不是他的心裏話，姚果想跟他一起出村子，一直以來姚果都是這麽想的。

“不過這樣的話，我就不能跟你一起去省城了。”姚果聳拉着臉，有點難過。

柴三摟住他的脖子，胡亂地揉他的頭發，“沒事，不還有兩門課沒考呢。”

姚果提不起興致，随意地“嗯”了一聲，感到身心疲憊。

兩門過後，姚果整個人都廢了，哪怕柴三一再逗他，他也笑不出來，憋着氣回了家，回到家，什麽話都不說，一個人鑽進了自己房間。

柴三不太懂怎麽安慰人，站在姚果的房門口，沉默了一會兒後，開口說了聲：“先走了啊！”

門猛地開了，姚果紅着眼睛沖過去抱住了柴三，他一臉悲痛欲絕，半天說不出話來。

柴三被這突如其來的擁抱給弄蒙了，擡手拍拍他的背，笑道：“果兒，你別這麽矯情，我受不了。”

“我考砸了！怎麽辦啊！我不能和你一起去省城了！”姚果哀嚎。

姚果他媽端了一碗水葡萄站在他倆面前，抿嘴偷着樂覺得自個兒子怎麽這麽可愛。

柴三想了半天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後來姚果他媽突然說道：“誰說你去不了省城了？”

一瞬間，兩人的眼眸都亮了，姚果猛地推開了柴三，蹦到了他媽的眼前，“媽，真的啊？”

“對啊，你爸知道你那爛成績，所以早給你在省城的職高學校報了名，就等你高考完選個專業。”姚果他媽笑眯眯地摸了摸姚果的腦袋，看向柴三，“三兒你要報考哪所學校？”

“二大。”柴三比了個二。

“阿姨就知道你要考二大。”姚果他媽有點得意，拍了一下他那傻兒子的肩膀，“成了，你爸給你報考的那學校離二大可近了。”

幸福來的太快了，姚果仿佛在天空中轉了一圈，這回終于落地了，他整個人都複活了，抱着他媽轉了個圈後，又沖向柴三。

柴三兩手一托，把他直接給熊抱起來，兩人都挺樂。

姚果他媽看這兩孩子那高興勁兒，連自個也高興起來。

柴三在姚果家呆的時間久了，回家的時候，天都有點黑了，所以他沒有去深林裏找清荼，走過那個小路口的時候，他猶豫了，沖裏面大喊了一聲後才不舍地離開。

果然，回到家，柴勇已經為他準備了一大桌子菜，就好像過年了一樣。

所以他沒辦法為了清荼而辜負了阿爸為他準備的豐盛晚餐。

小妹趴在桌上，就差流口水了，看見柴三回來，直接手舞足蹈起來。

“你怎麽這麽慢？”柴勇有點責備的口吻。

柴三坐了下來，夾起一只雞腿放在他阿爸碗裏，“我去了趟姚果家。”

柴勇點點頭，順便問了一句，“考得怎麽樣？”

“這還用說，我鐵定上二大。穩穩的。”柴三得意的小模樣，其實挺欠抽的，跩兒吧唧，黑黑的眉毛挑起來，有點逗。

柴勇給他夾了另外一只雞腿，然後将自己碗裏的雞腿給了小妹，笑得眼角的皺紋都擠出來了。

柴三最後一個高中暑假，過得比任何假期都要辛苦，時常抓泥鳅黃鳝到半夜，然後一大早就去小集市把它們賣掉。

清月打着盹靠在柴三的身上，有點埋怨，他嘀嘀咕咕道：“你這樣下去，清荼要心疼了，我看你的眼珠子都紅了。”

柴三撇頭瞥了他一眼，擡頭沖過來買黃鳝的李大媽說道：“李媽，買幾條呗，我昨晚剛釣的，新鮮着呢。”

“成啊。咱三兒最近怎麽這麽勤快！”李大媽伸手挑了兩條黃鳝。

柴三拿過一只小網袋把黃鳝裝好，“這不我要去上學了，掙點學費，順便也攢點錢。”

李大媽一臉了然，“三兒真懂事。”

柴三笑笑，輕輕推開還靠在他身上的清月，李大媽一看，覺得這孩兒怎麽這麽面生，便問道：“三兒，這誰家小孩，怎麽沒見過？”

“什麽小孩？”柴三不明所以。

“就你旁邊那個啊。”李大媽指着清月。

柴三“啊？”了一聲，奇怪道：“你看得見？”

“哎呦喂，這麽大的一小孩哪能看不見！”李大媽有點搞笑地回道。

“這我一遠方親戚，放假來我家玩兒的。”柴三立刻編了了一個說辭，迷迷糊糊的清月只顧點頭。

等李大媽走後，柴三掰住他的下巴轉來轉去，“你怎麽能給人看見？”

“我想讓人看見就看見。”清月翻了個白眼，直接窩在了柴三的懷裏又打起了盹，他陪柴三已經連續捉了一個禮拜的泥鳅了，都捉到了淩晨三四點，雖然他本身的習性是在晚上活動，可他成了妖後就跟人一樣了，現在的他，困到飛起。

柴三摟了摟他的腰，調整一下他的姿勢，繼續坐在那兒吆喝賣野泥鳅和野黃鳝。

不到兩小時，柴三全都賣光了，直接背起已經睡着了的清月，手裏還拎着一只水桶，走在回家路上，走到半路，小妹跑出來接他。

“你怎麽又出來了？”柴三掂了一下背上的清月。

“這個人是誰呀？”小妹勾住柴三的衣角，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哥背上的少年。

“哥哥的一個朋友。”

“他不是果兒哥，哥你還有其他朋友嗎？我怎麽都沒見過。”

“哥朋友可多了，哪有你都見過的。”

“可是他看起來比哥小好多。”

“是他長的小。”

……

兩個人就這麽一問一答碎碎念了一路，早就被吵醒了的清月尴尬地趴在柴三的背上假裝睡覺，真心佩服柴三耐心真好，都不兇這麽啰嗦的小丫頭片子，如果是他的話，早就要揍她了。

回到家正好是吃午飯，柴三簡單地炒了兩個菜，清月又不好中途走掉，便留下來吃了個飯。

吃飯的時候，小妹又開始念叨了，這回是直接問清醒了的清月。

“哥哥，你叫什麽名字呀？”

“清月。”

“怎麽寫？”

清月手指在桌上比劃“清月”兩字，小妹眨巴眨巴眼睛，點點頭，又問：“你跟我哥哥是好朋友嗎？”

清月點頭。

“那你幾歲，你好像看起來比我哥哥小。”

清月現在确實只是少年模樣，最多也就十三四歲的模樣，他勉強地笑了笑，“是比他小。”

“那你怎麽跟我哥哥認識的呢？我怎麽都沒見過你。”

清月覺得自己的雙手已經忍不住了，想要去掐這小丫頭片子，看了半天戲的柴三終于說話了，嚴肅道：“小妹，哥跟你說過多少回了，吃飯的時候不要話多！”

小妹撇撇嘴，不再說話，一旦柴三認真說話時，她都很聽話。

清月的表情終于放松下來，他想他再也不要幫柴三捉泥鳅了，哪怕是清荼拜托他，他也不要了。

最重要的還是……他看了一眼埋頭吃飯的小妹，默念道：千萬別再碰到她了。

柴三出不了門，把清月象征意義上送到路口，馬上回了家，小妹正坐在小溪邊洗碗筷。

“哥來洗。”柴三跑過去。

小妹眨眨眼，沒有把抹布給柴三，“哥，你去睡覺，你看你的眼珠子都紅了。這些事我能做，我長大了，不是只會哭的小妹了。”

柴三眼睛一酸，聽到小妹這話，有種養大了女兒的感覺，捏捏她的臉蛋，特別欣慰，他也不走，就坐在小妹身邊，看她洗碗，然後時不時揉揉她的腦袋。

他覺得現在的自己幸福的不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