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宴好剛走到江暮行座位那裏, 宋然就看過來, 滿臉的小朋友好奇樣,仿佛他接下來能變個魔術似的。
宋然推推眼鏡:“宴好,你來找我有什麽事?”
宴好什麽也沒說就彎腰湊頭, 手伸進江暮行的課桌兜裏。
周圍有人一個兩個的看過來,班上嘈雜的聲音一滞, 之後響得更厲害。
宋然一臉趣味:“老江讓你給他拿東西?”
宴好沒搭理,拿到杯子就走。
宋然:“……”
上次不是相處的挺好, 怎麽這次都不理人的?
宋然就是想破頭都不會想到,宴好不搭理自己,只是因為某人要他那麽做, 他很聽話。
——
宴好剛出教室, 就被追出來的楊叢拽住了胳膊。
“什麽情況?”楊叢一臉見鬼的表情,“夏水說江……”
“洋蔥!”
夏水急匆匆趕過來,把教室的後門關上了, 謹慎留意走廊其他班的人, 壓低聲音道:“是三點水,別鬼叫。”
楊叢:“……”
三點水?都他媽有暗號了?
夏水警告楊叢:“不要給小好惹麻煩。”
楊叢哈了聲:“我什麽時候給他惹麻煩了?”
夏水哼哼:“剛才在教室,我要是沒攔住, 你是不是就上去了?”
楊叢吃癟,一腳揣在後門上面,發出“嘭”一聲響,引起教室裏一串驚罵聲。
宴好扶額:“行了,補個課而已, 反應怎麽一個比一個大,搞得好像我背着你們跟人結婚了一樣。”
楊叢扯扯嘴皮子:“好爺,提醒你一句,你離法定年齡還有好幾年。”
“是啊好爺,”夏水嚴肅臉,“冷靜點。”
宴好:“……”
楊叢想到這事是夏水轉告給他的,他就上火,一副被抛棄的小媳婦樣:“為什麽我不是第一個知道的?”
夏水做了個“承讓”的姿勢。
楊叢要氣炸了,都這時候了還不忘裝逼,咬着牙對宴好抛出口頭禪,頗為痛心疾首:“兄弟,我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
宴好給他了:“我告訴夏水那會,你在失戀期。”
“我在失……”
楊叢卡住,青着臉不說話了。
“在學校裏就不聊這個了,回頭再聊。”宴好瞥一眼辦公樓方向,就朝樓道走,“我要去送水杯,你倆先回去,不用等我。”
楊叢跟上去,看他手裏的天藍色水杯:“怎麽你花錢補課,還要給他跑腿?”
“哪門子跑腿,”宴好踢他,“不就同學間幫個忙?”
楊叢嗤笑:“那怎麽不讓同桌宋然送,不讓副班長送?不讓他的後座語文課代表送?”
宴好順劉海:“誰送都可以,他找我了,那我就送呗,多大點事,能不嚷嗎?”
別班有幾人往樓道裏打量。
楊叢兇狠地吼一嗓子:“看你媽啊!”
視線頓時就撤了。
楊叢扒扒一頭紮手的短毛:“反正老子跟那家夥不對盤,有他沒老子。”
宴好哦了聲:“那保重。”
楊叢:“……”
“操,你聽到了嗎?”
楊叢指着哥們下樓的背影,大黃狗一樣沖夏水汪汪叫,“你聽到他說什麽了吧?他讓老子保重,十多年還比不上二十來天,我去他媽的。”
夏水深深看他:“你該進娛樂圈。”
楊叢手一抹唇,痞氣地把眉毛一挑:“哥知道自己帥,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別轉移話題。”
夏水搖頭又點頭,點頭又搖頭,一臉思考人生哲學樣:“怎麽說呢,你這個人吧,可以把任何地方當成舞臺,任何時候都能躁起來,從不怯場,從不猶豫,從不退縮。”
一個排比句用完,她拍楊叢肩膀:“總的來說,你是個奇葩。”
楊叢:“……”
“站我角度想想?”楊叢靠着樓梯扶手,兩手插兜。
“你哪個角度?”夏水說,“害怕失寵的正宮娘娘?”
楊叢作勢要走。
“不扯了不扯了。”夏水認真起來,“你自信點,穿開裆褲的友誼,不是誰能随随便就超過去的,你依然還是正宮。”
“這不還他媽在扯?”楊叢皺皺眉頭,“那家夥怎麽會給小好補課?”
夏水頓時就變了臉:“我聽你這想法,是我們家小好不配?”
“放屁!他有什麽不配的?”
楊叢護犢子地來一句,喘口氣接着說,“我的意思是,一堆的人想找那家夥開小竈,誰都沒成,怎麽這麽好的事偏偏就落在了小好頭上?”
夏水沒覺得有什麽問題:“別人又不是小好。”
楊叢眯眼:“按你的邏輯,那家夥就是在打小好的主意,所以沒答應別的哪個誰,只答應了他。”
夏水抓頭發:“你說的是人話,可我就是沒聽懂。”
“……”楊叢說,“我是怕江……”
夏水糾正:“三點水。”
楊叢翻白眼:“行,三點水。”
“我是怕三點水對小好另有目的,補課只是幌子。”
夏水一頭霧水:“什麽目的?騙財騙色?”
“三點水的追求者裏面可不缺富家女,以他的學識跟皮相,只要他想,勾勾手就行,再說了,小好一爺們,三點水能幹什麽?”
“跟你這種花癡說不清,我得提防着點。”楊叢把手指頭捏的咯咯響,“那三點水要是敢搞小九九,老子劈了他。”
——
宴好去了辦公樓,剛放下水杯,什麽還沒說,江暮行就用筆點點一張卷子。
“自己估一下數學成績。”
江暮行繼續批卷,“不懂的問我。”
宴好看過去,是滿分卷,姓名那裏寫着江暮行三個字,幹淨有力。
“班長,你關心我的期末成績啊?”
“別說廢話。”
“……”
宴好偷看江暮行,考之前不跟他說考試的事情,期間更是提都不提,現在考完了,說起來了。
那時候是怕說了,他會有壓力?
宴好自言自語:“班長,你做什麽事都這麽有責任心嗎?”
江暮行側頭:“你在嘀咕什麽?”
宴好指着他的卷子:“你的字好好看。”
江暮行手裏的筆在旁邊桌上敲一下:“我讓你幹什麽?”
宴好覺得他做這個動作很嚴厲,又很性感:“對着卷子估成績。”
江暮行給他一個眼神,那你呢?
宴好默默的搬了一把椅子到江暮行旁邊,正準備坐下來就聽他說道:“去把門關上。”
于是宴好又去關了門。
宴好照着江暮行的卷子對答案:“I卷的選擇題我能拿45分。”
“錯了3道。”
江暮行停筆,餘光掠向宴好,看見他滿臉寫着“我也太厲害了”,抿緊的薄唇就微微勾了下:“不錯。”
宴好得到表揚,更開心了,語調就輕快很多:“我只有7道題能确定,其他的都沒把握,沒想到對了9道。”
江暮行收回目光:“錯了的先放着,我有時間會給你講題,II卷呢?”
宴好往下看卷子:“填空題我好像都對。”
江暮行目光又移到他臉上:“好像?”
“我想想。”宴好糾結着蹙眉心,“有一題我不記得最後自己改沒改答案。”
江暮行問道:“你估一下最後的解答題,把大概情況告訴我。”
宴好仔細看江暮行做的那六道大題。
江暮行扣上筆帽,有一下沒一下地轉着。
辦公室裏靜下來,夕陽的餘晖灑了一桌。
兩個少年坐在一塊兒,一個專心對題,看到哪一步就不自覺念到哪一步,一個漫不經心地聽着耳邊的聲音。
——
片刻後,宴好把卷子一放:“沒辦法估分。”
他指着倒數第二道解答題:“這題,我的答案跟你是一樣的,只是步驟不一樣,我寫了很多,全擠在一塊了。”
說到後面他就郁悶地撇撇嘴:“我的卷面不整潔,字也醜,肯定很影響印象分。”
江暮行轉着筆帽:“知道自己的不足,就想辦法改正。”
宴好突發奇想:“我暑假練字?”
江暮行沒理他的想一出是一出,示意他看倒數第二道題,“這道題的解法,你寫給我看。”
宴好驚訝地問道:“現在嗎?”
江暮行反問:“很難寫?”
“比較難。”宴好不好意思的說,“我考試的時候是邊想邊解的,再驗算一次,過程不知道還記不記得。”
江暮行把筆帽擰開:“那補課的時候再說吧。”
宴好害怕看到他露出失望的表情,小心翼翼道:“班長,我選擇題45分是肯定的,填空題就算不确定的那題錯了,其他4題也對,能拿16分,這就已經61分了。”
“後面的大題,不說別的,有兩題都被你劃到了,我複習過好多遍,沒有一處寫錯,不會丢一分,數學這次過及格線沒問題。”
江暮行沒有回應。
宴好瞬間就慌了,他垂下眼睛,手無意識地摳着卷子一角,聲音很小:“我會更努力的。”
江暮行看着他:“宴好,你把我的卷子弄皺了。”
宴好渾身一抖:“對不起對不起。”
邊道歉邊把卷子撫平整。
江暮行拿着筆的手加力,眉峰攏在一起:“好了,別弄了。”
宴好扭頭,江暮行偏過臉,抖抖面前的卷子,低頭批起來。
宴好無措了會就緩下來,發現了奇怪的地方:“班長,你不是口渴嗎?怎麽不喝水?”
江暮行面無表情:“我在忙,沒時間喝。”
宴好哦了聲,總覺得哪裏不對。
江暮行在他偷瞄第四次的時候,放下筆拿起水杯,擰開蓋子喝了口水。
宴好這才有種對了的感覺。
——
不多時,江暮行一張卷子批完,冷不丁開口:“數學是你幾科裏面基礎最薄弱的……”
宴好屏住呼吸,腿并攏,背脊挺直,頭垂着,像一個被老師叫來談話的小學生,忐忑不安地等着接下來的評語。
江暮行默了三五個瞬息,嗓音低低的:“你能上及格線,我很滿意。”
宴好鼻息裏帶着輕喘,緊握的雙手止不住地發顫,眼角有些泛紅,他就想要江暮行這句話。
現在江暮行給他了。
宴好積壓在內心的焦慮頃刻之間就散了,整個人都變得明亮起來,顯得生機盎然,散發着令人無法忽視的光芒。
江暮行摩挲着手指:“如果你其他幾科也有數學這樣的複習程度……”
“有!”宴好音量失控地喊了聲,回過神來,窘迫的臉燙熱。
江暮行按眉心:“你喊的外面走廊上人都能聽見。”
宴好緊張地舔舔唇:“那我現在就撤了啊。”
這麽說了,屁股卻沒從椅子上挪開,不想走。
宴好急躁地啃了啃嘴角,想個什麽借口才能多留一會?
江暮行突然起身去夠筆筒裏的中性筆,碰到了桌上批過的一摞卷子,本來挺整齊,被他一碰就亂了,他坐回去。
“宴好,你幫我把那些卷子理一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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