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意外
嘉定三年夏,我依然在幻境之中。
蒙年依然是那副悠閑的模樣,每日陪我在高樓眺望遠方。此樓很高,視野十分廣闊。八裏長亭,九曲河灣,雕梁畫棟,碧瓦朱甍,星羅棋布。正值仲夏,荷蕖怒放,百裏飄香,令人心曠神怡。
此時接近晌午,空氣燥熱不已,蟬鳴聲聲,連樹上的螞蟻也開始躁動起來。我搖着柄小扇,心情起伏不定。
呆坐在這裏的數月,蒙年不動聲色,我卻愈發焦灼。
他不願放人。
我問過很多遍,到底要如何才能讓他放我離開。他卻只笑着搖頭,不肯說話。對此,我毫無辦法,只能任由時間慢慢流逝。轉眼已經大暑了。
自那日後,小翠的行蹤變得不定,時常見不着人。以為她出門去了,可沒一會兒便又回來了。對此,蒙年絲毫不在意。
昨日娘從家中派了人來探望我,是個不認識的人。她只問了我身體如何,吃住可好,我一一回答後,她便走了。我知道,她們是在試探我,看我是否懷有身孕。不過數月而已,她們便如此焦急。亦如這狂躁的夏季,被撩撥得心神不寧。
這裏的一切太過真實,我只有努力保持冷靜,才能不被這堕堕虛幻融化。
“我要出去。”我再次站在了蒙年面前,怒氣沖沖。
此時,他正坐在樹下那石凳上品茶。聞聲,慢悠悠轉過頭來。他看了我一眼,淡淡道:“你說再多次也是無用的,別白費力氣了。”
“我要出去。”我重複道,堅持不懈。
這些天來,我盡是将心思花在研究這幻境中,差點兒忘了自己還有件極其重要的事。我要去找尉遲胥。不管蒙岚還是蒙年,我只不過想找到尉遲胥而已。他們與我無關,對的,無關。
他不應我,依然靜靜看着我,一臉無辜。即使我發再大的脾氣,他都将平靜地看着我,然後吐出一個字:“不。”
僵持之間,忽聞空中傳來一聲驚雷,哐當乍響。中天蹿出一道閃電,自高空劈下,直指蒙年所在的那棵大樹。電光火石間,只聞得一聲“咔嚓”巨響,百年老樹被當衆劈開,轟然倒下。
我和蒙岚躲閃及時,未傷及身子。而旁邊那座陳舊樓閣,卻被這大樹壓得搖搖欲墜,瓦片紛紛落下,身子板咯吱咯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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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倒後,從樹中鑽出一個人來。那人好似被燒焦了般,全身漆黑,滿頭亂發如鳥巢。他從樹中緩緩爬了出來,頓時周遭站着的人都放聲尖叫。
是人是鬼是妖?
我也被吓了一跳,瞪着那人,攥着的拳頭放在胸口,心撲通撲通跳。
那人長長舒了口氣,從地上站了起來。我仔細一看,卻覺得那人有些眼熟,雖然滿身是灰,但看得出是件紅袍子。
“顧……顧無玺?”我出聲喊道。
那人拍了拍身子,聽見我喚他名字,立即瞪圓了眼睛,驚喜地朝我撲過來。可還未碰到我身子,他便被一只手擋住了。正是蒙年。
他疑惑地朝蒙年看了一眼,轉頭問我道:“他是誰啊?”一臉嫌棄。
我還未從驚訝中回過神來,一時間忘了回答他。
蒙年卻搶先一步答道:“我是他夫君。”
顧無玺一聽,頓時怒火沖天,大聲道:“夫君?”聲音也拔高了許多,卻是盯着我看。
我連忙跑了過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往後拽,道:“哎呀,這個你聽我解釋。”
顧無玺一見我,頓時又換上欣喜的笑容,一把抱住我道:“可算找到你了!”
我連忙躲閃着他的手,想推開他,卻敵不過他的蠻力。一群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們,大庭廣衆之下,頗為不雅。蒙年的臉色又陰沉了幾分,不過他依然沒說話。
“你到底是怎麽來到這兒的?”我倉皇之中只好岔開話題,想将他的注意力引至別處。
“啊,這個……以後再告訴你。”顧無玺含糊着不肯回答,又問道,“你得先給我說說,你什麽時候成親了?”說着又露出一臉的難以置信,那股子酸溜溜的味道隔老遠都能聞到。
“這個說來話長……”我邊撐起一個笑容邊道,慢慢移開他的手臂。看着肩上一個個灰印子,哭笑不得。
這顧無玺雖則生性放蕩不羁,但近些年是愈發不羁了。所謂的“不羁”,自然不只是性情,也有在打扮上。他一向愛幹淨,可我每次遇到他時,都是一副狼狽不堪的模樣。他倒也不在意。
晾在一旁許久的蒙年忽地出聲了:“你是何人?”擲地有聲。
“你又是何人?”顧無玺不甘示弱道。
“他,他是我朋友。”眼見兩人好似又要燃起熊熊烈火,我慌忙奔至中間,賠笑道。
聽罷,蒙年臉色好看許多。顧無玺卻冷哼一聲,一把拉住我的手道:“走走走,小煙兒,我們出去外面再說。”
“站住!”蒙年臉色又變得難看了,他胸口起伏,顯然也有怒氣,“你走可以。她,別想動!”說着指着我,口氣堅定。
“喲,你這小子。”顧無玺斜着眼看了看他,歪起頭笑道,“你有本事攔着我麽?”說着又握緊了我的手幾分。我見他眼中露出危險的神色,便知他要動真格了。
“哎,你看你,身子這麽髒了,快先去洗洗吧!”我一個勁步蹿到顧無玺面前,抱着他的身子往後扯,一邊扯,一邊說道,“來,我帶你去。”笑靥如花。
顧無玺一聽,臉色也柔和許多,聽話地跟着走了。這人!我看着他,暗自擰了他一把,氣不打一處來。他笑得愈發歡了。唯有蒙年一人立在身後,見我們遠去,拳頭緩緩攥緊。
“你到底是怎麽進來的?”一到無人處,我便迫不及待拉着顧無玺問道。
他得意洋洋地舉着手中的混元鏡道:“從紫霄魔君那得來的這面鏡子,你認得吧?”
我見了,點了點頭。當然認得,那時在孤鸾山可被這鏡子害慘了。
“回去後我翻起這鏡子琢磨,偶然發現這鏡子竟能看見世間百态,于是開始把玩起來。我試着尋你,卻發現找不見。當時我還納悶,你去哪兒了。後來那紫霄魔君親自上門來要這鏡子,不小心說出這鏡子能連通幻境。我一時好奇,摸了摸那鏡子,結果就進來了。”顧無玺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道,“外頭現在可是晚上,我覺還沒睡呢。”
我一聽,大喜,道:“這麽說,只要有這面鏡子,我們就能出去了?”
他依然慵懶地點了點頭,順便伸了個懶腰。
有他如此保證,我放下了心,臉上也挂起了笑容。平日裏的焦躁一掃而光,取而代之是輕松與愉悅。
“你還沒告訴我,你這夫君是哪來的?”他抱胸站着,不樂道,“長得倒是人摸狗樣的。”
“人模狗樣……”我不知該說什麽好。
“反正還不如我好看。”他朝我眨了眨眼,摸了摸自己的臉,滿臉自得。
“浴堂在那兒。”我伸手指着那間懸了壺的屋子道,面無表情。
他見我不為所動,放下兩手,輕哼了聲,大搖大擺進去了。
“不許偷看。”關門前他探出個頭來道。
我翻了個白眼,無語望蒼天。天上好似有烏鴉嘎嘎亂飛。
寂寂人初定,月卻爬了上來。在這棵被摧毀的老樹下,我,顧無玺,蒙年,三人對酌。一圓桌,三杯酒,中有酒一壺。恰是三國鼎立,争鋒對峙。
約人飲酒是我提的,自然也是為了出幻境之事。
今日本以為有了那混元鏡真能自由出入這幻境,可不料,顧無玺将那鏡子掏出來之後,忽然一拍腦袋,大喊道:“我忘了件重要的事!這鏡子只能進,不能出。”說罷,用楚楚可憐的眼神看我。
當時我一聽這話,心都涼了,差點兒暈過去。本想着可以出去了,誰知半路出這一茬,害得我白高興一場。這下可好,兩人都被困在這兒了。
不過此事不能被蒙年知曉,只當我們有法子出去,唬騙他便好。至于其它,再想辦法吧。
我緊張地攥了把汗,看向顧無玺。卻見他一臉悠閑,專心致志把玩着手上的玉戒。
蒙年一手握着酒杯,神情莫測。身旁有小翠給他添酒,默默無聲。這是個極其不安定的時刻。
其實心思大家都很明朗。我是想走的,跟着顧無玺走。蒙年不讓,顧無玺非要帶我走。矛盾便出在這兒。若是打起來,于雙方都不太好。可不動手,這樣僵持着也不是辦法。
“說吧,怎麽才能放人?”顧無玺率先道。
蒙年手指微微動了動,神情淡然,道:“除非我死。”
“哦?”顧無玺挑了挑眉道,“你是想魚死網破?”
“此話怎講?”蒙年微微笑了笑。
“你若是死了,這幻境便沒了。這幻境沒了,我們也一并消失了。說到底,你還是想要我們一起送死的吧?”顧無玺依然是老樣子,摸了摸手中的玉戒道。
“既然你知道我的意思,也就沒什麽好談的了。”蒙年見話被挑明,也不急,仍舊鎮定自若。
“确實沒什麽好談的了。”顧無玺喃喃道,定定看着蒙年。
我一見,暗叫不好。看那副神情,顧無玺是準備動手了。
忽地一聲脆響,也不知兩人之間誰先出手,總之蒙年面前的酒杯碎了,酒水濺了蒙年一臉。而與此同時,數枚瓷片也朝顧無玺飛去,一枚紮進了他手掌。顧無玺緩緩張開手,掌中的那枚碎片瞬間化成粉末掉了下來。
之後的形勢已是不能控制的了,顧無玺和蒙年大打出手。兩人在周圍飛來飛去,拳打腳踢,各有招式。平日裏不見顧無玺出手,以為他空有一身花拳繡腿的功夫,只夠自己逃跑。此時才驚覺,他原是有好好練功的。
兩人在這空地上打了起來,難分高下。便見漫天的光芒照射,五顏六色,碰撞之見,響聲雷動。他們從赤身搏鬥,打至法力縱橫,一較高低。也不知為何,動靜如此之大,但卻不見驚擾府上的人。
“這裏有結界。”一旁的小翠冷冷道。她好似看穿了我的心思。
我扭頭看了她一眼,卻見她已經轉過頭去,不再看我。
“你希望誰贏?”忽然,小翠又問道,這一次她是看着我的。
我張了張嘴,不知該說誰好。自然,我希望顧無玺能得勝,這樣我便可出去了。可如果這樣,蒙年勢必要受傷。這幻境已經讓他背負了太多的壓力,此時若是再受傷,怕是真得如那美婦人所說,他難逃一死。
“其實這幻境有法子可出去。”小翠見我不答,也不顧我,自說道,“你只要找到那昙花便可出去了,公子也不必受傷。”
我見她眼中帶着擔憂,顯然是怕蒙年在打鬥中落于下風,不小心被顧無玺打傷。
“昙花?”我驚訝道。
小翠卻又輕輕瞥了我一眼,道:“我可什麽也沒說。”随即便朝着兩人打鬥的方向去了。
看着兩人越打越遠,我也緊跟而上,疾步朝他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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