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我只會做面

五顏六色 的衣裳亂糟糟鋪了一床，床上已經擠不下了，可還是有源源不斷的衣裳扔過來，終于支撐不住，“轟”地一聲掉在了地上，滿屋狼藉之中，谷歡踩着自己的衣服，站在試衣鏡面前繼續比劃。

紅色的太騷氣，綠色的太鮮豔，黑色的太成熟，粉色的太幼稚，紫色的太妩媚……比來比去，試來試去，從起床開始到現在還沒有一件衣服入得了她的眼。

結果門鈴突兀響起的時候，她還穿着晨起的睡衣，臉沒洗牙沒刷，頭發沒梳。

傅言在門外等了半天，險些以為谷歡不在家，轉身剛要走的一瞬間，門就開了，他看着眼前的人，有點後悔真的答應來給她補課。

谷歡臉上敷了厚厚的一層黑泥面膜，頭發用浴巾包着，一身純白色的浴袍下是光溜溜的小腿，她站在門前似乎是在對着傅言笑，看在傅言眼睛裏像個張牙舞爪的妖怪，谷歡點了點臉上的面膜，“我們女孩子當然最注重保養，剛剛在洗澡，讓傅老師久等了。”

傅言“嗯”了一聲。

谷歡半羞怯地笑了笑，“我穿成這樣迎接傅老師實在有點失禮了，可我們除了師生之外，還有其他的關系，所以……”

傅言擡腕看了看手表，“還有一小時四十四分鐘。”

“什麽？”

“我可以給你補課的時間。”

谷歡一聽，急了，站在門口的臺階上跟傅言講道理，“還不都是因為你才會浪費這麽多時間，我不管，這些不算，說好補課兩個小時，一分鐘都不能少。”居高臨下，分明扮演的貴婦級別的慵懶，聲音稍微高了一點，就像個罵大街的小潑婦。

就這樣還嫌不夠，叉着腰想繼續跟他講道理，傅言大踏步邁上臺階，拉着她的胳膊直接把她拽進了門裏，反手把門關上，一雙黑漆漆的眼睛冷冷看着谷歡，“你對自己的形象就這麽不在乎嗎？”

谷歡一開始沒反應過來，愣了一會兒才爬到窗戶邊，對着隔壁的熊孩子揮揮手，“去去去，小孩子看什麽看。”說完，直接拉上窗簾。

傅言也不想浪費過多的時間，擡腿邁了兩步，就走不下去了，廳室很大很整潔，卻有種冰冷冷的空洞感，有很多東西好像塵封了許久，都沒有人動過，這是個沒什麽溫情和人情的屋子，茶幾上零零散散的零食很多吃到一半就放在原地，不亂，可看在傅言心裏很不好受。

谷歡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趕緊把茶幾上的垃圾扔進垃圾桶，因為客廳很大，她奔過去的兩步竟然聽得出微微的回響聲，谷歡也聽見了，一時間有點尴尬，直接拽着傅言往樓上走，“我們別浪費時間了，趕緊學習吧。”

先一步推開自己房間的門，看了看滿屋子的衣服爆炸現場，默默退了一步把門關上，當機立斷轉向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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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父母出國之後，谷歡活動的範圍大多就是在自己房間和衛生間，這幾年來從沒有進過書房，推開重重的門，灰塵氣味被外來的動靜猛然驚醒，上蹿下跳地飛揚在窗子洩進來的日光之中，嗆得谷歡直咳嗽，咳起來沒完沒了。

傅言看了看偌大的書房，紅木的書桌配上滿牆紅木的書架，目之所及的書本整整齊齊擺放着，卻無一例外的，都蒙上了一層灰塵，愣神片刻之後，擡手拍了拍她的後背，黑泥面膜之下的谷歡十分尴尬，像個做錯了事的無辜的孩子，“對不起，我沒收拾好，又浪費了很多時間。”一邊說着，眼圈紅紅的像個可憐的小兔子，肚子卻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咕嚕咕嚕一聲之後，又接連着咕嚕咕嚕了好幾聲，谷歡揉了揉肚子，仰起頭看着傅言，都快要哭了，她臉上的黑泥不知不覺幹不少，嘴角一咧，瞬間成了四分五裂的小醜面具。

一想到今天傅言會來，晚上激動得折騰到半夜，早上起得晚，放在裝扮上又花了太長時間，滴水未進，粒米未吃，可就算浪費了這麽長時間把傅言盼來了，從進門的一瞬間開始，就一塌糊塗，沒有一點出現在谷歡的預料之中。

鋪天蓋地的委屈像滂沱大雨一樣來的突然，原本強忍着，可看到傅言一雙漆黑的眼睛，最後凄厲的假笑也忍不住徹底崩盤，“我很努力了，可還是什麽都做不好，你第一次來我家想給你留個好印象的，可最後還是這樣，我該怎麽辦啊……”哼唧完之後，眼淚就順着七零八碎的黑人臉流下來。

傅言看着谷歡，突然露出一個很無奈的表情，微微帶着慌亂，“你哭什麽？”

“很難過，就是想哭，也忍不住。”說着，像個小孩子一樣用袖子抹眼淚，臉上髒兮兮，純白色的浴袍也一塊黑一塊白的，好像剛從泥坑裏走出來……肚子還跟着呼嚕嚕的亂叫。

傅言站在谷歡面前，擔心她一身髒兮兮蹭到自己身上，吓得後退了一步，愣在原地，像個新手奶媽，面對着自己的熊孩子手足無措，最後嘆一口氣，“既然餓了就保存力量，你喜歡吃面嗎？”

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卻隐隐藏了點難得的溫柔。

谷歡眼眶裏還含着淚珠，臉上髒兮兮的，“什麽？”

冷冽無情，黑白分明的眼瞳盯着谷歡，“我只會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