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三姨娘

一天下來,蘇婉兮兩只手的手掌都紅腫了起來,手臂亦是酸疼的厲害,幾乎連擡都擡不起來了。

阿蘭見狀,從箱子裏面拿了一瓶藥遞給了蘇婉兮:“塗抹一些,明天就能夠消腫了,很管用的。”

“謝謝。”蘇婉兮道了謝,接了過來。

正在抹藥,梨花就走了進來:“哎喲,果真是嬌氣呢,這麽一點就受不住了?還不趕緊給我打洗腳水去?”

蘇婉兮放下藥,拿了盆子去打了水來,就瞧見隔壁的丫鬟來串門來了。

“聽說了嗎?琴姨娘屋裏一個姿色極好的那個丫鬟,昨晚去給世子爺送宵夜的時候,想要勾引世子爺,被亂棍打死了。”來串門的那丫鬟蘇婉兮見過,似乎是叫梅子。

梨花聞言,連忙道:“真的?呵,還真是自不量力,世子爺的床也是她能夠爬的?”

“是啊,琴姨娘可是怄死了,養了頭白眼狼,先前我去給琴姨娘說衣服的時候,聽見她在發火呢,說若不是世子爺将那丫鬟打死了,她也不會斷然不會放過。”梅子掩嘴直笑。

蘇婉兮将盆子放在了地上,便走到床榻上坐了下來,重新開始擦藥。

梅子看了蘇婉兮一眼,又轉開了目光,臉上滿是豔羨地望着梨花:“還是你好命,一早就被張嬷嬷定下了,若是和張嬷嬷的兒子成了親,也算是吃穿不愁了。”

梨花聞言,瞪了梅子一眼,冷冷地道:“定什麽定,別來觸我的黴頭。”

蘇婉兮不知梨花怎麽突然就發了火,那梅花讪讪地道:“哦,我倒是忘了那件事情了,張生如今……”

說着,見梨花的臉色更冷了,連忙和梨花道了歉,又岔開了話茬子:“你別急,你姿色好,又是個勤快能幹的,定能尋個好人家。”

梨花臉色這才好了些,等着那梅子走了,梨花的眼中突然又升起了怒氣,端起剛洗完腳的水盆子,朝着蘇婉兮便潑了過去。

“都怪你這賤貨!”梨花罵着:“害得我日日被別人嘲笑。”

蘇婉兮被潑了一身的水,滿臉愕然地站在原地,不知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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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梨花卻已經猛地一摔門,走了出去。

阿蘭似乎也被吓住了,連忙将自己的被子床褥掀開了,看着蘇婉兮的被子被打濕透了,才喃喃着道:“怕是不能睡了。”

見蘇婉兮仍舊一臉驚魂未定,阿蘭才連忙拿了粗布帕子給蘇婉兮擦了擦身上的水漬。

蘇婉兮這才回過神來,接過了帕子,默不作聲地擦着。

“梨花她……”阿蘭咬了咬唇,半晌才接着道:“梨花本是廚房裏的張嬷嬷給自己兒子定的兒媳婦,張嬷嬷雖然只是個下人,可是畢竟是個管事嬷嬷,管的又是油水較厚的廚房,梨花若是嫁過去,也算是享福了。她一直因為這門親事沾沾自喜,不少在我們面前炫耀。”

蘇婉兮愣愣地聽着,卻不知這和自己有什麽關系。

“張嬷嬷的兒子,叫張生。聽聞十多天前,世子爺從外面帶回來一個女子,放在柴房中,張生意欲對她不軌,被那女子打傷了,聽說,那張生被打成了傻子。”

阿蘭擡起頭來望向蘇婉兮:“你……是不是世子爺帶回來的那個女子?”

蘇婉兮腦海中突然閃過那個小厮猥瑣的笑容,打了個冷顫。

原來如此,原來梨花竟是那個小厮的未婚妻,難怪她總是對自己針鋒相對,處處為難。

只是,世子爺?

蘇婉兮愣了愣,她倒也聽見了那些下人都叫那個救了她的男子世子爺,只是因着自打被救回來,不曾和他人有過太多接觸,卻也不知曉這是在哪兒。

“我是受了傷被世子爺救回來的,只是不知,這兒究竟是那一座世子府?”蘇婉兮問的小心翼翼。

阿蘭看了蘇婉兮良久,才道:“這是楚王府呀。”

楚王府?

蘇婉兮聞言,更是一愣。

靖帝葉懷安有七子,嫡長子為太子,楚王為第三子,骁勇善戰,曾為靖帝平定了許多戰亂,在朝中素有聲望,都說,幾位王爺之中能夠與太子相抗衡的,便唯有楚王了。便是父親,此前對楚王亦多有敬佩。

楚王世子,她亦是有所耳聞,似乎是叫葉清酌。

“你這被子怕是不能再睡了,咱們屋裏就三個人住,你把這多出來的被子和床褥拿去換了,明日将你的拿出去曬曬吧。”阿蘭輕聲說着,打斷了蘇婉兮的思緒。

蘇婉兮應了,将褥子床單被子給換了。

梨花走了進來,見着蘇婉兮一身狼狽,臉上卻沒有絲毫的怨恨,只看了蘇婉兮一眼,便覺着無趣,哼了一聲上了床拉了被子蒙住頭睡了。

蘇婉兮看着那微微鼓起的被子,咬了咬唇,她此前還以為,梨花只是瞧她不順眼。卻不想其中還有這麽一層緣由,以後在這洗衣房的日子,怕是不好過。

接下來的幾日,蘇婉兮仍舊是做些提水的粗重活,嬷嬷也開始讓蘇婉兮洗一些下人的衣裳,蘇婉兮打着十二分的精神應付着,倒也并未出什麽大錯。

只是那雙手,因為這幾日的勞累,已經不成樣子。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嬷嬷帶着人去各院子送衣服去了,蘇婉兮看着自己手邊的衣服已經洗的差不多了,擦了擦手就站了起來。

剛一站起來,就聽見“啪”的一聲,一大堆衣服落在了蘇婉兮身前的木盆子裏。

蘇婉兮擡起頭來,梨花站在她身前,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

“這些衣服都還沒洗完呢,怎麽?就準備收工啦?”梨花笑得不懷好意,周圍正在洗衣裳的丫鬟也都看了過來。

蘇婉兮定定地看着梨花,眼中沒有悲喜。

“看我做什麽?該你洗的衣服沒洗完,沒瞧見嗎?”梨花蹙起眉頭,帶着幾分不悅。

蘇婉兮低下頭,看着盆子裏的一小堆衣裳,便又默默坐了下來,默不作聲地動手洗了起來。

“賤胚子。”梨花冷笑了一聲,轉身走到屋檐下看着。

一直到天已經黑盡了,蘇婉兮才将衣服都洗幹淨了,回到屋中的時候,已經是睡覺的時辰了,蘇婉兮累的快直不起腰來了,簡單地洗漱了一番,正準備去給梨花打洗腳水,卻發現,梨花并不在房中。

蘇婉兮看了一眼梨花整齊的床,眼中滿是詫異。

王府中規矩嚴,到了睡覺的時候,丫鬟便不能四處走動了,若是被抓住,可是要杖責的。

許是明白蘇婉兮的詫異,阿蘭輕聲道:“沒事,她應該是去廚房見張嬷嬷去了,她和張生本來已經快要成親了。張嬷嬷也是管事嬷嬷,梨花出去,咱們秦嬷嬷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阿蘭這樣說,倒似乎梨花經常夜不歸宿。

只是……

“張生不是都已經……了嗎?她還要嫁?”蘇婉兮低聲問着。

阿蘭淡淡地笑了笑:“那也值當啊,梨花無父無母被人牙子賣進來的,張嬷嬷在廚房管事,攢了不少銀子,嫁過去不愁吃穿,也沒什麽不好。”

蘇婉兮便不再說話,目光落在梨花空着的床上,頓了一頓。

第二天早上,梨花回來得倒是早,眼角眉梢俱是豔色,惹得蘇婉兮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看什麽看?”梨花瞪了蘇婉兮一眼,似乎因為心情好,倒也沒有再計較。

嬷嬷還沒來,蘇婉兮剛将分配到的要洗的衣服堆到盆子旁邊,梨花就過來了,把手中的衣裳都扔給了蘇婉兮,徑直轉身進了屋。

蘇婉兮咬了咬,沒有吭聲。

一連好幾天,蘇婉兮幾乎都是洗雙份的衣裳,嬷嬷即便是見了,也當沒看見。

一晃,蘇婉兮來洗衣房也有半個月了,半個月,她不能一直在這洗衣房中耗下去,得想個法子往上爬,不然,她什麽時候才能報仇?

蘇婉兮心中盤算着,手裏卻仍舊在不停地洗着衣服。

外面突然傳來一聲厲喝,蘇婉兮擡起頭來,就瞧見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帶着好幾個人從外面沖了進來。

前面那個女子長得十分豔麗,身上穿着一身桃紅色裙裝,只是那雙桃花眼中卻滿是怒色。

瞧着那女子梳着的發髻,衣裳的材質,蘇婉兮便知,來的人只怕是這府中的一位主子。

“你們的管事嬷嬷呢?叫她出來!”那女子身邊站着一個丫鬟,丫鬟手中捧着一件衣裳,一進門就高聲叫喊着。

已經有人認出了那個女子,連忙輕聲道:“嬷嬷在屋裏,三姨娘你稍候,奴婢這就去請。”

秦嬷嬷急急忙忙跑了出來,朝着那被叫做三姨娘的女子行了禮:“三姨娘……”

話還沒說完,那三姨娘就一把抓過丫鬟手中的那件衣裳,朝着秦嬷嬷的臉扔了過去:“哪個賤婢洗的這件衣裳?”

那秦嬷嬷連忙将那衣裳展了開來,蘇婉兮看了過去,那是一件胭脂色的長裙,裙擺繡着鳳凰,繡得活靈活現的,瞧着樣式,似乎更像是一件舞衣。

“三姨娘,不知這裙子……”秦嬷嬷一時有些摸不着頭腦。

“這裙子是我叫了城裏最好的繡娘繡了十多日才繡好的,本想在壽辰的時候給世子爺跳個舞的,這還沒穿呢,送過來洗一洗,鳳凰頭上的針線就被挂了,你自己看看,這裏缺了一塊!”三姨娘的臉上滿是怒氣,目光在院子裏掃了一圈。

“哪個賤婢洗的這件衣裳?還不給我站出來!”三姨娘厲聲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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