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胎兒

“最近府裏沒聽說有誰有孕啊?且為什麽安胎藥要半夜三更的熬?還要放藏紅花呢?”菁夫人有些疑惑。

蘇婉兮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這樣跪着,手也已經有些酸痛了。

“是啊,奴婢亦是不明所以,只是後來連着幾日,奴婢清晨上工的時候,都發現那垃圾桶裏面有藥渣子。一直到今日下午,三姨娘身邊的雲珠匆匆忙忙地跑了過來,臉上滿是焦急的神色,拉着張嬷嬷就走了。”

蘇婉兮嘴角勾起了一抹冷冷的笑意:“後來,天快黑的時候,張嬷嬷才回到院子裏,神色亦是有些慌張,手中還多出來了一個食盒子。奴婢去倒垃圾,因而走得最晚,卻無意中發現,地上竟有血跡,血跡從院子門口一路蔓延,蔓延到了後院張嬷嬷的屋子門口。”

“奴婢回了屋,出門打水準備洗腳的時候,就瞧見張嬷嬷拿了包袱,神色匆匆地出了後院。奴婢心中總覺着有些不對勁,這才跟了上來,只是卻又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正巧碰上了夫人的小厮。”

後面的事情,蘇婉兮便不必再多言了,只怕先前回去報信的小厮,已經仔仔細細完完整整地同她說過了。

“你的意思是,這未成型的胎兒,是三姨娘院子裏的?”菁夫人聲音中帶着幾分遲疑。

蘇婉兮連忙道:“奴婢不敢妄自猜測,只将自己瞧見的聽見的禀報菁夫人和世子爺。”

菁夫人沉默了片刻,才轉過身望向葉清酌:“世子爺,您瞧?”

葉清酌神色帶着幾分冷,淡淡地掃過蘇婉兮,沉默了片刻,冷冷地吩咐着:“輕墨,去請個大夫,直接去三姨娘院子裏。”

輕墨應了,提了燈籠去了。

葉清酌才又接着道:“帶着這團肉,和這個嬷嬷,去三姨娘那兒瞧瞧吧。”

話音一頓,目光就落在了蘇婉兮的背上:“你也一同。”

雖然瞧不見葉清酌,她也明白葉清酌指的是她,忙應了聲,站了起來,規規矩矩地立在一旁。

張嬷嬷如毒蛇信子一樣的目光定定地看着蘇婉兮,蘇婉兮卻不退不避,只低着頭淺笑着。

葉清酌轉身,帶了菁夫人一同在前面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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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婉兮聽見菁夫人的聲音在夜色中響了起來,溫柔至極:“妾身前幾日瞧見三姨娘的時候,倒的确覺着她有些發福了。當時倒是并未在意,莫非……”

葉清酌沒有應聲,菁夫人便又自言自語地道:“不會的,三姨娘雖然平日裏脾氣稍稍大了一些,卻定然不會做出這樣的糊塗事兒來的。”

楚王府極大,蘇婉兮一直呆在這下人的院子裏面,倒是并未覺着。今日夜裏這樣一走,卻覺得,似乎走了好久都沒到。

楚王應當住在正院之中,楚王有四個兒子,也都并未分家,想必各自也有自己的院子。她素來聽聞楚王府中景致極好,只是這黑燈瞎火的,什麽也瞧不見。

走了約摸一炷香的時間,才瞧見一道垂花門,進了那垂花門,是一片花園,花園的四面有幾處院子,葉清酌朝着右邊的路上走去,走到第二個院子的時候,敲了敲門。

門被打了開來,是一個小丫鬟,見到是葉清酌,卻像是被吓到了一樣,連忙跪下來請了安:“世子爺,世子爺怎麽來了?”

葉清酌聽着這丫鬟的話,卻是冷笑了一聲:“怎麽着?本世子還不能來了?”

那丫鬟連忙磕了兩個頭,面上滿是惶恐:“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奴婢嘴拙,還請世子爺恕罪。”

“三姨娘呢?”

葉清酌的聲音素來冷清,如今更是略帶了幾分寒意,那丫鬟更是被吓得渾身都在顫抖,連忙道:“三姨娘最近偶感風寒,有些不舒服,已經歇下了。”

“歇下了?歇下了再叫起來就是了。”

那丫鬟被吓了一跳,菁夫人已經有些不耐煩了起來:“世子爺讓你去叫,你就去叫,還不趕緊着?”

丫鬟連忙應了聲,轉身朝着院子裏跑去,許是被吓得太厲害,絆到了什麽東西,踉跄了一下,卻也顧不得,連忙跑進了主屋之中。一面跑着,一面通傳着:“姨娘,姨娘,世子爺來了。”

瞧這丫鬟這樣驚慌失措的模樣,多半是有問題的。

蘇婉兮心中這樣想着,擡起眼來,就瞧見了菁夫人嘴角似有似無地笑容,想必心中亦是跟明鏡似的。

不一會兒,東屋的燈就亮了起來。

葉清酌進了院子,徑直踏進了主屋之中。

主屋布置得倒是無比精致的,桌椅皆是梨花木的,雕刻着祥雲的圖案,桌子上放着一套青花瓷的茶具,一旁立着繡着仕女圖的屏風,屏風旁邊放着兩個雙耳落地花瓶,裏面插着幾只金黃色的桂花,桂花香溢滿了整個屋子。

葉清酌在主位上坐了下來,菁夫人便在葉清酌身邊落了座。

不多時,一旁繡着仕女圖的布簾便被丫鬟掀了起來,丫鬟走了出來,将那簾子掀到了一旁,雲珠才扶着三姨娘從屋裏走了出來。

三姨娘臉上脂粉未施,面色慘白慘白的,似乎極為虛弱的模樣,行走之間腳步亦是顯得有些虛浮,出了門便擡起臉來朝着葉清酌笑了笑:“世子爺要來,怎麽也不派人先通禀一聲,奴婢身子有些不舒服,就早早地歇下了。”

張嬷嬷并未被帶入主屋之中,三姨娘尚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情,有些艱難地朝着葉清酌行了個禮。

葉清酌淡淡地道:“起來吧,我就是聽人說起你最近身子有些不舒服,問了問,卻也并未叫大夫診治,所以過來瞧瞧,我已經讓輕墨去請大夫去了,等大夫來看過之後,你再歇下吧,左右時辰還早呢。”

三姨娘臉色一下子更慘白了幾分,手輕輕顫抖着,半晌才勉強地笑着道:“不過是小病而已,卻勞世子爺費心,奴婢實在是有些過意不去,這大夫就不必請了吧,實在只是小病。”

葉清酌冷着臉沒有搭話,菁夫人倒是溫溫柔柔地笑了起來:“瞧三姨娘這臉都白成這副模樣了,怎麽能說,只是小病呢?可莫要諱疾忌醫,這小病不治,一耽擱,就極有可能成大病的。既然世子爺都吩咐了,三姨娘就莫要推辭了,先坐下一同說說話兒,等大夫來吧。”

三姨娘臉上青青白白,有些不自在地應了,擡起目光來看了眼葉清酌的神色,又看了看菁夫人,終是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淡淡地吩咐着雲珠去泡茶。

菁夫人笑了起來:“這茶就不喝了,大晚上的喝了茶睡不着。”

三姨娘一怔,手暗自握緊了椅子的扶手。

楚王府中本就有大夫,且輕墨先前就直接去尋了大夫,大夫來的也不慢,還沒坐上一會兒,輕墨就帶着大夫走了進來。

“世子爺,大夫來了。”

葉清酌看也不看那大夫,随口應道:“大夫給三姨娘把個脈,瞧瞧她身子如何吧。”

大夫連忙領了命,提了藥箱在三姨娘面前跪了下來:“三姨娘,可否将手伸出來,讓老朽把個脈?”

三姨娘臉上滿是慌亂,卻并未伸手。

菁夫人一直笑吟吟地望着她,見狀就道:“三姨娘這是怎麽了?”

三姨娘擡眼看了看菁夫人,才将手伸了出去。

屋中十分的安靜,大夫仔細把了脈,眉頭慢慢蹙了起來,許久,才轉身朝着葉清酌道:“世子爺,三姨娘是剛流了孩子,身子還虛弱着,養一養即可。”

大夫不明白這後院中的彎彎繞繞,以為三姨娘是出了什麽意外,流了産,便老實道。

話音一落,三姨娘的身子就從椅子上滑了下來,跪在了地上。

菁夫人見三姨娘的模樣,又看了看葉清酌的神色,面上帶着一抹嘆惋:“三姨娘懷了世子爺的孩子,怎麽卻連說也不說一聲呢?這可是世子爺的第一個孩子啊……”

葉清酌冷冷地笑了起來,眼中卻并沒有怒意,只有漫天的冰霜:“本世子連碰都未曾碰過你,你倒是好好說一說,這孩子是怎麽回事?”

菁夫人聞言,連忙擡起手來捂住嘴,滿是驚詫的模樣。

三姨娘卻仍舊死鴨子嘴硬,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世子爺明鑒,奴婢并未懷孕啊,奴婢只是受了涼而已,世子爺,定是有人買通了這大夫,來嫁禍陷害奴婢的啊。”

這話,到似乎意有所指似得,菁夫人臉上亦是有些難看:“三姨娘倒還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啊,來人,将人和東西都帶上來!”

菁夫人的話音一落,門外的小厮就押着張嬷嬷,提着那包袱走了進來。

小厮将那包袱往地上一扔,包袱裏面血肉模糊的肉團就滾落了出來。

三姨娘臉上一下子連最後的一絲血色也一并消失殆盡,渾身都在打着顫,連連跪在地上磕着頭:“世子爺饒命,世子爺饒命!”

“饒命?你勾搭男人的時候怎麽就沒想過這一天呢?”葉清酌冷笑了起來,淡淡地吩咐着:“來人,将三姨娘押下去,關進豬籠,沉塘。這院子裏面所有的下人,關起來問一問奸夫是誰,而後全部發賣了。這個婆子,直接打殺。”

三姨娘聞言,一下子就昏了過去。

張嬷嬷臉色也一下子白了,撕心裂肺地喊着:“世子爺,奴婢冤枉,奴婢只是照着三姨娘的吩咐做事的,她是主子奴婢不敢不聽。奴婢不知曉那藥竟然是安胎藥,也不知道那東西竟然是未成型的胎兒啊,世子爺,奴婢冤枉啊。”

蘇婉兮瞧着她雙眼刺紅,發髻亦是散了開來,花白的頭發亂蓬蓬地,眼中滿目刺紅。

“吵。”葉清酌蹙了蹙眉。

輕墨連忙揮了揮手,讓人将張嬷嬷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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