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成婚

蘇婉兮低下頭,淚水落在被子上繡着的花紋上。

“這是我的命,我終究還是逃不過去。”

聲音帶着輕顫,不多時又嚎啕大哭了起來。哭了好半天,才終于擡起了眼來,喃喃道:“他再也不願意見我,我心就已經死了,嫁給誰又有什麽分別?一樣的,只要那個人便是他,都是一樣的。他既然希望我嫁,我嫁就是了。”

蘇婉兮既然同意了此事,菁夫人連忙派人去給張生傳了個話,就開始籌備起張生和蘇婉兮的婚事來,他們二人只是下人,即便是正兒八經的成親,婚事也不會濃重,更別說是在這種情形下的結合了。

蘇婉兮倒也十分乖巧,不再哭鬧,只安安靜靜地呆在屋中。菁夫人不再時常去探望,蘇婉兮平日裏除了來送飯和送衣裳的下人,再也沒有見過別人。

不過四五日,菁夫人就已經将婚事籌備得妥妥帖帖。

“府中鬧得沸沸揚揚的,婚事也不能大操大辦,倒是委屈你了。明日是個好日子,婚事就明日舉行吧,我素來将你當作姐妹,到時候,由我來給你主婚如何?”菁夫人笑着望向蘇婉兮。

蘇婉兮木木地颔首:“多謝主子。”

菁夫人的眼中帶着幾分憐惜:“說這些做什麽?你也是個可憐的,不過你素來聰明伶俐,那張生怕也不敢對你如何,以後你們好好過日子,也不錯。”

蘇婉兮應了一聲,目光望向透着光的窗戶,神色呆呆地。

菁夫人見狀,笑了笑,就出了門去,走到院子門口的時候才仔細叮囑着:“看緊了,出了什麽事唯你們是問。”

蘇婉兮是晚上出嫁,第二日下午,蝶釵早早地就到了蘇婉兮屋中,為她梳妝打扮。

嫁衣是一件樣式十分簡單的大紅色長裙,蝶釵給蘇婉兮換了嫁衣,仔細梳了妝,目光落在銅鏡之中,眼中閃過一抹妒意:“阿嬌姐姐真是美若天仙,這樣一打扮,只怕将新郎官迷暈了去。”

蘇婉兮臉上沒有絲毫表情,神色淡淡地望着鏡中女子,不帶絲毫神采。

蝶釵見狀,撇了撇嘴,拿了紅蓋頭來給蘇婉兮蓋了,見天色黑了下來,就扶着蘇婉兮出了院子。

沒有人來接親,蘇婉兮被扶着慢慢走到了那屋子裏,一路上都聽見竊竊私語的聲音,話說得極其難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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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婉兮卻絲毫不在意,如提線木偶一樣被牽着走着。

拜堂是在府中一處偏僻的屋中,聽聞是管家刻意收拾出來的。

張生穿了身紅袍,臉上也不見喜色,屋中只簡單布置了一下,除了菁夫人和蝶釵之外,再無他人。

菁夫人站在高堂旁邊,見蝶釵扶着蘇婉兮走了進來,眼中閃過一抹得意,才笑眯眯地道:“吉時就要到了,快扶着新娘和新郎準備好。”

蝶釵将蘇婉兮扶到屋中,站到張生旁邊。

菁夫人輕咳了一聲:“吉時到,新人行禮,一拜天地……”

蘇婉兮一動不動,蝶釵擡起腳來便踹了過去,蘇婉兮這才跪了下去,被蝶釵押着跪拜了下去。

蘇婉兮隐在那紅蓋頭下面的臉上帶着冷笑,倒是不知,蝶釵身手似乎也不錯的模樣。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被押着一一行了禮,蘇婉兮才被扶了起來。

菁夫人走到了蘇婉兮面前,笑着道:“将新人送入洞房吧。”

蝶釵扶着蘇婉兮進了旁邊的屋子,菁夫人笑眯眯地走了進去,将秤杆遞給了張生,讓他掀了喜帕。

喜帕一掀,蘇婉兮才瞧見了眼前的模樣。

屋中十分簡陋,只貼了幾個喜字,點了幾根紅蠟燭而已。

菁夫人自也看見了蘇婉兮的容貌,見她雖然只是簡簡單單地梳了妝,卻也明豔動人,心中恨意更甚。

卻只笑眯眯地讓蝶釵遞上了酒杯:“新人喝交杯酒。”

蘇婉兮木木地喝下了那交杯酒,菁夫人說了幾句吉祥話就要離開,蘇婉兮卻突然動了,轉過頭朝着菁夫人跪了下來。

“夫人對阿嬌百般照拂,阿嬌無以為報,只想敬夫人一杯酒,不知夫人可否給奴婢一個機會?”蘇婉兮擡起眼,定定地望着菁夫人。

菁夫人笑了笑,應了下來,從一旁取了一個幹淨的酒杯,蘇婉兮見一旁放着一壺酒,便站起了身來為菁夫人倒了酒,又為自己倒了一杯,才笑着道:“敬夫人。”

兩人仰頭将酒喝下。

蘇婉兮複又倒了一杯,轉過身望向蝶釵:“蝶釵今日為我梳妝打扮,也辛苦了。”

蝶釵笑了笑,也不扭捏,取了酒杯來倒了酒,笑嘻嘻地說道:“祝阿嬌姐姐和姐夫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說着就先飲了酒。

蘇婉兮見兩人都喝了酒,才冷笑了一聲,快步走到門口,将門猛地關上了。

菁夫人和蝶釵這才察覺到了不對,只覺着那酒剛一下肚,渾身的力氣就像是被漸漸抽去了一般。

“你做了什麽?”菁夫人厲聲道!

蘇婉兮嘴角翹了翹,笑容淡淡的:“不過是用了些軟骨散而已。”

“你!”菁夫人咬緊了牙關,眼中迸發出濃烈的恨意:“小賤人!我對你素來不薄,你為何要這樣對我?”

“不薄?”蘇婉兮忍不住大笑出聲:“是啊,夫人對我的确不薄。将世子爺看重的事情散布了出去,惹得繡房裏面一個素來傾慕世子爺的繡娘對我生了恨意,将那些針藏在了腰帶裏面,險些要了我的命。青衣明明已經知曉了那衣裳中的貓膩,卻也不曾提醒。”

“明知道三小姐最讨厭的就是比她貌美的女子,還專程讓人在三小姐面前誇贊我容貌豔麗無雙,而後讓青衣提醒我,就是為了讓青衣能夠得我信任。”蘇婉兮頓了頓:“當然,除了三小姐還有二姨娘。”

“這些都未能傷到我,你又讓青衣暗中偷了我的貼身衣物,毀我名聲。”

蘇婉兮冷冷地盯着菁夫人。

“還有你賞我的那盒胭脂粉,你莫要以為我不知其中端倪,那裏面混合了月月紅,本想直接置我于死地,卻想不到我竟會将那胭脂賞給了青衣,結果害死了青衣,卻沒有害到我。”

“你越發的忌憚我,知曉了張生意欲謀害我之事,讓人煮了栗子燒肉來給我吃,最開始的栗子燒肉燒的是豬肉,自是無礙,可是世子爺來的那晚,你讓人将栗子燒肉裏面的肉換成了牛肉。栗子與牛肉相克,吃得多了會嘔吐不止。”

菁夫人目光中帶着幾分恐懼之色:“胡說,你胡說!”

“而後你買通了大夫,說我有孕,為的便是讓世子爺厭棄我。那堕胎藥中有劇毒之藥,我一聞就聞出來了,我才故意将那藥打翻了。”

“你卻又讓人散布謠言,再去求了世子爺将我與張生成親。複又在這交杯酒裏面放了媚藥,想着不管我之前和張生有沒有發生什麽,今夜喝了這加了媚藥的酒,生米煮成熟飯,到時候,世子爺厭棄了我,你再慢慢折磨我就是。”

蘇婉兮走到菁夫人面前,臉上帶着冷漠笑容:“菁夫人,你說,我說的這些,可有哪一樁哪一件是冤枉了你?”

見蘇婉兮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菁夫人也不在僞善,臉上滿是怨毒:“我信任你,你卻仗着自己貌美,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勾引世子爺,我不過給你點懲戒罷了。”

眼中恨意一點一點凝聚:“不過我到底是小看了你,你究竟是如何知曉這些事情的?”

蘇婉兮勾了勾嘴角笑了起來:“菁夫人在奴婢面前說起那紅裳之事情的時候,奴婢心中就生了警惕,後來世子爺讓我留下幫她沐浴的第二日,我去廚房中,聽廚房中的人說,是蝶釵将那件事情說了出去之後,就明白了,夫人到底是恨上了我。”

“無論夫人在我面前表現得多麽和善,心中的恨意卻是騙不了人。其實我與張生什麽都不曾發生過,我不過是刻意當着青衣的面做出那些反常的事情來,讓青衣發現,并且留意到了。至于你三番四次拿毒藥害我之事……”

蘇婉兮笑容愈發絢爛了幾分:“夫人,你還記不記得,當初就是通過藥渣,發現了堕胎藥裏面有藏紅花,夫人看我識得藥理,才将我要到了身邊的?”

“夫人為何,竟然這樣健忘?至于這春藥,奴婢雖然不濟,可是在府中也勉強有一個知心人,夫人籌備婚事的時候我就料到夫人不會這樣放過我,因而讓送飯的人傳了話,讓她幫忙留意今日需要用到的一些要入口的東西。”

蘇婉兮哈哈笑了起來,聲音卻是愈發冷了:“最開始到夫人身邊的時候,奴婢是希望能夠好好侍候夫人的,三番四次的幫夫人排憂解難,夫人非但不領情,卻一個勁兒地懷疑我。”

菁夫人冷笑了一聲:“就你這狐媚樣子,你說,誰會毫無芥蒂地相信你?”

說着,就咬緊了牙關,臉上恨意更濃:“我如今只恨我為何瞻前顧後的,沒有直接殺了你!”

蘇婉兮笑了笑,并未理會她的恨意,瞧着一旁張生的臉色愈發的紅了起來,隐隐有些不耐,不再說話,只快步打開了門,朝着門口道:“方才菁夫人的話,世子爺也應當聽見了,應當如何處置,還請世子爺定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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