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她的打算

葉清酌的腳步聲漸小漸無聲,管家這才回過了頭來,目光在屋中衆人身上掃了一圈,才開了口道:“既然世子爺吩咐了,今兒個就委屈大家夥兒一下了,只怕得去府中的靜室之中呆一宿了。”

靜室,是府中犯了錯的人反省思過的地方,只是一間空空如也的屋子,裏面什麽都沒有。

其他人哪有說不的權力,唯有敏夫人面色有些不悅:“我是世子爺的夫人,莫非還能跑了不成?那靜室中什麽都沒有,讓我在裏面呆一晚上?”

管家亦有些為難:“這是世子爺的意思,只能委屈委屈敏夫人了。”

敏夫人撇了撇嘴,擡起眼朝着寝屋中看了一眼,咬了咬唇,才猛地一甩繡帕:“那你去搬幾床好點的被子到靜室,讓我的丫鬟随我一同侍候着。”

管家連連應了下來。

一行人被帶到了靜室外,敏夫人和她的丫鬟占據了最好的那一間,剩下的人中,唯有蘇婉兮一人是女子,自也被單獨分派到一間小小的屋子裏面,其他都是府中的小厮,自然沒有那麽好的待遇,都是四五人一間的擠着。

外面漸漸靜了下來,蘇婉兮擡起眼來打量着自己在的這一間屋子,牆壁上點着一盞油燈,燈花炸響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的清晰。

咚——咚!咚!咚!

外面傳來打更的聲音,已經是四更天。

蘇婉兮腦中仍舊有些亂,靜靜地在牆角蹲了下來,想要将今日發生的事情一一理一理。

越來越靜了,外面沒有絲毫的聲響。

蘇婉兮卻有些無法靜下心來,有些苦惱地擡起手來抓了抓自己的頭發。

“咔嗒”一聲輕響,十分輕的響動,卻因為夜太過安靜而顯得格外的清晰,蘇婉兮一怔,猛地擡起頭來。

門口站着一個穿着青衣的人,是輕墨。

輕墨朝着蘇婉兮笑了笑,勾了勾手指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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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叫她跟他一同去的意思?蘇婉兮心中有些不确定,目光定定地看着輕墨良久,才站起身來,走到了門口。

“世子爺要見你。”輕墨的聲音極輕,在蘇婉兮耳邊響了起來。

葉清酌?要見她?

蘇婉兮雖然心中疑惑,卻也不敢耽擱,連忙跟在輕墨身後,出了靜室的門,放輕了腳步,緊緊跟着輕墨,在夜色之中穿梭着。

春日的夜裏,夜風微涼,蘇婉兮稍稍緊了緊身上的衣裳,步子更快了一些。

輕墨帶蘇婉兮去的,是葉清酌的清風院,入了清風院,輕墨就帶着蘇婉兮到了葉清酌的書房之中。

葉清酌的書房蘇婉兮倒是第一次來,一進書房,便覺着墨香撲鼻,書房極大,四面都是書架,擺滿了書。

屋中兩個角落分別放了琴案,棋桌,正中放着書桌。

葉清酌便坐在那書桌之後,手中拿着筆,不知在寫着什麽。

靜得落針可聞,蘇婉兮暗自握緊了手。她身為将軍之女,見過的大人物不少,可也不知曉為何,每次見到葉清酌的時候,總覺得心中無比的緊張,緊張得連呼吸都下意識地放輕了。

輕墨将蘇婉兮帶了進來之後,就悄無聲息地退出了書房,還将門給順手掩上了,蘇婉兮呼吸一滞,竟有些想要逃。

屋中有些靜,只聽見葉清酌落筆的沙沙聲。

許久,葉清酌才将筆放了下來,将桌子上的紙拿了起來,輕輕吹幹了上面的墨跡,而後又将紙折好了放到了一旁。

“明日徐府來了人,你預備如何将菁夫人的事情同他們說清楚?首先,不能讓楚王府背上任何的過錯。”葉清酌清冷的聲音傳來。

蘇婉兮方才便已經猜到他叫自己來所為何事,菁夫人雖然只是一個妾室,可是家世也算清白有些小名望,如今死在了楚王府,自然是應該拿話出來說的。

蘇婉兮咬了咬唇,還未開口,卻又聽得葉清酌的一句話在耳旁炸響:“徐菁菁和張生,是我讓輕墨除掉了的。”

蘇婉兮的手猛然一僵,有些難以置信地擡起眼望向葉清酌,卻見葉清酌神色無比的平靜,倒像只是說了一句“今天天氣不錯”一樣。

似是察覺到蘇婉兮的驚訝,葉清酌又冷了目光:“若是他們二人不死,你覺得,此事還能善了不成?”

蘇婉兮深吸了口氣,輕輕颔首,葉清酌說的沒錯,張生尚且可以以銀錢誘之,可是菁夫人絕對是個麻煩,先前她聽聞菁夫人的死訊之時,第一反應,不也是松了口氣嗎?只是她并未想到,對菁夫人狠下殺手的人,是他。

“菁夫人的死因不光彩,即便是徐府來了人,也不敢将此事鬧大。他們若是要追究,第一個要深究的,應當是……”蘇婉兮微微眯眼:“媚藥。”

“即便是徐家不提出追查媚藥,咱們也應當将事情往那個方向去引導,因為,媚藥本就是菁夫人準備的。”不過菁夫人此前是為她準備的罷了,蘇婉兮頓了頓,才道:“咱們順着媚藥追查下去,追查出菁夫人派人買了媚藥,便将此事認定了是菁夫人水性楊花,勾搭了張生就是。”

葉清酌擡眼看了蘇婉兮一眼,見她神色仍舊鎮定如常,嘴角輕輕一抿,帶出了幾分弧度來:“今夜本是你與張生成親的日子,若是他們追究起來,你是新娘,卻為何不在喜房,反倒是菁夫人與張生茍合,你又該如何解釋呢?”

許是今夜被這樣的問題問得多了,蘇婉兮心中早已經打好了腹稿:“首先,我從一開始就不想要嫁給張生,是菁夫人一力促成,甚至請大夫診斷出了我有了身孕,明日再讓大夫為我看診,以證明我從未有過身孕,這場婚事本就是菁夫人的陰謀,從一開始就是。”

“我不相信自己有孕,不願意嫁給張生,許多人都可以作證的。只是需要将菁夫人策劃這場陰謀的目的,變成菁夫人想要名正言順地勾搭張生而已。”

蘇婉兮低下頭,咬了咬唇,又接着道:“先前我回菁夫人院子裏面叫小厮前來的時候,用的借口是,張生意欲對菁夫人不軌。明日問起,我便說,我被押着進了喜房,而後被押着拜堂之後,剛一進寝屋,就被人打暈了,而後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和蝶釵一同倒在喜房外面,醒來就聽見裏面有喘息的聲音,我以為是張生對菁夫人不軌,又苦于自己太過柔弱,才跑回了院子搬救兵。”

“很好。”葉清酌目光定定地看着蘇婉兮,帶着打量:“你倒是比我想象中還要聰明不少,明日,就照着你這話本兒唱吧,你應當好生祈禱祈禱,希望明日一切順遂。”

蘇婉兮低下頭,輕聲應了一聲。

“下去吧,若是明日這件事情處置得好的話,我自會想法子要了你……”葉清酌眼睛微微一挑,帶出幾分輕佻的弧度來。

蘇婉兮身子一震,卻又聽得葉清酌漫不經心地補上了後面幾個字:“到我身邊來侍候。”

蘇婉兮這才暗自松了口氣,輕輕颔首,退到了門邊,才轉身打開了書房的門,又緩緩退了出去。

輕墨就站在門外候着,見蘇婉兮出來,也不多言,只徑直走在前面,出了清風院。

待蘇婉兮離開良久,一直立在書桌之後的葉清酌方輕笑了一聲,眼中乍然盛放出一抹光彩來。

“這樣的人,若是放在身邊,定也有趣極了。”

聲音仍舊是慣常的清冷,只是尾音卻微微上翹,帶着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味道來。

輕墨在小半個時辰之後才回到了清風院來,一入書房便覺着有些吃驚,自家主子竟然坐在床邊,雙手持了棋子來,自個兒同自個兒下棋,倒像是心情極好的模樣。

“人送回去了?”葉清酌頭也不擡,徑直開口問道。

“是,已經送回去了,未驚動他人。”輕墨忙低下了頭,輕聲應着。

葉清酌颔首,又道:“派人去查一查,菁夫人是從何處買的媚藥?将藥店的掌櫃帶回府中,明日一早,我就要見到。”

“這半夜三更的,街上都沒人,四處的藥店鋪子那些都關了,只怕不太好查。”輕墨聽見葉清酌那般說,神情顯得有些猶豫,半晌才道。

“嗯?”葉清酌嘴角一翹,目光淡淡地落在輕墨的身上。

輕墨只覺着身上隐隐有些發冷,連忙應了下來,還未退到門口,聽見有腳步聲從身後傳來,輕墨轉過頭一看,是府中的守衛頭子吳應。

吳應看向輕墨的眼神中帶着詢問,輕墨颔首,腳步一頓,回過頭對着葉清酌禀報着:“世子爺,吳應求見。”

“進來吧。”葉清酌将棋子落下,站起了身來。

剛走到書桌之後,就瞧見吳應從門外走了進來:“世子爺,兄弟們在巡邏的時候,發現了一個人意欲翻牆出府,被抓了起來,似乎是世子爺後院的人……屬下就讓人給綁了過來。”

“哦?”葉清酌擡起眼來望向吳應,沉默了片刻,才道:“我後院之中的?那就帶上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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